紫鹃不用黛玉吩咐,便递了被热茶给晴雯,又亲自搅了搅炭盆里的炭火。
话说湘云和探春也迷上了做题,来了荣府就必要跟黛玉对题——水溶特地找来了奥数题,降低难度后一道题也够这些稍微有点数理基础的女孩子琢磨好一阵子,而且思考本身既杀时间又极富乐趣,不仅仅黛玉宝玉,就连湘云都现在不大爱作诗而是乐意和姐妹一起做题……
至于探春还要更实在一点,从北静王府得来的题目,叫什么应用题的,将来没准儿就用得上。
见湘云探春都笑了笑,就继续嘀咕起题目的解法,黛玉才再次晴雯道,“不用心急,过阵子就好了,宝玉心里总有成算。若是宝玉缓过神儿来,你就说明儿还得准时读书。”
黛玉自己都能从风霜雪雨严相逼的自怨自艾中走出来,她相信宝玉也能。而且宝玉一定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事关王大人什么苦水抱怨都不适合在家里说。
怡~红~院里隔墙有耳,也是宝玉黛玉全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却说晴雯喝了杯热茶垫底,一路走回去——深秋的京城已经相当冷了,踏进宝二爷点了炭盆的屋子,她刚搓了搓手,就见宝二爷循声望了过来,而角落里的袭人则眼眶微红,正被麝月拉着。
有“闲杂人等”在场,晴雯便不想直接替林姑娘传话,她目光扫过袭人与麝月所在之处,就背过了身。
宝玉直接给袭人递了个眼色,袭人也只得和麝月先出门去了。说是出门,其实二人就是坐到了外间的炕上。
晴雯趁机小声复述了黛玉的话,宝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晴雯性子直但绝非没眼色,二爷心事不宁从而冷淡寡言,又不是针对她,她给二爷倒茶后也主动退了出门。
至于袭人是不是又在二爷这儿撞了回南墙,她可管不着!
对宝玉而言,头一个枕边人又怎么样?在他满腹心事的时候,也就是“富贵闲人”的美梦忽地被打碎,还是让素来尊敬的舅舅打碎,他怎么还会关心袭人的脸色,更考虑袭人的心情极力安抚?
宝玉自私得很真实。
而这世上能让宝玉心甘情愿“忍辱负重”的,唯黛玉一个。贾母王夫人也只能让宝玉孝顺罢了,这个“顺”基本就是面上的顺从,心里……宝玉肯定是不以为然。
这一世,宝钗跟宝玉关系很一般,其余姐妹因为宝玉几乎每天都去王府上课的缘故,往来相处得时候不多。
于是宝玉带黛玉与别个不同,越发抢眼,没有原著里宝玉毫不犹豫地怼宝钗湘云做先例,袭人以前也觉得二爷待自己也与别个不同。
袭人这会儿见晴雯压根不理会她,她在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委屈劲儿又起来了。
麝月是个明白人,见此只得叹了口气,“你也是痴心。”
她难免心冷:二爷瞧着和气温柔,实则没把她们这些陪了他好多年的大丫头放在眼里。她不似袭人,得早些琢磨出路。
两个姨娘预备,在这个时候就齐齐生出“外心”,宝玉若是知道……他其实也挺无所谓的:读书增长学识更开阔眼界,儿女情长他不是不在意,只是在他眼里比儿女情长更要紧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却说这一夜,宝玉和袭人都只睡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宝玉照常梳洗更衣,等大夫来给他换过药,便和黛玉一道,再去王府读书。
因为宝钗薛蝌送来了很多符合水溶心意的“新玩具”,于是今天陆先生便带着学生们一起摆弄,哦不,调试新物件,而水溶和他便宜舅舅就坐得稍远些,边看热闹边聊天。
与薛蝌接洽过,把自己熟知的打算卖炭和煤的朋友“供了出去”,水溶他舅没那么拘谨,自然也敢说话一点,“王爷通过吴家买牛马,总是险了些。”
水溶笑了笑,也交了底,“我就要二十头牛,二十匹马。真若是让御史参了,我跟吴家也不会有什么事。”
不是私下买牛马,就能扣上个不臣之心的大帽子。二十头牛能多耕多少地?二十匹马……找水溶的话说,也就勉强~武~装~个乡县~治~安~团。而等二十头牛和二十匹马繁育成几百头的规模,皇帝一准儿觉得到那时候北静王府早都让他平了。
水溶要跟吴家做买卖,只是做做姿态,谁让吴家主动找上来交好。他相信他有玉米豆子的消息经过吴家传出去,总有悄悄过来探路的商人,而弄出条看起来比较像样的购买牲畜的商路门路,他不仅能真地用粮食换牛马,更能为他以后从商城里买东西,也就是“无中生有”做足掩护。
便宜舅舅本意就是提醒,“王爷有数就好。”
此时水溶的弟妹全凑在陆先生身边,宝玉和黛玉则站得挺远——在王府,宝玉才能尽兴吐吐苦水,听众也只得黛玉一个。
宝玉如今很清楚他家银钱的来源:田庄出息,西北商铺和商队的收益,以及投靠他家的官员商人们的孝敬。
第一种,很稳定,但是光靠种田,全家上下的用度和月钱都未必够发;第三种,如今只能说聊胜于无;最最要紧的第二项,竟被他舅舅不声不响地吞了大半去!
宝玉必然要抱怨,“薛大哥哥竟也不说一声!”
黛玉声音很轻,却一针见血,“薛大哥哥未必能做主呢,听说京里的生意都归了宝姐姐管。再说,府里收入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大舅舅二舅舅焉能一无所知。”
宝玉直接道:“他们默许了……”
不然呢?王大人纵然贪心,舅舅们又能说什么?黛玉再次劝道:“终究形势比人强。”
是啊,他又能如何?宝玉摇了摇头,而后目光便落在了另一边高座的北静王身上。
数天后,皇帝特地办了场冬狩,展示下吴大将军已经他亲兵们的武勇,同时震慑一下水溶这样心怀不轨的王公贵族们。
然而本就打定主意去划水的水溶,刚刚跟忠顺王世子来了个“狭路相逢”——他俩和各自的亲兵都是骑马走过来而非奔过来的,忠顺王世子皱着眉,刚要跟说话,就见一道白光闪过……
幸好那箭偏了些许。
水溶的汗都下来了,他在脑内狂呼小图标,“刚刚是不是意外保险起作用了?”
小图标金光狂放,“是的。主人,别让人跑了!”字幕划过,小图标便化成了一张地图,正中一个大箭头显然代表水溶,而一个猩红的大红点就在箭头的西北方闪烁不止。
同时水溶眼前忽然弹出了个对话框,本次导航需要花费一百点数,确定使用此项服务吗?
水溶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如无意外的话,周三入V,届时有三更掉落,这文免费部分有将近十四万字,我也挺意外……居然坚持下来了。
老相好们愿意继续支持可就太好了,比心。
差不多把年底该做的都做得差不多,到年底都算比较有时间……我忽然觉得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基本这几年里说“我比较有空”这种话都非常少……怎么越说越心酸。
总之有时间,更新也会靠谱得多。
最后不管怎么样,都要感谢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我可能早就退圈了,再次么么哒。
第二十九章
当初对庄子里的那个大墓使用遥感测绘,得到了一张无比清晰的图像,只要五十块!
水溶“呵呵”一声,直连小图标,“我现在满眼都是血红色的大字,加钱,加钱,加钱!”
小图标似乎有点羞涩,为了解释,省略号用得特别多,“激活了保险条款嘛……好歹救了宿主你的性命……后续服务……你总得让人家回回血嘛……”
导航图卖萌装可爱是没效果的,水溶由衷感慨,“这也太真实了。”顿了顿又无奈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成功地引起了我的不适,原本以为系统始终诚实又可靠。”
小图标赶紧又刷了一条弹幕过来,“特殊情况嘛,我保证定位服务物有所值!”
水溶道:“好,信你。”
实际上性命无价,多扣点点数又能如何?水溶认得心甘情愿。
有个系统附身,水溶的视力尤其是动态视力,绝对远远高于普通水平。他估计刚才利箭冲来的当口,距离自己二十步之遥的忠顺王世子只能看到一道白光……直冲他的心口。
是的,没有系统发威,水溶深知这一箭必中,自己当然必死无疑。他跟小图标沟通并不影响思考:系统只是单纯地强行地扭曲了这支利箭的飞行路线,而且不仅仅是忠顺王世子,还有他身后近在咫尺的手下也没能发现半点异常。
另外,水溶在试着讨价还价,毫无疑问也是故意的。
就算他在购买良种和肥料方面花费不少,但也不差这一百块,关键是他嗅出了点味道:即使点数是系统通过他完成任务而发放的,这些点数似乎对系统而言仍旧比较宝贵。
因为系统在鼓励消费的同时,毕竟商城里的东西在水溶看来真的太实惠了,居然还在服务上想着捞点点数回来……
水溶目前依旧肯定系统诚实可靠,不大会坑他,尤其是系统货真价实地展示了救命之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有机会水溶不会亲自试探一下系统的规则和机制。
嗯,了解机制……还是比较任重道远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阵沟通加思索,水溶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当然,这整套~操~作,在众人眼里不过几个呼吸的事儿。
水溶这会儿什么都不多说,扬起马鞭,按照视野右上角导航定位的指示往凶手逃窜的方向一指,“走!”话音未落,他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生死只在一线间,北静王居然连个脸色都没变……水溶的心腹侍卫们纵然早就快把他们家王爷供起来,但是王爷这次……仍旧给他们塞了颗定心丸。
这些年轻的侍卫们毫不犹豫地追着王爷而去。
至于忠顺王世子……他扭头和他老爹安排在他身边的“高参”对视了一眼,也带人跟了上去。
虽然~杀~手~暗~杀一向都秉承着“一击不中即刻远离”的原则,但对脑子不大会绕弯儿的忠顺王世子而言,他依旧能准确地判断出~杀~手实际上的目标只有北静王一个……当然,如果对方得手,他就算留得命在,起码这个世子之位必然保不住!
别以为他不知道!皇帝不仅盯住了北静王这唯一的异姓王,他家同样在皇帝削藩的名单上!
刚刚“高参”的意思也是先追上去助北静王一臂之力,真不真帮忙搁一边,起码得摆出姿态。
等忠顺王世子这波人在林子里——那支箭是从他身后~射~出,而他背后正是一片林子,树木不密,但也足够隐藏,这群人找到北静王的时候,他们就见北静王站在一个躺倒在地的黑衣人边上。
忠顺王世子是正经上过战场,手底下有过不少人命的猛人,他只要扫上一眼,就知道那黑衣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他立即道,“死士?”
水溶抬脚把黑衣人手边的驽箭往远处踢了踢……此刻视野里的导航和定位正贴心地用一个红色的箭头指向箭尖儿,上面飘出一个气泡,气泡里有字:上好的箭枝淬了毒,不建议直接触摸。
都初冬了,水溶跟着皇帝冬狩,手上当然是戴了手套的。
不过保险起见,同时给众人做个示范,他故意把驽箭从树荫底下踹出来……迎着阳光,众人齐齐见识到了驽箭箭枝上不同以往的光泽。
古代所能认知和使用的~毒~物没后世那般“多姿多彩”,以重金属盐和少部分氧化物为主。而重金属盐许多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为了保证效力,必然会在箭枝上反复涂抹浸泡,因此近距离仔细观察,箭头淬毒自然跟“无行迹”没啥关系了。
忠顺王世子深吸了口气,“若是误伤到谁,都不好过!”
这个“误伤”……用得挺精妙。
水溶笑了,“横竖一算计就算计咱们两家,你我总不好当无事发生。”
这还能笑得出来?!就算是他,刚刚死里逃生,追到杀~手~还在眼前~自~尽,他都要又惊又怒,心头狂跳才是!
莫非……这就是琪官选他不选我的缘故?!
想到这里,忠顺王世子面皮抖了一下,“这是自然。”他盯着水溶的脸,难得客气地找补了一句,“都由王爷做主。”
他身后的“高参”听了顿感安慰:世子在非常之时也晓得委婉了。
水溶哪里想得到忠顺王世子长得浓眉大眼,思路却如此跳脱?他扭头吩咐了一下,一个比较机灵的侍卫就上马去找负责围场护卫的大将军去了。
话说秋狝和冬狩都是皇帝展示武勇,展示肌肉,再考校一下皇室年轻一辈的舞台。
这种时刻,水溶又没打算现在就跟皇帝撕破脸的时候,他就适合降低存在感,在边儿上老实吃瓜。
水溶刚刚也是远离宗室年轻一辈,在围场中圈之外溜达,逛着逛着就碰见专门带人来寻他的忠顺王世子,他也不虚:忠顺王世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黑手?这不是凭白送给皇帝一箭双雕,收拾两家的大礼吗?
忠顺王世子不怎么精明,但最知道儿子什么样的忠顺王必然有所准备。世子但凡想莽,一准儿就会被忠顺王安排的心腹拦住。
嗯,忠顺王世子身边那个长相平平的清瘦文士大概就是这个角色——这个人深得忠顺王信任,按后世职场上的话说,他直接向忠顺王报告。
于是水溶直接看向此人,“你家王爷在你们出门前有什么交代?”
忠顺王世子猛地扭头,显然很是意外。
文士却是明白北静王正以王爷的身份来问话,他先是对世子使了个“世子稍安勿躁回头再说”的眼色,再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行礼后才道,“回王爷的话,我家王爷吩咐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话的意思就是现在咱两家不要撕……当然,忠顺王的话全信那是真傻了。
gu903();忠顺王想表达的无非是:吴大将军带着精锐回京,加上拱卫京城的禁卫,给了皇帝足够的把柄,纵然两家都有后手,怕也得被整个儿包了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