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图标道:“宿主您如果没有言在先,他们怕是要苦不堪言,更别说寻常农户。”
水溶不免长叹一声,“力所不及啊。”
其实别庄上下听说王爷要来,已经提前把打到上的积雪清扫了一遍,可惜夜里一场大雪过后,地面积雪又恢复到了及小腿肚的程度。
五天前,薛蝌的商船刚好运来整整一船的煤炭。稍微分了分,王府留了一半,剩下一半煤炭运抵别庄,隔天就是降温又降雪。
水溶在王府书房里,透过窗子看雪便大笔一挥,让王府和别庄不要省俭,所有供暖供热水的地方全开起来,库房里的厚实棉衣也都按人头发出去,同时要求只要出门都得给足热乎乎的姜汤。
措施得当又及时,这会儿水溶揣着手炉,坐在别庄正院的厅堂里听管事汇报时,得知两个庄子现在就三个人染了风寒,也不厉害,大夫来瞧过,说喝了药歇上两三天就好。
水溶点了点头,再次嘱咐道,“别稀罕花费,咱们王府的人你都看住了。周边的农户要是捱不住,上门央求蹭采暖,你便把他们安置在咱们原本的大宿舍里,也别让他们白蹭,切记给他们安排些活计,咱们府上不养闲人。”
看这降雪量,庄子里的房子包括王府佃户的房子全都修整加固过,积雪压房顶房子都没事,但是周边百姓的房子……显然凶多吉少。
大户们不必担心,普通的庄户……可就难说了。
水溶一方面是怜悯他们的处境,另一方面功利点儿说能收拢点人心就是一点嘛,横竖惠而不费。
两个庄子的大管事连忙应下,自然附加一顿马屁,“王府仁厚爱民,实乃……福分。”
水溶就笑:大概是想说实乃百姓之福?这管事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妥,总算及时住了嘴。
却说水溶带着管事们在庄子里转了转,大概走访了两三栋宿舍,看看伙房还有库房,天色便已经很暗了。
于是他便在庄子住了一晚,第二日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再出发回京城的王府。
亲在庄子住了一晚,水溶也就彻底安心了。连他这个“娇气的现代人”都觉得比较舒服,住在庄子里的人们待遇纵然比不上水溶,在衣食住行全覆盖的前提下,想来总称不上“难过”。
话说第二天虽然阳光普照,但依旧零下二十来度的气温让积雪还是那积雪,从庄子出来一直进了城门,才有几条大路被清了雪,撒了煤渣,不过走起来依旧够呛。
饶是他回程的大半时间都窝在马车上,下车走了一小段路也足以让他的双脚冻得发麻。
回到自己温暖如春的内书房,他把出毛的大氅一解,刚坐下还没弯腰,王松鹤已经主动上前帮他……拔靴子……
这个时候的马靴已经跟现代的样式非常相似了,只不过靴子表面的皮子没那么光滑,鞋底也没那么防水罢了。
靴子落地,水溶再换掉冰凉的袜子,脚踩两个小手炉,守着书房的小茶壶吸气,“寻常百姓怎么出门……”
王松鹤倒了姜汤给水溶,“王爷辛苦……这个时候百姓无事不出门,扫扫房顶和院子里积雪也就是了。”他当然知道王爷想听什么,“京里情形尚好,毕竟这些年冬日里雪都大,百姓也习惯了。窝棚那边也素有官员盯着,死了些人,总归无甚要紧。倒是京城外面就难说了。”
现在冬天难过,大体上都还撑得住。可往后只会越来越冷,不是说冬天更冷,而是冬天最冷也就现在的这样,关键是全年的平均气温会逐渐显著下滑,粮食减产也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致命。
明代就亡了这个要命的气候上了……虽然气候恶劣绝不是明王朝灭亡的唯一原因。
话说天冷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准备足够的食物足够的燃料,百姓在数九寒天窝在家里不就得了。
所以皮实又高产的作物有多重要,哪里还用多说?
只可惜统治阶层完全看不到这一点。就算是皇帝本人看到水溶的玉米丰产,他最后都没什么表示:无非是玉米高产,好像随便什么地都能种。
皇帝自己的皇庄他都没想过试种玉米,更没打算推广,其实他就算想推广大概也推广不动……原因水溶也能理解,就跟有识之士想在江南推广玉米和红薯未果一样,目前,一亩地就算出产六百斤玉米也不会比出产二百斤稻米出息更高。
别忘了,在这个时代,权贵士绅掌握了大量土地。
他们绝大多数人并不在乎那些种田的“泥腿子”全家吃不吃得饱,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土地每年能给他们带来多少收益。
想到这里,水溶不免叹息:目前他先管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再说。
明年封地上除了要给吴家种大豆之外,剩下的预计种粮食的土地一半种玉米,一半种土豆和红薯,稻米和高粱库房里还有不少,再加上养殖的猪牛羊还有鸡鸭,不仅足够供应府卫和百姓,还能有许多余地给他发挥。
想到这里,水溶就问王松鹤,“暖房里的生菜怎么样了?”
王松鹤本来就很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不仅书房窗台上的生菜他侍弄得很好,暖房里的生菜她也一直都很留心,“舍得烧炭,自然都是好的。”
当时搭建暖房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严寒。
暖房里两边各有个灶台大小的路子,沿着墙边挖了两层的地道,好让热乎乎的烟气环绕整间暖房。
得知暖房里的菜蔬一切如常之后,水溶就没说再亲去瞧瞧。
晚上,全家一起吃饭,难得便宜舅舅也在。
话说知道自己的兄弟不是胡乱花银子瞎搞,太妃十分欣慰,待这个兄弟更温柔宽容几分。而便宜舅舅得了水溶赏识,且在王府里有一大堆新鲜玩意儿吸引到他,他也就不急着回关外。
实际上水溶很清楚:便宜舅舅这阵子窝在王府里除了偶尔给弟弟妹妹们代课科普之外,就沉迷于那一大堆实验仪器和设备,“捣鼓折腾”没个消停。
可在水溶看来便宜舅舅的“折腾”颇有章法,已经很有点后世科研的意味。于是他对这个舅舅……就算不算他给王府拉了好几条矿产来路,都必须笑脸相对。
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这样同坐一桌,有机会细细打量自己这个便宜舅舅了……水溶眨了眨眼:说好的科研让人头秃呢?便宜舅舅不仅头发不见少,怎么还红光满面?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水溶有了疑问便立即问向自己的绑定小秘书,“你知道吗?”
小图标果然没让他失望,“昨晚宿主你的舅舅睡了伺候他的丫头。王松鹤跟你禀告过的,只不过那会儿你刚回来,抱着手炉走神。”
水溶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这个舅舅倒是什么都不耽搁。”
水溶颔首落在便宜舅舅眼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嘲讽,不带恶意的那种……反正他脸更红了就是。
太妃把两人互动看在眼里,便用公筷夹了凉拌生菜放在自家兄弟眼前的盘子里,“吃吧,你是该泄泄火气。”
水溶的四个弟弟妹妹恍若未闻,吃着自己的菜,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自家兄弟收用了家里的丫头,太妃不觉得丢人却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只是兄弟这样,勾起了太妃另一番心事。
饭后,太妃便特地请水溶多留一会儿。
屏退众人之后,太妃简直就是陪着小心说话,“王爷,是不是要再挑些丫头上来?”
饶是有些心理准备,水溶听了依旧笑了起来,“不用,让母妃操心了。”
太妃见王爷不像生气的模样,便又问了一回,“真不用?”
本尊在跟水溶交换之前,把贴身伺候他的那批人差不多全换掉了,如今负责水溶起居的丫头内侍在本尊临走之前都不是最近前的那一批。
大太监梅非小时候伺候过本尊很长一段时间,但在本尊十岁到离开的这些年,梅非有不少差事要忙,陪伴在本尊身边的时候不算很多……所以在水溶穿来之后,有小图标帮着开挂,再有本尊创造的环境,哪怕水溶跟本尊脾气秉性不尽相同,包括梅非在内的不少人都会发觉王爷有些变化,但绝对不会觉得王爷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只要王爷稍微有点威信,他要清洗伺候他起居的那些“近侍”,王府上下没谁会多嘴多舌,更别提本就理由充分——不过根据本尊备忘录里所说,曾经伺候的那批人里的确有几个“不大干净”的。这些人的“不干净之处”想必太妃总有所听闻,而且所以太妃提起给水溶安排几个房里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水溶也相当坦白,“母妃,在京里怎么挑人也比不得回东北更安心不是?”
太妃秒懂,“咱们……快回去了吗?”
水溶愿意给这位一直都很拎得清也坐得正的继母解释,“这样糟心的天气……明年依旧如此,关外那些部落哪里捱得住?那一位,”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不是我瞧不起他,撑得住从西到东几千里的战线?”
北边若是压力太大,扛不住,皇帝一准儿打开山海关的大门,把水溶放回去顶杠。只不过这种顶杠,对北静王府而言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太妃再次秒懂,她几乎是立即就满面笑容,“这……真是极好的。回去再挑也使得。”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王爷的婚事也是到时候再考虑?”
水溶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数日后,就是每月一回的宫里主位们集中见家人的时候,因为是年底,宫中各种宴会也即将举办,宫中的娘娘们要见的人要商量的事情全都不少,于是素来安宁的东西六宫居然有种热闹的感觉。
话说这些天气温有所回升,零下十度左右,也没再下雪,所以京城各条道路上的积蓄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即便如此,上了年纪的王夫人这次进宫拜见,仍旧相当煎熬。
元春只让母亲弯下腰,做了意思,便忙吩咐抱琴带母亲去换身干爽的衣裳和鞋袜——知道出门不易,皇帝都特地下旨让亲眷们先去自家娘娘的住处换了衣裳再行拜见。
也就是说王夫人换好衣裳要跟着元春一起去拜见过皇后吴贵妃,才能回凤藻宫说话。
得亏凤藻宫与坤宁宫、景仁宫都挨着,不然王夫人还得吃更多苦头。不过就算苦头再多吃一倍,她也不可能不来而让凤姐儿代她拜见……这次她还真是有要紧的话要问过娘娘。
王夫人用过热热的姜茶,才问,“宝玉的婚事娘娘可有章程?”
年底不缺各色宴席,娘娘只要有心,她就能多收许多帖子,到时候甚是便宜。
母亲的心思元春怎么看不出来?
她微微蹙眉,旋即笑了笑,“家里是怎么想的?”
即使女儿封妃没让她多得意多风光,但位分总是摆在这里。王夫人心气依旧不低,“宝玉总是娘娘的亲兄弟。”
宫里只有两位贵妃……吴贵妃往后也许能提到皇贵妃之位……元春摇了摇头,“我没有能镇守边关,手握二十万精兵的兄弟。”
王夫人立马不言语了。她素来不是有急智的人,遇上不知该怎么说话的时候习惯干脆闭口不言。
元春见状又笑了,“母亲又是作何打算?”
王夫人顿时心中一宽:再怎么着,也是我的女儿……不过她总归没那么蠢,“咱们家跟甄家交好,他家大姑娘也入了宫,原想着不如两家再结个亲?只是两边长辈都说再瞧瞧,等他们大些。”明明是老太太不乐意!王夫人不会当着女儿的面儿说女儿祖母的不是,不过这个意思已经到了。
元春原本不知道贾母打得什么主意,但看宝玉黛玉每日上北静王府读书,心里也有数了。只不过黛玉是孤女,元春纵然怜悯这个表妹,也不愿意宝玉娶了她从而让娘家少了个姻亲相助。
她想了想便问:“北静王府可有什么话放出来。”
王夫人迟疑的就是这个!宝玉迎娶北静王亲妹,或是黛玉配给北静王,乃至于北静王庶弟,都是好亲事,荣府必然得一强援。可是宝玉黛玉到王府读书大半年,王府那边仍旧没点风声,王夫人想着是不是请元春趁着命妇入宫的机会问一问北静王太妃。
元春一直跟北静王府有往来:都打了不止一次“默契球”,而这一点荣府并不清楚。
元春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宝玉娶不到北静王家的姑娘,但是表妹黛玉……说不定有一番造化……
当然,黛玉说给北静王之弟,纵然有把握为正室,在元春看来也没什么意思。然而想把表妹说给北静王,总得拿点什么打动他。
元春想了想,忽地扭头看向她母亲,“太太,林家家产放在咱家里的……究竟有多少?”
王夫人神色一僵,沉默半晌才道,“几十万两银子。”
姑父家乃是公侯之家,几代单传,姑父又任巡盐御史,再加上姑母当年陪嫁,加在一起怎么算都不会少于百万……
所以母亲这句“几十万”其实是目前还剩下的,而且母亲并不想还给表妹。
元春听得明白,却不纠结:娘家吃穿用度暂且搁在一边,修省亲别墅就花了起码十几万,而为了给她,给伯父和父亲打通“关隘”也是耗费无数。
作为既得利益者,她没道理训斥她娘家的私心和贪欲。
想到这里,她郑重道:“太太还是给黛玉妹妹备上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妆为好。”
王夫人又不知道元春的想法,只是女儿面色不虞,她面皮就已经红了又白,再次沉默了一阵儿,才道,“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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