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把倾云郡主怎么样,但对这钟初煦可没什么好顾忌的,小婉,人交给你,尽管撒气,弄死也无妨。”
南宫平婉看向盖着黑布的大笼子,撇撇嘴:“我哪有这般残忍,让他给我道个歉,再稍作处罚便够了,更重要的是你们得把那些被掳的姑娘救出来,这是我答应了恩人的。”
钟初煦什么也看不见,听着交谈,心神随之剧烈震动。
他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这里是北渊国,眼前说话的几位是参加了宫宴的两位皇子,还有一道去游玩、却被掳走的九公主。
他更是听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在这里,没想到劫掳他的竟然是翊亲王!
五皇子和七皇子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目光里的不肯罢休:“小婉没有惩治的心思,我们几位哥哥可绝不会轻饶,人稍后我们会带走。”
北渊皇室有八位皇子,唯独只这一位公主,长得可爱性子又讨喜,自小就是被父皇和哥哥们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不然也不会她一央求,就愿意带着一道去大霁国了,偏偏还险些出事,他们直恨不得将人抽皮拔筋了才好。
钟初煦听到绝不会轻饶几字,心里一紧,握住木栏摇晃,声音已沙哑的不成样子,哀求道:“公主被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我是无辜的,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此事真不是我做的。”
南宫平婉对处治钟初煦没有半分想法,但听到这话却是生气了:“不准狡辩,恩人说了,你也是坏人,和那个倾云郡主同流合污是一伙的。”说完扭头眼巴巴去看两位哥哥,“我让你们帮我查探恩人的下落,到底查到没有啊?”
恩人?什么恩人?
钟初煦疯狂摇着木栏,苦苦哀求想问个清楚,可说话声却渐远,没有人再给回应,他绝望的瘫倒下去,只觉人生就如这眼前一般,黑暗无望。
他所期望的康庄大道,想要的如鱼得水更上一层楼,怎么就彻底坍塌了呢?
钟初煦被带到五皇子府上,关押在石室里,每日被各种酷刑轮番折磨,晕过去了就用辣椒水浇醒,快不行了就给他服药续命,吃食也都是补汤,不肯喝就有人逼着喂,想寻死一了百了都做不到,四肢被铁索缚着,想动都难。
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钟初煦在这个时候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在温蕊替他挡了一剑时,沉睡已久的良知就开始苏醒,可惜他已经没办法回头。
在温蕊提出和离时,他百般不舍,更是尤为后悔,但伤害的事已做出,覆水难收,他只能自欺欺人,他为了想要更好的而做出取舍,他没有错。
在看到倾云郡主和一帮面首交缠,他的尊严被彻底踩在脚下时,他明白不可能再有人如温蕊那般全心全意了,他后悔到辗转难眠,却也知道和温蕊之间已没了任何可能。
越来越深的悔悟,也越来越深的无力回天,在石室里被折磨的浑浑噩噩,钟初煦开始频繁出现幻象,总是能看到温蕊。
他曾以为自己越活越清醒,想要追权夺势。
可谁说又不是越活越糊涂,亲手毁坏弄丢了最宝贵的呢?
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他悔了,悔到咬着牙根满嘴血腥。
守卫走进来,照常捏住他的下巴,将汤药强行灌入嘴中,钟初煦在非人的折磨下已没了知觉,麻木下咽,不小心溢出来就会挨上一鞭。
“臭死了,晦气!”守卫喂完汤药,嫌恶地在身上擦了擦手,走出去。
钟初煦的头无力垂下去,脚边跑来两只老鼠啃噬脚趾,他也一动不动。
昏暗的石室里,他看到光了,也看见了光亮里的小村庄。
山峦旷野,风高云清,有人逆着光向他跑来,最热烈的怦然心动,又活过来了。
钟初煦嘴唇哆嗦,眼泪掉下来,朝奔来的身影伸出手轻唤:“阿蕊,我不会再失去你了。”
多想日子能永远停留在年少啊。
如果能重新来过,阿蕊,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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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州城,最繁华的街市一角,鞭炮齐鸣,彩带飘飞,温蕊的铺子开张了,来恭贺的人排着长队,欢声笑语。
阮姨娘和莫姨娘临盆在即,不适合来这样人多的场合,只庄姨娘和她父亲庄时遇站在江楼月身后帮忙操持。
庄时遇一直嘿嘿笑着,他压根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这般风光,说起来还是女儿嫁得好,有了个好主母,骤然想到今日收到的消息,他挤到江楼月身边,鞭炮声太大,他只能扯着嗓子喊话:“夫人,我听说钟大人被抓去北渊国,死了。”
温蕊手中的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只轻点头:“知道了。”
就在这一刻,百无聊赖都快要长毛的江楼月察觉到异样,始终没有动静的并蒂情丝,汹涌出强大的力量。
这……
墨绿色妖灵愣了半晌,随即狂喜跳跃,第一个情丝结终于解开了!
她嗷嗷叫起来:“温蕊温蕊,你终于放下了,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段日子温蕊一心筹备着店铺的事,江楼月也从问话里慢慢明白,想真正放弃一段感情是需要时间的,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好几年。
温蕊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用妖灵沟通:“嗯,就在刚才,听到说他死了,我也没什么感觉,我就知道,我不爱他了。”
江楼月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她知道这是要回万妖山了,想到这些日子见过的人,发生过的事,轻声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要走了。温蕊,往后再选男人,你可得擦亮眼睛啊,还有,要照顾好几位姨娘。”
温蕊惊讶,她已经习惯了体内有另一个妖灵共存,也习惯了江楼月话唠似的叨叨叨,突然听到这话,极为不舍,“你要走了?为什么从未说过,我们还会再见吗?”
江楼月笑:“也许吧,我会想你的,若有缘再见,希望你能认出我。”
“我一定能认出的,你送了我两根玉日仙藤,我会好好修炼,也会照顾好几位姨娘,还有她们的孩子。”温蕊眼见墨绿色妖灵骤然一空,试探着叫了叫,“江楼月?”
没有应答。
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江楼月已身处一间满墙雕刻着奇怪符文的石室,她凌空躺着,头顶悬着一株晶莹剔透的植物,只有巴掌大小,莹白通透,其上凝结着一颗颗如星辰般闪耀、只有拇指盖大小的果子,其中一颗果子化为一缕精纯的神力,汇入江楼月的妖灵,再涤荡而出,洗精伐髓。
小果子就是情丝结,感受着强大又充沛的神力,江楼月浑身舒畅,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
江楼月轻缓落地,闭目凝神感受着已经壮大一圈的妖灵,心潮澎湃,原本她道行不足百年,是实力浅薄的的小妖怪,没想到在第一个情丝结的神力灌溉下,她直接坐拥了大妖级实力。
妖族的实力划分为妖兽——大妖——妖君——妖王——妖尊,再突破便是成神封仙。
妖修行不易,每百年渡一次雷劫,而每一阶突破所要面对的天道雷劫更是九死一生,越往后修炼越是艰难,雷劫也愈发凶狠,可以称得上是与天争命,逆天而行。
眼下江楼月突破至大妖,别说是雷劫,就连个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都没见着,“莫非并蒂情丝还能净化雷劫?不愧是神仙的法宝,也太神奇了吧。”
说起来,并蒂情丝为何选择她,还真是个迷,不过她也算天赋异禀,道行尚浅便拥有人形,阿叔说起过许多次捡到她的情形。
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阿叔从睡梦中醒来,在一片芦苇荡里畅快淋漓时,仰头望月,但见一抹亮光急速划过,直接冲破万妖山的禁制激越而来。
“流星!”阿叔赶忙提起裤子,双手合十,正要低头许愿,就被从天而降的‘流星’砸个正着,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一摸头老大一个包,低头去看,地面被砸出个深坑,坑里有一团柔和的光。
光芒如月光皎洁,温柔地保护着一个婴儿,闭着眼,睡的安详。
阿叔小心翼翼靠拢,光芒隐入,婴儿也适时睁开眼,白的跟粉面团子似得,笑起来咿咿呀呀。
多年的老光棍,怎经得住这种萌软诱惑,当下父爱泛滥,决心收养。
想到阿叔,江楼月深吸口气,定下心神继续查探身体。
神力不仅能壮大妖灵增强实力,还可以洗精伐髓改造身体。
这一查探,江楼月刚平稳的小心脏又活蹦乱跳起来。
胸……胸好像变大了?
江楼月抬手一摸,真的大了!
赶忙摸了摸脸,皮肤细腻不少,头发更加柔顺,就连唇摸起来似乎也格外水润了。
虽然石室内没有铜镜,但只摸一摸,江楼月也知自己变得更好看了。
洗精伐髓还能有这种功效?
变美是好事,可这胸……怎么还会变大啊!
江楼月忍不住两眼望天,太阴娘娘的这个法宝是正经法宝吗?
不过她倒是想到妖主召见那日,他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后,幽幽吐出的话。
“拒绝嫁与本尊?你实力低微,模样姑且凑合,胸还小,本尊纡尊降贵,你也配在这里大放厥词?”
妖主提出三日后娶亲,江楼月只是在懵逼下说出我拒绝三个字,就成了他口中的大放厥词,还释放出强者威压,将她压得跪伏在地,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江楼月磨了磨牙。
等从禁地出去那日,她一定要让妖主同样跪伏在地,好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大放厥词。
更叫她可恨的,是妖主咄咄逼人不成,便抓了阿叔相要挟。
阿叔被关在淬妖池,那池子是一方法宝,里面的融无真水能腐蚀妖灵,不仅要经受极致的痛苦,还会将历经九死一生才辛苦修炼来的妖力吞没。
待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她不仅要救出阿叔,也一定要让妖主尝尝同样的苦痛。
望向眼前晶莹剔透的植物,江楼月指尖触向第二个星辰般闪耀的小果子,一丝流光溢出,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妖灵再次魂穿。
***
“我花重金从方道长那买来了药引,安儿呢?”鹤之邱匆匆行进,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了个铁笼子,里面是只犬儿大小,模样似狐,背上有角的小兽。
“呜——”本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姨娘哭得更厉害了,身子一仰,竟然哭晕过去。
见安儿生母悲痛如斯,鹤之邱眼前一黑,踉跄着指向其他几位姨娘:“你们说!安儿呢!”
又是一片哭声起,夹杂着鹤之邱不愿相信的怒吼。
没人再注意那花了不少功夫买回的药引,除了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鹤婉恣。
她看到地上有血迹,小兽奄奄趴伏着,将鼻子埋在松软的白色毛发,一动不动。
绕过乱成一团的大人们,鹤婉恣蹲到笼子前。
两个小厮紧张道:“小姐小心,这东西凶得很。”
鹤婉恣只轻轻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小手抱在膝前,望着笼里的小兽。
她见过很多小兽,但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毛发莹白似有微光,连一丝一毫的杂毛都无,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鹤之邱阔步跨出厅堂,“我要亲自去看,怎么可能……我不信!”
姨娘们慌忙跟在后面,期期艾艾地抚慰。
大人们乱作一团,没有人关注鹤婉恣。
想到鹤安虚弱抬眼,对她说:“你娘死得早是活该。”在她生气走过去想要理论时,他又扔掉手里的药碗,在碎地的声音里哭起来,“姐姐不要打我,呜呜。”
鹤之邱走进屋,扬手的一巴掌,彻底打灭她对弟弟鹤安的同情和亲情。
如今比她小一岁,却总是陷害欺负她的弟弟走了,她没有幸灾乐祸,但也并不想去看。
鹤婉恣朝笼子里的小兽伸出手,她想检查它哪儿受了伤。
“啊!”
侧着手掌伸进去,还未碰到小兽,它阖着的眼豁然睁开,暗金色泛着冷光,抬头就咬了她一口,吓得她惊叫出声。
“小姐!”小厮惊慌喊着,其中一个抬腿就踢,笼子翻了个滚,小兽站起来,长而尖的耳朵翕动,毛发立起。
鹤婉恣顾不得被咬出血的手指,赶忙制止,“你们别打它,先下去。”
“可是小姐,这药引贵重,小人万不敢懈怠。”
“我来看着它,放心吧。”
小厮仍行着礼,不肯直起腰,看起来很是为难的样子。
毕竟小姐才八岁,让她看着那畜生,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到时他们难辞其咎。
“小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鹤婉恣的贴身婢女春桃瞪眼一喝,两个小厮忙灰溜溜退下去,她叹口气,蹲身检查鹤婉恣的伤口,“小姐疼吗,奴婢去请王大夫过来。”
鹤婉恣看着小兽的腿,它站起来时显露出受伤的地方了,血淋淋的,的确得找大夫,“你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兽。
鹤婉恣蹲着,小兽站着,它并未作出龇牙咧嘴的凶恶模样,但那双眼极冷。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回应她的仍是冷冷对峙,鹤婉恣看出它虽是困兽,却有高傲不屈的姿态,舔了舔唇,真心赞道:“你真好看。”
春桃很快就领着王大夫过来,鹤婉恣指向笼子,“先给它包扎,它流了好多血。”
大夫顺着手指望向笼里的小兽,迟疑了,“这……”
这小东西一看就凶得很,他不敢啊。
春桃诧异道:“小姐,是您的手被咬伤了,需要包扎。”
看着被咬出血也不哭不闹的小姐,她暗自叹气,没有亲娘爱护的孩子就是乖巧懂事到叫人心疼。
“先给它处理伤口,再处理我的。”鹤婉恣看出大夫不敢碰,直接伸了手进去,想将小兽受伤的腿拉出来。
“小姐!”春桃大惊,还不待她把人拉开,小兽又一口咬在鹤婉恣手上,吓得她捂嘴轻呼。
被咬住一只手,鹤婉恣疼到小脸皱成一团,又伸了另一只手进去,坚持把小兽受伤的腿拉出来,“大夫,它只有一张嘴,咬住我了再也咬不了别人,你快给它包扎。”
大夫看着鹤婉恣被咬出血的手掌,又慌张又不敢耽搁,忙给小兽上药包扎。
鹤婉恣一直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就像琉璃珠子一般透亮迷人,它也在看着她。
“我不怪你,我不疼的。”
小兽好像能听懂人言,慢慢松开口,还用舌头轻轻卷了一下她的伤口,温热湿润。
gu903();弟弟陡然去了,药引一时没了用处,鹤婉恣央求着想要亲自养,父亲应了,只不过坚持要给小兽挂上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