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垓龙吟》TXT全集下载_20(2 / 2)

九垓龙吟 如雷灌耳 4672 字 2023-09-06

gu903();寒云深脑袋里嗡得一声,眼前发黑,遍体生寒,江翰墨再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魂飞魄散。

四个字在他脑海里萦绕不断。

江翰墨继续道,“这个蛊毒我从未见过活的,《药石集》上说种在灵魂上的蛊毒剧痛无比非常人可以承受,很多人都在种蛊毒的时候就疼死过去了,基本不会起什么魂飞魄散的作用,我一直以为它只存在于传说中。”

“你有办法吗?”寒云深的声音沙哑无比,双目赤红地看着他。

江翰墨见他如此,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治不好了。

连医术独步天下的丹圣也治不好了。

温行舟出现在一片昏暗中,罡风肆虐,周围是尖锐哭嚎着的魔物厉鬼,腐烂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魔物是魔气所化,有着人类的五官,但是凌乱地散布在脸上,不成正常排列,面容扭曲,皮肤溃烂,没有嘴皮,裸露着尖牙。

温行舟入魔后身上自然带着魔气,而魔气正是这些低等魔物最喜欢的食物,这也是他们为什么盘桓在天魔宫附近的原因。

它们发现了他的存在,当即尖声笑起来,那声音如同锐物在金属上来回划动着。

万千魔物黑压压地朝他扑过去,啃咬着他的伤口。

“别过来!”温行舟疼得惊声尖叫起来。

这些魔物修为都不高,杀伤力极低。

温行舟受伤的速度赶不上作为修士治愈的速度。

他只能生不如死。

“杀了我杀了我,”他的剑落在了败魂宗,他的空间囊被魔尊拿走了,他杀不了自己,“让我死!”

惨叫的声音被淹没在万千魔物狰狞的笑声里,在回头崖底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温行舟已经麻木了,他没有再挣扎。

恍惚间,他看见,有一个人,在无涯峰的万里雪飘间,跪坐在雪地上,倾身看着他,搓着他冻得发疼的脸颊,声音很轻,说,我们回去。

温行舟抖着没断的右手想去拉他。

师兄。

师兄。

哥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和营养液~我更文的动力满满的

第59章万物逆旅百代过客

“我知道了。”寒云深很平静,祭出了湛卢。

江翰墨瞪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

“我也不活了。”寒云深握着剑猛得要往心口上递去。

江翰墨赶紧抱住他的手,大叫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寒云深一双万念俱灰的眼睛看向他。

“有......有一位神医!”

寒云深的眼底亮了些许。

“名唤……木灵道人。”江翰墨继续道:“我与他结了因果。你只需要找到他,告诉他你是我师侄,他就会帮你。”

“他在哪?”湛卢落在了地上。

“他……他长年四处游走,没人清楚他的行踪。”

寒云深把湛卢捡了起来。

“但是!我知道!他近年不问世事,隐居了起来,结庐……结庐荡舟山!你自可去寻他。”

荡舟山是比玄冥之海更加渺远的地方,是境中境,需触发条件才能进去。

“可有信物?”寒云深问道。

没有信物别人是不会相信你一面之词的。

“信物……”江翰墨哗啦啦把自己空间囊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倒腾了半天,将一枚生了木灵的树枝递给他。

寒云深握紧了那树枝,看了很久,“那我带他去了。”

“谢谢。”寒云深临走时说道。

江翰墨望着他抱着君向若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苦笑不已。

世间哪有此人。

君向若趴在寒云深背上醒来了,觉得头昏沉沉的,使不上力气,体内灵力匮乏得同刚筑基差不多。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很差。

寒云深察觉到他醒来了,“感觉怎么样?”

“身体很沉。”君向若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

“很沉也是我背着的。”寒云深强打精神和他扯皮,心里却有些苦。

君向若笑了,“这是去哪?”

“荡舟山治病。”寒云深背着他赶路。

“是丹圣在那吗?”

“……找一位神医道人。”

君向若何等聪明,此时不找妙手回春的丹圣而是去找什么神医道人,那自然是说明丹圣治不好了。

他瞌上眼皮,懒懒道:“什么名号?”

“木灵道人。”

君向若闻言却是勾了勾唇角。他知道自己和死亡只有一线了

原因无他,五十多年前随霍清允到过高竺宗,那时,丹圣有一只灵犬,就叫“木灵”。后来那灵犬死了,寒云深再到剑谷怕就不知道了吧。

君向若只说了一句:“好。”

其实生死于他早就淡然了。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人生如寄,比之蜉蝣朝生暮死已然万幸。生与死的差别,也不过是梦与醒的不同。吹风拔蜡,死亡只需要一瞬,自后终古沉睡,同世间万般再无关联。

世人皆惧死亡,只不过是因为死亡的声势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罢了。

君向若轻轻环上寒云深的颈项。

只是现在有些不舍。

此时,月在中天。

寒云深已经风雨兼程地踏着湛卢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了。饶是再厉害的修士这么不眠不休地耗费灵力也是会累的。

叫他休息是不太可能的。

君向若便道:“我累了,想休息。”

寒云深有些犹豫,但还是找了个可以遮风挡雨的破庙休息。

君向若靠着寒云深,盯着火出神,嘴里轻轻哼起了歌来。调子竟是寒云深在北漠唱的那首边塞思乡曲。

一首渴望归乡的曲子被君向若哼出来,寒云深竟听出了战士面对满地横尸的肃杀战场归家无望的苍凉来。心里冷得直发涩。

“换一首。”他听不下去了。

君向若果真没哼了,“换一首想用笛子吹,可现在没笛子。”

“谁说没有?”寒云深从空间囊里拿出来一支已经发黄的竹笛。

君向若微怔,“你居然还留着。”

他认出来了,这是他在青山派的秘境里削的那一支,因为上面被他刻了一个“寒”字,翻过来还有一个“骟”字。

可当他翻过来,那个“骟”字已被刮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遒劲有力的“君”字。

君向若指腹抚过那字,心动不已。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他把笛子放在嘴边,悠扬的曲调缓缓流淌。

仿佛有秋虫在井阑里唱晚,寒气弥漫,薄霜结在草叶之上,一盏孤灯残影映照轩窗,在夜幕里独自摇曳。月光凉如水,洒在帷幕层层间,微风缓动。

曲调轻缓如诉,满满是离声。

“什么名字?”

“《长相思》。”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不准吹了。”寒云深把笛子抢了。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寒云深是真的累了,翌日清晨起得有些晚了。

一睁眼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面前,箭袖白衣,衣摆飒沓,面容俊美无俦,这张脸哪怕只是挑一挑眉都是祸国殃民的颜色,此时见他醒来,却是冲他笑了一下,“醒了?”

寒云深见他这般,觉得前几日昏迷不醒面容憔悴的他都是自己的一场梦,“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君向若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三魂七魄。

“继续赶路。”

“既然来了这‘独幽谷’,我们就去看看吧。”君向若理了理自己的箭袖。

“治好了回来看。”

“现在就去。”

寒云深犟不过他,只得不情愿地去了。

独幽谷正如其名,美景幽然。

时值阳春三月,两人沿着谷底的清溪走着,两旁青山万仞,遍谷苍翠,空气混着泥土的芬芳,微凉潮湿,水滴顺着结雾的岩石滴落。

鸟鸣清脆空灵。

君向若脚步悠悠,当真是来闲游的,这辈子从未这般悠闲过。

这种时候越是接近死亡反而越是释然。

寒云深若有所觉,一把拉住他,面色阴沉,“君向若。你是不是怀了必死的心。”

君向若看了他一会儿,回牵住他,垂眸道:“人固有一死。”

烈烈怒火在寒云深心头烧着,他气君向若漠然生死,连求生的希望也不怀着,气他竟可以绝情到无牵无挂,一心向死。

饶是气得不行,却硬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但想一想——

落到如今的田地,君向若却谁也没怨过、谁也没恨过。不怨温行舟,不恨背后主使,不问缘由,不叹命运,这么随性,这么坦然。

寒云深的怒火灭了,顿时心疼如刀割。

世间怎会有这样剔透的人。

君向若任由他拉着,任由他看着,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绪太过灼人,他怕他一看就控制不住自己。

“再陪我走一会儿。”君向若轻轻道。

寒云深松开他。

景色是看不尽的,但路总有尽头。前方是浩渺的清泉水,映着两旁的青山,映着一线天里的湛蓝和云影,悠悠仿佛万古。

君向若觉得本就模糊的视线毫无征兆地一片漆黑,发昏的脑袋嗡得响成一片。

“君向若!”寒云深赶紧把他倒下的身体捞进怀里。

君向若靠着山洞的石壁,他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感觉自己像乘着船的上下浮动着,仿佛这副躯壳不再是他的。

“歇会儿,我们出发。”

君向若摇摇头,“不去了。”

“来得及!”寒云深紧握着他的手。

“根本没有木灵真人。”

寒云深一双俊目红红的,他怎会不知道没有此人,江翰墨的演技太拙劣了,他怎会不知道,他怎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接受。这些天他一直在骗自己,好像只要在赶往荡舟山就还有希望,现在谎言被如此直接地揭开,鲜血淋漓,连呼吸都在痛,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君向若笑笑,“当年不是你救我,我早该死了。”

“是你救我。”三百年封印碎去,如获新生。

“寒云深,你是谁?”君向若问出他早就有的疑惑。

“我......”

天道不允许凡人窥见三清的存在,因为那里是它的不公的罪证。三清里的神仙都知道,天机泄露给凡人那定是双方皆受天雷滚滚。君向若虽从前是三清里的神仙,此时也算作凡人。

但那又如何,他想要的,心都可以掏去,命也可以给,一个真相有何不可。

寒云深眼底宠溺,他说,“我是天界里的神。”

外面湛蓝天幕的尽头滚滚有乌云涌来,远雨在那里酝酿,电闪雷鸣在那里蓄势。

“我猜到了。”君向若道,“你是怎么飞升的?”

“没有飞升。只能生而为神。”

君向若愣住,有些自嘲,“那我们拼命修炼是为了什么?”

最后一点清澈的蓝被乌云尽数淹没,厚重欲垂,积攒着一场旷古的雷劫。

“有用,只是一世的功德不够,要两世、三世、甚至万世,在某一世的降生,生而为神。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生,人界、修仙界、天界,所以可以说,只有婴儿可以飞升。”

寒云深的父母只是恰好都是神仙。

“为何?”“因为天道不许有任何东西脱离它。”寒云深道,“为人、为神都由天道决定。哪怕是神仙也有生死,挣不脱天道。”

“天道是什么?”

“平衡。”

既是平衡那又何来不公。说天道不公,不过是对没有得到天道偏爱的抱怨罢了。

洞外惊雷震天!竟比渡劫修士的雷劫更加声势浩大!

寒云深道:“你也曾是天上的神仙。”

“哦?哪一位?”

“最厉害的那位。你是……”福至心灵,“统领万星的星君,懂得星星的秘语,知道上古的传说,你……”

寒云深突然顿住。可以从星星那里知道上古的传说,那包括帝释的阴谋吗?……所以这就是帝释杀人的理由?

“嗯?”君向若催促他。

“你可以改变星宿运动的辙迹,普天之下的气运皆在你掌中。”寒云深攥紧了拳头,“甚至是仙帝的气运。”

君向若笑了,“那我还真是厉害。”

寒云深没有再说他为何又来了人间。

君向若也没有再问,真也好假也罢,故事一定很长,但他的时间不长了。

他静静地看着寒云深,仿佛想把这张脸镌刻进死亡里。

“我曾想过,待你此间事了,我陪你去人界。”

寒云深心抽疼得厉害。

“看来是负你了。”

“不曾。我陪你。”

他看出来了,寒云深能这般冷静地同他说话,是因为那双眼睛里除了快溢出来的温柔,还藏着万念俱灰的决绝。

“不要你陪。”他说,“好好活着。”

这句话让寒云深最后的壁垒崩溃,绝望顿时如溃堤之水,失了救命的稻草,乱了所有的方寸,“不......”

“魂飞魄散,我更是无处不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君向若看着他,笑意浅浅。

“山风拂面、落叶拂肩,便是我来见你。”

寒云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看着他,千言万语哽咽在喉际。

君向若看着他,眼底充满了爱恋。

眼前蓦然一片漆黑,意识渐远,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君向若!”寒云深喊他,“睁眼!”

“睁眼……”

“求你……”

寒云深牵着他的手,额头贴着那手,浑身都在颤抖。

脑袋里轰鸣一片,心凉得如坠冰窟。

谁来告诉他这是假的,这是梦。

谁来……

谁来……

谁来!

外面的闷雷仍在嘶吼着,声势浩大仿佛世界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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