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言笑了笑。
她这个年节过得很快活,章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满京城无人不知。自建国后,章家便权势煊赫,烈火烹油,如今皇帝能迎着后宫边塞的数重压力,对章家的大人物动手,背后含意不言而喻。
这对于梁王母子自然是好事。
毕竟皇上正当盛年,往后日子还长,谁知道东宫会否易位。
而至于魏鸾……
沈嘉言端着王妃的架子,含笑缓声道:“令尊在玄镜司关了半年,落得丢官革职,着实叫人惋惜。只是没想到盛统领先前那般维护于你,结果碰见大事时,竟是半点都不留情面,说捉人就捉人,说定罪就定罪,半点也不心软。果真盛名不虚,令人敬佩。”
言语之间,不掩幸灾乐祸。
魏鸾本就心绪欠佳,闻言愈发不快。
沈嘉言穷追不舍:“怎么,我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魏鸾眸光微厉,语气很差地道:“人情之上有法理,玄镜司得皇帝信重,就是因其决断刚直,堪为表率,王妃身在皇家,难道不知轻重?能说出这番话,当真是鼠目寸光,浅薄无知!”
声音不高,却骂得沈嘉言脸色骤变。
魏鸾索性抬眉,“怎么,嫌这灯赏得太顺心了?”
这话近乎威胁,颇有要把口角闹到帝后跟前的意思。
沈嘉言原只是打算落井下石出出气,压一压魏鸾往日的气焰,哪料魏鸾竟会这么快就撕开面具骂她,反倒愣了。穿鞋的毕竟怕光脚的,片刻后,沈嘉言偃旗息鼓,道:“就算想破罐破摔,劝你也找对地方。”说罢,自往梁王那边去了。
衣袖之中的手却悄然握紧。
时移世易,今非昔比,她当真以为这王妃是纸糊的不成?
沈嘉言回头看了眼魏鸾,眸底泛起寒色。
这点动静尽数落在寿安宫的侍女眼里。
待赏灯结束后回到寿安宫,她便将沈嘉言铩羽的事说了,道:“那梁王妃果真是个色厉内荏的,白占着身份的便宜,竟没讨到半点好处。我看她走开时气得不轻,反倒是魏鸾气定神闲,没事儿人似的。”
“淑妃绵里藏针,挑儿媳的眼光却实在不行。”章太后叹息,似颇失望。
侍女便笑起来,“娶了个无能的王妃,这是好事,太后该高兴才对。”
章太后笑着摆摆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见吖~
第39章借刀
盛月容接到沈嘉言递的口信时,正在赏茶梅。
她今日是随盛夫人慕氏出门,到京兆府少尹徐家赴宴赏花。已经过了正月二十,年节的热闹氛围却余韵未尽,徐家因跟皇家沾些亲,在京郊有处园子,里面千百株茶梅姿态各异。这会儿春光渐暖,茶梅未败,设宴赏花正当其时。
因盛闻朝就在京兆府做事,徐家自然邀了慕氏。
盛月容随同前来,却还有旁的缘故。
——她今年已满十六,亲事尚未议定。
盛家算是官宦门第,对亲事颇为看重,盛月容十四岁时曾议过一门亲事,对方是梁州刺史胡损之子,少年及第,品貌出众,加之父辈交情深,原本是门好婚事,连庚帖都换了。谁知婚事还没成,胡公子却在游历时命丧江中。
胡家为此悲痛万分,亦退还盛月容的庚帖。
盛闻朝深为惋惜,为告慰胡家,去年整年没提盛月容的婚事。但姑娘家毕竟要出阁,慕氏虽不提婚事,却没少带着女儿出门走动,暗里留意各家才俊。前阵子听闻永平伯府裴家的夫人曾在别处问及盛月容,慕氏哪能不高兴?
永平伯府适龄未娶的是嫡幼子,虽不袭爵,却品貌周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婚事。
听闻今日裴夫人也来赴宴,母女俩格外精心。
只是伯府毕竟尊贵,裴夫人对众女一视同仁,盛月容既生了高嫁的心思,却瞧不见对方的青睐示意,心里难免忐忑失望。这会儿她站在两株茶花前正自出神,忽听有人叫她,转过头就见是沈嘉言身边的小侍女。
自沈嘉言嫁入王府后,陪嫁的几位侍女也跟着有了身份。
盛月容诧异,含笑道:“你怎么来了?”
“王妃许久没见盛姑娘,今日正巧碰见,想请过去一叙。”
“王妃也来了?”
侍女笑着点头,在前引路,将盛月容带到远处的临水暖阁。这地方离今日设宴之处颇远,周遭也没几株茶花,倒是清净得很。盛月容进去时,见沈嘉言穿着常服坐在窗边喝茶,不由喜笑颜开,“拜见王妃殿下。”
“客气什么,还是叫沈姐姐。”沈嘉言轻笑,将她搀起。
因沈嘉言在外多是谦和有礼的清雅姿态,相爷孙女才学出众,名声颇好,加之对沈嘉言热情招揽,两人交情很不错。先前盛老夫人不许孙女跟沈嘉言多来往,盛月容固然依从,到底心里不舒服,后来被沈嘉言抓着时机请到王府坐了两次,感情更甚从前。
盛老夫人对此并不知情,盛月容更是瞒得密不透风。
在沈嘉言的刻意引导下,她甚至觉得,祖母为魏鸾而逼她与旧友断交,着实不讲道理。
此刻相逢,沈嘉言半点不摆王妃的架子,仍跟闺中似的玩笑,盛月容愈发觉得她温柔可亲。闲谈片刻,沈嘉言话锋一转,忽然道:“我瞧着永平伯夫人今日也在,你该见过了吧?”见那位面色微红,续道:“可惜了,今日人太多。”
这话戳中盛月容的心事,她却不敢多说,只默然啜茶。
沈嘉言续道:“家父与永平伯交情甚笃,梁王殿下也颇看重他。我想着,过几日抽空请她到王府坐坐,喝喝茶,赏赏花,倒比在这里清净。到时候派人请你母女二人过去,永平伯夫人瞧见你必定会喜欢。”
这话背后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
盛月容红着脸,低声道:“沈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