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游一惊,转身看过去。
风吹着细碎的雪花,落在沈过的肩头发上,一触即化,他嘴角弯着不深不浅的弧度,虚伪又克制,像是烙印在脸上一样隽永不变,却分明暗藏着汹涌的怒意。
江燃高兴地喊了他一声,沈过将她额前几丝散着的发勾到耳后,指尖的温度擦过她的皮肤,十分舒服,江燃眯起眼睛,像只小猫样餍足。
沈过挡在她身前,颇有宣誓主权的意味,看向段星游。他长了几公分,眼下刚好比段星游高了半个头,周身的气场压了他好几个度,形式一下子与一年半前倒转过来。
那时候的沈过像个孤勇的小狼崽子一样挡在江燃身前,眼神里满是警惕,与段星游势均力敌,如今的他长成了一只头狼,轻描淡写间便能撕碎猎物的喉咙。
段星游嗓子有些干涩,发不出声来,他突然意识到,沈过成长的太快,已经远远甩下他一大截,他只靠着一腔热血,有什么资格能让江燃舍弃沈过转而喜欢他?
“见缝插针的本事见长。”沈过唇角的弧度未变,眼里带着笑意,段星游分明看得出那是讥讽。
他却没法反驳什么,只哑声辩解,“没有,我要走了,和江燃告别。不过是……也没什么,祝你们安好。”
沈过眯起眼睛,右手拉着江燃的手腕,目送段星游高大的身躯在细雪里越行越远。
江燃戳戳他的腰,沈过眉间划过一丝无奈,用温热的手掌包住她冰凉的小手,“怎么了?”
“沈过,你近视了?”江燃指指他高挺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银边眼镜,不得不说,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与他冷白的皮肤相称,简直画龙点睛,斯文禁欲到极致。
沈过将眼镜取下来放在口袋里,哼道,“没度数,闻子鸣说戴着显得像个文化人。”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文盲。
江燃噗嗤一笑,“这么晚是特意来接我的?”
沈过点点头,忽然转身去捏住她粉白的小脸,有点儿凶恶,刚才那副斯文败类衣冠楚楚的样子全然不见了,“我要不来,你就跟野男人跑了。”
他分明没用力,江燃就眨巴眨巴眼睛诶呀诶呀的叫起来,沈过赶紧松手,给她揉了揉脸,嘀咕,“越来越娇气了。”
却丝毫没说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
江燃抱住他的腰,“嘿呀,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走了,我一直最喜欢你啊。”沈过笑得再虚伪也是她的沈过呀。
她还有很长时间才放学,沈过这么早就过来,大概就是为了等她,天气这么冷,他胃不好又受不了凉,要不是今天放学早,他肯定要冻坏了,想想就心疼。
江燃自己说的,喜欢的人冒着风雪等她,她当然是心疼又喜欢,不喜欢的人就是在雪地里为她蹲死了,她也只会觉得很可怜,爱情绝对不是谁比竞争者更可怜就能得到青睐。
沈过眯起眼睛,弯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是有点甜,怪不得这么会说话。”
“你们干什么呢!”路灯下,教导主任腋下夹着公文包朝着这个方向狂奔过来,好家伙,他这大半夜加班还能逮着早恋的!
沈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拉着江燃的手就开始跑,两个人钻进偏僻的小胡同里,藏在阴影处,教导主任又气又急,跺着脚骂着人走开了。
江燃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耳畔砰砰地响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在狭□□仄又黑暗的胡同里,对方的存在感放大到了极致,有种禁忌的快感,像是刚才偷亲被教导主任抓住了一样。
江燃的脸红红的,有些不自在,想要离他远点,刚后退了半步,沈过便圈着她的要将她拉了回来,与他贴着,低头咬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又凶又急,带着隐蔽的刺激,江燃隐隐尝到了血腥味,沈过的手沿着她腰间向里摩挲着皮肤,冷风着她腰间的皮肤,冷热交杂让她浑身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前都是眩晕的,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整个身体挂在沈过身上,脸埋在他的胸口平复呼吸。
沈过的呼吸也粗重急促,一点一点的平复着。
“沈过……”
“嗯?”他轻哼一声,有点性感。
“你身上风衣口袋里放了什么?好硬,硌得慌。”江燃小声抱怨,他抱得也太紧了。
“闭嘴!”沈过恶狠狠的又将人扣在怀里,使劲儿勒了勒,又羞又急,黑暗里,耳朵红的要滴血。
江燃不转弯的脑子忽然反应过来了,血液逆行。
啊!江燃你是傻子吗?
还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
出来了!
来了!
了!
!
沈过这次在常偃市呆的时间久了些,每天早上送她上学下学,温女士和江父又出差去了,甚至他也包了江燃的一日三餐,亲自下厨。
江燃面不改色的咬了口荷包蛋,一口两口……
沈过将她手里的筷子夺下来,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算了吧,带你出去吃。”
他自己的厨艺他还是知道的
江燃小声地松了口气,没敢让沈过听见,怕伤他自尊心,又偷偷灌了杯水,太咸了………
沈过这么多年的独居生活,厨艺差成这样真实的骇人听闻,她就是还要上学,不然真的可以做饭的。
她着急上学,两人也没去太远的地方,就在小区楼下找了家面馆。
常偃市的面馆遍地开花,大概源于市里人民对面条的情有独钟。
江燃有自知之明,提前夹了半碗给沈过,“我吃不上,你帮我吃一点。”
沈过自觉的把碗推过去,谴责她,“你吃这么一点点的东西,下午上课不会饿吗?”
江燃摇摇头,“不会。”
沈过还是不放心,拽着她去了超市,买了两盒小饼干,酸奶,还有果脯塞进她的书包里。
江燃倒是没拒绝,笑眯眯的全接受了,转头看着沈过认真的脸,他正在努力往自己口袋里塞糖。
明明一起长大的人,他却突然成熟了好多,像个大人一样,她也要努力了。
沈过将她送到校门口,挥了挥手,目送她远去,现在高三教学楼前面堵着的一片墙被拆了,空旷无垠,他能很轻易的一直看着江燃进教学楼。
果然钱花在刀刃上,就是让人舒心。
沈过能理解安舒冬父亲为什么捐钱给学校盖食堂了,他现在还想捐钱给一中高三教学楼装空调。
他去就近的菜市场买了鱼虾,拎着上了楼,试图精进一下厨艺,总是这样也不行。话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
…………
沈怀瑾和陈淑芳灰头土脸的从华阳市回来了,一点儿好处都没捞着,心里将自己那个不肖的儿子痛骂了一顿。
两个人内心又不免涌现起些晚景凄凉之感,盛年快要过去了,等老了没人给他们养老可怎么好?
听说沈过最近又回了常偃市,他们打算找个时间再碰碰运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能捞一笔是一笔,反正他不差钱,应该乐意花钱买清净吧。
十一月十一日,双十一购物节,正好也是沈过的生日,恰好还赶上周六江燃休息。
她还特意早起,换了身漂亮的新衣服,去厨房煮了鸡蛋手擀面,敲了敲对面的门。
空气清冽,阳光灿烂,是个极好的日子,也非常适合过生日。
沈过眼睛正一错不错的看着手机,见她来了,才依依不舍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江燃只看到一个橙色的界面一闪而过,有点热闹。
“沈过!十九岁生日快乐!”江燃把面放在他家的饭桌上,烫红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送给他祝福。
沈过上学晚一年,江燃上学早一年,两个人差了两岁却同级。原本这次沈过提前高考,大学能比江燃早上一年,结果迫不得已休学,明年江燃一高考,两个人又是同级。
还挺巧的。
面在桌上散发着袅袅白气,热腾腾的,暖到人心里。
沈过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满足,他长这么大,倒是没吃几次长寿面。
“燃燃,谢谢。”他将下巴垫在江燃肩头上蹭了蹭,鲜少露出这样乖顺的模样,像是温顺的小绵羊,又像是无辜纯洁的小天使。
江燃心里感叹,又来了又来了,娇气的沈过又来了!但是今天他生日,就勉强容忍一下。
她顺便抬手摸了摸他顺滑的头发,还挺好rua,又黑又凉,像是丝缎一样。
“快吃呀,一会儿就凉了。”她赶紧督促着。
“叮咚叮咚~”门铃作响。
江燃哒哒哒跑过去开门,门外站着沈过的父母,衣冠楚楚,手里拎着生日蛋糕,满脸局促。
她脸上的笑意立马凝固住了,感觉有些眩晕。
平常一个单独出现就已经是暴击了,现在两个一起出现,简直就是双重暴击,她怕沈过遭不住。
“小过,生日快乐!”两个人自顾自进了房子,毫不客气。
江燃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她当时就应该透过猫眼看看外面是谁再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过审的生日我随口一起的,结果好奇去翻了日历,真是周六诶!
第61章
沈过从椅子上起来,快步走过去,把江燃拉在身后,堵在欲要进门的两个人前面,“请你们出去。”
沈怀瑾给陈淑芳使了个眼色,陈淑芳便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忏悔着过往,说自己鬼迷心窍。
哭得声泪俱下,感人非常,说到激动处更要上前握住沈过的手。
沈过捻了捻眉心,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不要用你刚擦过鼻涕的手来碰我。”
陈淑芳脸色一僵,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
但是这点儿跌份跟钱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她硬着头皮继续哭下去,沈怀瑾尚且矜持着自己宝贵的面子,不多出一言,只是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沈过。
好像在说,我们都这样求你了,你再不原谅我们就太不通情理了。
他顶着一张与沈怀瑜相似的脸,做出这幅令人恶心的表情,让沈过无比的反胃。
陈淑芳推推拉拉的一直寻着机会要进去。
她看了这么多年家庭伦理剧,深受其影响,总觉得这种事情要跟电视剧上演的一样,两方僵持不下,闹得邻里不安,然后儿子勉强让步。
她就硬哭,哭得邻里不安宁,再不让她进去她就继续哭,碍于邻居的面子,沈过总能让她进去。
江燃觉得她这样哭闹下去不是什么办法,周六呢,邻居都休息,回头吵着人家就不好了。
陈淑芳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江燃。
江燃纤细的手指在拨号键盘上点了三下:——1,1,0,继而将手指落在绿色的拨通按键上,用指甲敲了敲,威胁的意思十分明显。
沈过将手机抽出来,干脆利落的将号码拨了出去,“非法入侵住宅,想去喝茶吗?”
陈淑芳沾满泪水的脸上充满着不可思议,嘴唇颤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没再说话。
沈过将处在“正在拨号”状态的电话挂断。
沈怀瑾却不是个好打发的,“法理不外乎人情,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就算不经过你同意进去了又怎样?警察最多当做家庭纠纷来调节,你别想威胁我们。”
“呵~”沈过嘲讽地笑了他们一声,“那《未成年人保护法》你看了吗?对未成年人负有抚养义务而拒绝抚养,情节恶劣的,依照刑法一百八十三条的规定追究刑事责任,要不要我再和你说说一百八十三条是什么?
现在跟我谈家庭纠纷?要去法院谈吗?以前不说不过是不在乎,你们还真当我尚存一丝孺慕之情?”
“要脸的话,就自己从这儿滚出去,不要脸的话,让警察请你们从这儿滚出去。”
不知不觉间,他们丢下时才到胸口孩子,已经超过自己有半头高,气度沉稳有威严。
沈怀瑾猛然惊觉,他不仅长大了,也不会任人欺辱了,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体,身后还有雄厚的资本,得不到好处的前提下不去招惹他才是最明智的选项。
沈怀瑾曾经有机会继承沈过现在的一切,自然知道这份力量有多恐怖,说阴暗些,每一个对家的车祸都不是飞来横祸。
他想暂时还不想意外身亡……
沈怀瑾咽了咽口水,沈过做不出这么狠毒的事情,但闻子鸣能。
两个人匆匆走了,临走前沈怀瑾怂了,不忘友善的带上门。
房间里死寂一片,原本好好的日子夹杂了不愉快,江燃眼神中情绪复杂,上前几步,从后面抱住沈过劲瘦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
沈过干脆转身,摸摸她漆黑的发顶,“没事,我早就不难过了。”
刚被丢下的那几年,他常常在夜里不开灯,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将下巴垫在腿上,等着父母回来,告诉他,“我们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他会告诉他们,“没关系。”就算你们很差劲,就算你们出轨这件事在他看来很恶心,但你们依旧是他的爸爸妈妈。
每次敲门声响起,他虽然没显得多高兴,却会马上飞奔过去开门,结果外面站着的次次都是江燃。
她要么抱着作业本,要么端着吃的,站在外面。
后来不仅习惯了独居,甚至也习惯了江燃站在门外。
江燃环着他的腰更紧了些,“会越来越好的,我陪着你。”
沈过心里一软,低头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过完生日,沈过便回了华阳市。
江燃在那天之后,陆陆续续会收到许多快递,蛋糕卷,椰蓉糕,千层酥,等等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小零食,她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买的。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