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冰冷的视线几乎要将白稚的后脑勺戳出个洞,偏偏苏木瑶这个粗线条的笨蛋还没有察觉到来自季月的敌意,白稚只好亲自动手,将苏木瑶推到一边。
“苏哥哥,你身上还是湿的,快去烤烤火吧。”
苏木瑶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未干透,顿时将玉佩的事情抛到脑后,裹紧外衣跑去火堆边了。
司枢不紧不慢地掖了掖衣摆,再次对白稚行了个大礼:“姑娘又救了我一命,看来在下不得不以身相许了。”
白稚:“别了吧,上一个对我以身相许的人现在已经凉透了。”
司枢:“?”
白稚懒得跟他哔哔,她招了招手,让司枢也来火堆边坐着。
“这雨看起来也快停了,大家都过来烤一会儿,雨停后我们继续赶路。”
苏木瑶看了眼庙外。的确,雨丝不知何时已经细了很多,天色也不如之前暗沉,微微透着一丝光亮。
众人围坐在柴火堆前,又添了把树枝进去。
“季月,那些罗刹你是怎么杀掉的呀?我好像没看到你有武器啊?”苏木瑶一刻也闲不住,好奇地询问季月诛杀罗刹的细节。
季月倚靠在白稚身上,眼皮都不抬一下:“用手。”
白稚发现他现在心情似乎还不错,至于愿意搭理苏木瑶了。
“手?”苏木瑶一脸茫然,“用手要怎么……”
白稚连忙补充道:“拧脖子。”
季月哼唧一声,由着白稚鬼扯。
“应该不是拧脖子这么简单。”司枢突然开口,含笑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季月,“那些罗刹的脖子很粗,体型也很巨大。想要拧断他们的脖子,需要压倒性的力量,这对一般人来说,应该很难办到吧?”
苏木瑶骄傲地一扬下巴:“那是当然,我们这里没有一般人。”
不是在夸你啊喂。
白稚好笑地看了苏木瑶一眼,又转而将视线投向司枢,“那你觉得季月是如何杀掉那些罗刹的呢?”
司枢微微沉吟:“应该是直接袭击心脏吧?只要能够刺穿心脏,或是让心脏离开□□,就算是罗刹也无力回天。”
白稚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分析得很对,就像去现场看过了一样。”
司枢微微一愣,转而笑道:“白稚姑娘知道现场在哪儿吗?我倒的确很想去看看。”
白稚:“哦?你对罗刹感兴趣?”
司枢竖起食指摇了摇:“不是感兴趣,是想要研究一下高手是如何诛杀罗刹的。如今这世道,罗刹食人无数,人人对其得而诛之,我自然也是对他们恨之入骨的。”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恨之入骨的眼神。
白稚不动声色地观察司枢的表情,发现他神色轻松,虽然嘴上说着恨之入骨,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真正的恨之入骨应该是殷念容看她的那种眼神,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便仿佛要将她抽筋刮骨,生吞活剥,那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恨意与恶念,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殷念容的至亲一定死得很惨吧。
白稚回了回神,重新将心思投到司枢的身上。
这个司枢,果然古怪……白稚觉得有件事,她必须要确认一下。
白稚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罗刹必须死。”
季月依然无动于衷地靠着她,长睫安静地垂下,看上去竟像是睡着了。
白稚摸摸季月的头发,抬起另一只手对着坐在对面的司枢招了招。
“司公子,你过来一下。”
司枢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很快就被笑意掩盖了。他浅笑着起身,来到白稚身边坐下,殷切地问她,“白稚姑娘改变主意了吗?”
被他挤开的苏木瑶一脸嫌弃地斜睨他一眼。
白稚:“不是。不过我的确知道现场在哪里,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的话,等雨停了,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
司枢眉梢一挑,欣喜道:“是吗?那真是多谢姑娘了。”
白稚客气地笑笑:“不用谢,相信你一定也会收获良多。”
她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想要拍拍司枢的头顶,手指即将落下的瞬间,司枢突然微错了下身,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这雨下得怎么样了。都怪白稚姑娘挑起我的兴趣,我现在已经等不及想去现场了呢。”他戏谑地笑了一下,转身向庙门走去。
白稚默默收回手,十指交搭,安静地看着眼前跳跃的火焰。
苏木瑶兴奋的声音还在耳边:“我也想去看看,姜兄,你呢?”
姜霰雪:“不耽误时间的话就可以。”
唐映:“公子,还是不要去了吧,说不定还有危险潜伏着……”
他们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却丝毫没有扰乱白稚的心绪。
这个司枢,很可能也是只罗刹。
在季月攻击他的时候,白稚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季月的速度很快,但司枢却总能躲开。虽然这一点姜霰雪也能做到,但他们躲避的方式并不相同。
姜霰雪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武功高强、经验丰富的剑客,但司枢却不是。比起姜霰雪的熟练,他更像是……某种本能。
就像白稚和季月一样,他们天生就比人类敏捷,不需要经过特别的训练。
这之后,白稚又用语言试探他,司枢说得那番话更加深了白稚对他的怀疑。
直到刚才,白稚假意要摸他的头顶,却被他警惕地躲开了。
他的头顶,一定有着不能被发现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极有可能就是罗刹的角。
如果司枢是罗刹,那么他和那群埋伏在路边的罗刹,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白稚眸色一沉,轻轻摇醒季月。
“季月,快过来。”
白稚将睡眼惺忪的季月拉到角落里,小声道:“那个司枢,我怀疑他是罗刹。”
季月打了个哈欠,用怜爱的眼神看着白稚:“他就是罗刹呀。”
白稚:“???”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为什么又用这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她?
季月看出白稚的疑问,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在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时,就知道他不是人了。他就像是还没进化好的残次品,脚步虽轻却不似人类。”
白稚震惊:“你只凭脚步声就能判断出他是罗刹了?”
怪不得那个时候季月说有“东西”靠近,而不是有“人”靠近。
原来靠近的的确不是人。
“不全是。”季月摇摇头,嫌恶地蹙眉,“他的身上有罗刹的味道。”
白稚顿悟。
原来真正让季月确认司枢身份的,是他身上的气味……
等等。
白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惊恐地看向季月,“那、那你在灯会上认出我,也是因为闻到了我身上的罗刹味……?”
天呐,这是什么鬼味道啊,为什么听起来就很恶心!
她不会臭了吧?!
“不是哦。”
季月摇了摇头:“阿稚和他们不一样。”
白稚微微迷惑:“……不一样?”
“嗯……阿稚没有罗刹的味道。”
季月凑到白稚的颈间,轻嗅道,“阿稚的身上很香。”
第34章
……耍流氓啊!
白稚心底一颤,下意识便要推开季月。
她刚伸出手,就被季月轻轻抓住了。这只手刚好就是被剑尖戳伤的那只,季月摊开白稚的手心,无声舔了上去。
湿润的舌尖轻轻扫过白嫩的掌心,引起丝丝痒意。
白稚睫毛微颤,略显慌乱的目光飞快扫过周围。在对上不远处司枢似笑非笑的目光后,她心里一慌,连忙一爪子拍开季月。
被打断的季月皱眉看她,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悦。
白稚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自然一些:“我的手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帮我止血啦。”
季月冷下脸:“你之前还不是这么说的。”
白稚苦兮兮,就差没跪下来求这只小怪物了:“大哥,你就没发现有人正在后面看着我们呢吗?好歹他也是只罗刹,你倒是有点警惕心啊!”
季月站直身体,伸出一只手将白稚揽进怀里:“那就不给他看。”
白稚:重点是这个吗!
白稚气急败坏地从季月怀里探出脑袋,果然,司枢依然在看着她。这一次,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了变化,比起看热闹,更像是在打量审视白稚。
白稚本能地抗拒这种眼神。
她扭头看向庙外,发现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屋檐和树叶上的雨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给人造成了一种还在下雨的错觉。
“白稚姑娘,雨已经停了。”站在庙门边的司枢朗声道,“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吧?”
“还是说——”
他眼眸微移,眸中闪烁着戏谑的笑意,“你们还要再等一等呢?”
白稚脸颊一红,强装镇定地从季月身前走了出来。季月也随之转身,他懒洋洋地低垂着眼睫,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他对组团去看罗刹尸体这件事毫无兴趣,与其去看那些腥臭的尸体,还不如睡觉来得实在。
但如果阿稚想去,他还是会陪她的。
听到声音的苏木瑶三人也抬头向外望去,在看到渐渐放晴的天色后,苏木瑶率先站了起来。
“雨停了!小白季月,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些罗刹吧?”公主殿下兴奋地双眼闪闪发亮。
白稚侧瞥了季月一眼,见对方没有露出明显的抵触情绪,遂点了点头,“那我们快去快回,尽量赶在天黑前出山。”
“好!”活跃的苏木瑶极其豪迈地脱掉了唐映的外衣,看得唐映心惊胆战。
虽说是白稚提议去看罗刹的,但从遇袭的山头到这座庙之间的路程,主角团每个人都很清楚。因此还是像赶路时一样,姜霰雪三人走在前面,白稚和季月走在最后面。
只不过这次中间又夹了一个司枢。
白稚远远地走在司枢的身后,仔细观察他走路的姿势。
嗯……脚步平稳,步态潇洒,看起来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啊?
季月见白稚一直盯着司枢的背影看,俯身质问她:“你一直看他干嘛?”
白稚摸了摸下巴:“我在看他走路的样子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季月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稚立即瞪他:“你笑什么?”
季月边笑边摇头:“看他走路是看不出来的,得听。”
他抬手指了指白稚的耳朵。
白稚惊讶道:“听?”
“对。”季月指尖轻触白稚的耳际,低声道,“凝神去听他的脚步声,这样你就可以分辨出他和人类的不同。”
白稚认真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
不行,根本听不出区别。是她的耳朵有问题吗?还是季月的耳朵太灵敏了?
看到白稚困惑的表情,季月忍不住又轻笑起来。
“不行啊,阿稚……”季月轻轻捏了捏白稚的耳垂,像把玩什么有趣的小玩具似的,又揉捻了两下。
“我早就说过你很弱小,缺少罗刹的本能。这是技巧弥补不了的。”
这是季月曾经在山洞对她说过的话,如今他又重复了一遍。
白稚知道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还是让白稚感到不爽。
“我已经变强了。”白稚生气地斜了季月一眼,“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一生下来就赢在起跑线上的。”
季月好奇道:“赢在起跑线上?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白稚试着用通俗易懂的句子解释,“就是你出生的条件很好,所以一生下来就比别人有优势。”
“……条件很好?”季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漆黑的眼眸倏地幽暗下来。
他想起了某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如同噩梦一般,一直盘踞萦绕在他的脑海最深处。
黑暗扭曲,令人作呕。
他感到头疼欲裂,甚至有种想吐的感觉。
白稚见季月不说话了,顺势抬头望向他。这一看突然发现季月的神色很不对,像是要发狂杀人的前兆一样。
不好,别是踩到雷了吧?
白稚见状连忙改口,手足无措道:“那个,我刚才是瞎说的!其实你出生的条件一点都不好,是你自己很厉害……”
天呐,她在说什么鬼东西!她不是一向很能吹牛逼的吗,怎么今天忽然卡壳了?
白稚看到季月的神色阴郁,慌慌张张地想安慰他,可舌头却忽然像是打了结,越说越乱。
季月静静地凝视白稚,轻声问:“阿稚,你在紧张吗?”
白稚摸摸鼻子:“嗯、嗯……有点……”
季月不解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要紧张?”
这里又没有很可怕的敌人,而且还有他在她的身边。
她不需要紧张。
白稚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因为我刚才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
季月不明白白稚指的是什么。
但他看到白稚像只做错事的小动物一样,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偷看他,他突然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你的确说了不该说的话。”季月忽然沉下脸,声音也低了下来。
“啊……?”白稚吓得嗓音颤颤。
季月继续阴恻恻道:“所以你现在必须付出代价,否则我就要用你的心脏来换了。”
白稚:“……啊??”
这人开玩笑的吧?!之前还说舍不得杀她呢!这才过了多久,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阴阳人?
白稚半信半疑地看了季月一眼,发现他的眼神极其冰冷,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完了,这次好像真的踩到老虎尾巴了。
白稚欲哭无泪,一脸懊悔地问道:“什么代价?”
只要不是吃她就行,还有跟她要钱也不行,她没钱。
季月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他放慢脚步,等到前面几人都走远后,才微微俯下_身,轻声道:“亲我的眼睛。”
gu903();白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