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悬念,他这次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长久的沉默后,哥达将军推门打断了满室令人窒息的沉默。克利夫兰中将紧随其后,荣恩沉着脸行了个军礼后,咬牙退到了一旁。
“就是你要见我吗?”哥达毫不拖泥带水,坐下后,审视着这个联盟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希尔维特抬起头,与哥达的目光交汇,淡然道:“哥达将军,初次见面。您可以叫我维特。”
“那么维特先生,说吧,你想见我应该不只是想要打声招呼吧。”在见过了威拉德情况后,哥达开门见山道。
那张在荣恩面前紧闭的嘴缓缓张开:“就像我话中说的那样,我能救威拉德上尉。”
刚刚坐下的克利夫兰猛地站起身:“你能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希尔维特面色不改,并没回答克利夫兰的问题,只是笃定道:“我能救威拉德上尉,相对的,我有个条件。”
哥达的目光在他坚决的脸上扫过,冷冷道:“那个条件是让我们送你回联盟?”
紧抿着嘴唇,希尔维特点了点头。
“哥达将军,即使在联盟,您的威名也如雷贯耳。传言您睿智坚毅,铁面无私,即便有足够的原因对联盟满怀敌意,却是在对待帝国和联盟关系问题上少数的中立派。”
哥达对这番恭维未置一词,倒是站在一旁的荣恩忍不住道:“维特先生,你把将军找来,就是为了拍马屁吗?”
他在维特这两个字上的咬牙切齿希尔维特仿佛没听见般,没有移开一丝目光,直视着哥达道:“不巧,我恰好知道了帝国如今面临着一个不小的困扰,也许你们不相信我能够救威拉德上尉一命,毕竟将刚刚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分开,无异于给处在兴奋躁动中的哨兵致命一击,况且威拉德上尉又是无人能及的红色尖兵,反应剧烈程度可想而知。”
“按理来说,威拉德上尉就算没有受伤,也必定会狂躁不安,更何况上尉旧伤加新伤,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哨兵的生命异常坚韧,他们有着钢铁般的意志,锤炼出的不屈性格,以及保护向导的那份不变的本能,都让他们变得无比强大。
但他们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当遭遇强敌的时候,肉体的消散和破落,是无论任何潜能都无法弥补的。当精神力遭遇侵袭,精神图景遭遇动荡时,强大的哨兵很容易进入神游状态,有的人继而引发狂化,最后爆体而亡。
同样作为哨兵,这些哥达再明白不过。他还知道专情又占有欲强的哨兵,在远离或者失去伴侣向导的时候,脆弱又危险地如同不断上升的气球。
“维特先生,让我来猜一猜吧。”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哥达似是随意地聊起了天,“联盟在科研领域一直独树一帜,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科研成果都颇有成绩,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笑了笑,似乎让这满室的沉重气氛缓和了不少,“你说你能救威拉德这件事,我并非完全不信。”
一旁沉默的克利夫兰扭头看向他,就听哥达道:“为什么呢?据我所知联盟集结所有先进科研成果的一号实验室里,最为著名的科研带头人艾兰特导师身边,有一名颇为神秘的助手。”
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哥达的目光犀利如针,“这名助手之所以引人注目除了因为他负责一号实验室的日常管理工作外,还因为他总是穿戴特殊的隔离服,很少以真面目示人,行踪隐秘得简直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维特先生……你就是这位鼎鼎大名的助手吧。”
荣恩的脸因为吃惊而显得有点滑稽,而克利夫兰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联盟人,从他惊变的表情中抓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克利夫兰心中窃喜,即便真的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依靠敌人,他们也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没有想到身份会暴露,希尔维特来不及收起的吃惊渐渐被怒火取代,他充满愤怒的目光在哥达、克利夫兰脸上扫过,又移向呆愣的荣恩,最后他冷笑一声道:“帝国果然名不虚传,在窃取情报这点上真是越发如火纯青了。”
哥达并不在意他的嘲讽,但回过神的荣恩却忍不住回击道:“你过奖了,维特先生。我们总不至于像联盟人那样笨手笨脚,几次三番潜入别国却总是……”
“荣恩!”哥达冷声喝止,皱眉道,“再怎么说,维特先生也是你的向导,你对他就不能温柔点吗?”
荣恩和希尔维特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都串起了一阵火花。但碍于哥达的冷凝,荣恩还是忍着气,垂下了目光。
克利夫兰适时开口,问出了一直徘徊在心头的疑问:“维特先生,恕我直言,你和荣恩分开这么久,你也看到了,荣恩周身气息非常狂乱,只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能接触人群的时间极为有限,而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似乎仍然能够正常工作生活。你说你能救威拉德,也是跟这个原因有关吗?”
克利夫兰的话让希尔维特完全冷下脸来,他面若寒冰:“他是他,我是我。他没死,只能说明老天有时候真是不开眼。而我能活下来的理由,抱歉,无可奉告。如果你们想救威拉德少尉,就答应我的要求。否则,无意义的问话,只会让我愈加想要改变主意。”
荣恩脸色铁青,忍着激动的情绪,插嘴道:“对于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件意外,我无意为自己开脱责任……遭到暗算中弹是我不够警觉,但就算是偷袭,两军交战中使用**物,联盟即便是科技再发达,也太阴毒了。当时,是我失去理智,但这却是联盟种下的果。”
希尔维特神情一变,仿若吃人的视线完完全全笼罩在荣恩身上,眼中猛地窜起的怒火:“哦?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要欲盖弥彰吗?你们帝国人当年不知从哪里获得的情报,知道艾特兰大人去了欢乐谷,便自导自演了欢乐谷事件。妄图绑架艾特兰大人,想要以此要挟唐顿大人的计谋不是早就人尽皆知了吗?”
荣恩不甘示弱,反击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颤:“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当年明明是联盟非法入侵帝国星域在先,先出兵欢乐谷的是你们联盟,要不是我军先后接到了附近巡防卫队的求救信号,还不知道联盟要逞凶到什么地步!”
随着荣恩的话,希尔维特脸色越发难看,哥达和克利夫兰甚至看到了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但希尔维特竟然出奇地忍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扭开脸,许久后道:“我真是气傻了,跟一个人帝国人在帝国的土地上谈论这陈年旧事根本没有意义,我们还是谈眼前的事吧,如果你们不愿意继续,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希尔维特不禁懊恼,他一向以冷静稳重自居,想不到被这个男人几句话就激怒了。说实话,要不是当年跟在艾兰特导师身旁亲历此事,他几乎就要被眼前这个高大的野蛮男人脸上无辜的表情骗到了。但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帝国士兵将他和艾兰特导师包围,那些包围他们的士兵穿着帝国的军装,口中振振有词。
抓到联盟大人物的伴侣,就是为帝国立了大功一件,即便不是活的,死了也能让联盟长点教训。
不愿继续回忆下去,希尔维特不再言语。可是听了他们对话的哥达却渐渐皱起了眉,他坐直身体,道:“维特先生,对于这件事,帝国和联盟一直各执己见,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定论。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希望你以当事人的身份将这件陈年旧事说出来。”
——
是夜,哥达在克利夫兰睡熟后,再次推开了书房的门。
在结束了一天的艰难权衡后,他和克利夫兰终于做出了决定。这几日,他们两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绷,仿佛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那场灾难再次呈现在眼前一般,不安的心无时无刻不高悬在半空。他们绝不能让威拉德有事,可即便那个联盟人的方法可行,威拉德如愿能够恢复,但摆在他们面前的棘手问题仍然有许多。
关紧书房的门,又给书房提高了两个安全等级,让这个空间完全处在绝对隐秘的环境后,哥达打开光脑,几下点开一个熟悉的通讯频道。
顶着一头略显杂乱的头发和一对黑眼圈的帝国总统对上哥达的目光,叹息一声,“将军,这个时间这个时候,我不希望你再带给我更坏的消息了。”
哥达打开密码柜,在层层叠叠的文件后,掏出一个玻璃瓶子,为自己倒了半杯色泽暗沉的酒后,才缓缓坐了下来。他抿了口酒水,口感老辣的烈酒在口中和心头徘徊不散:“梅森,你遇事就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吗?”
总统皱起眉:“你心烦时候就喝酒这个习惯不也没改吗?又是背着克利夫兰偷喝吗?”
哥达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在连喝了两口酒后,才慢悠悠道:“梅森,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的开场白,但总统却默默地听着,没有开口。
“威拉德发生狂化时,和他结成伴侣并且救了他的那名向导,很可能是落到了星盗手中。”
这句话将总统的倦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惊诧声从光脑中传来:“你说威拉德的伴侣,一名向导?”
仰头将酒杯里的酒饮尽,哥达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梅森,我不能让哥哥唯一的儿子也出事了。我已经对不起哥哥,不能再……”
总统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哥达充满悔意的话语:“我知道,哥达,是我让他们无法安眠的,这并不能全怪你。”
“所以,这一次和联盟的谈判必须要成功才行,这样从星盗手中救出那个孩子的可能性才大一些。”哥达沉着脸,威拉德无差别狂乱攻击周遭一切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他闭了闭眼,低声道,“要快,我怕威拉德撑不了太久。”
总统没有回答,许久的沉默后,通讯信号发出了盲音。
第75章联盟中的恋情
肆虐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天崩地裂般的摇晃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犹如波涛汹涌的海水淹没头顶,让人心惊肉跳。
无端的恐惧和悲伤笼罩着罗伊。明明不知道这种感情从何而来,但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哭声,从胸腔深处发出,稚嫩又无助。
那哭声那么真切,却又好似隔着一层薄纱。
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和紧追不舍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还没等罗伊回神,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温柔地抚过他的头顶。然后罗伊感觉到自己被紧紧地抱入了一个剧烈起伏的胸膛。那些并不真切的恐惧感,仅仅因为靠近了这个人,便莫名褪去。
黑暗中,那个陌生的气息,带来驱散黑暗的安心感。有个温柔的声音轻轻说道:“埃米尔,不要怕,爸爸在这……父亲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
罗伊的头很痛,耳边传来的抽泣声仿佛侵入到了头脑中,将撕裂着敏感脆弱的神经。他缓缓扭过头起头,黑暗尽头似乎有了光亮。当那光亮逐渐扩大时一阵冷风吹来,罗伊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冷风吹进肺里带来了一片清新,但罗伊感到胸口却依旧沉重。他低下头,入眼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眼前自己的身体竟然悬空了,不但又短又小,双腿离地,甚至此时此刻,胸前横着一只手臂,紧紧将他搂住。
一个人正带着他踉跄地向着前方拼命跑去,罗伊极力仰起头,想要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那人的脸,但眼前迷蒙一片,只有那人漆黑的发色,映入了他的眼底。
突然,那人身体一顿,猛地向前扑去,眼看着就要摔倒时,他飞快的伸手将罗伊的脑袋按进怀里。向前的冲力使得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最后撞到倾倒坍塌的雕像才停下来。
慌乱中,罗伊感觉自己控制不了那个小小的身体,他听到自己用奶声奶气的童音哭着哽咽道:“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随后那小小的身体,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次罗伊终于得以看清对方,那是个完全陌生的人,但在逼近的火光中,漆黑的发色和瞳仁让罗伊心中一动。
那张最多只能算作清俊的脸上,此刻满是脏污,即便如此,罗伊却觉得那副面孔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心生好感。他说不清那种亲近之意到底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是发自自己的内心还是这个小孩子的感觉。
此刻那个黑发的成年人也低头和罗伊对视,他目光温柔,靠着倾倒的玩偶塑像一下下地抚摸着罗伊的脸颊。尽管面带笑容,但罗伊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抖,“艾米尔,抱歉,爸爸走不动了。”伸手将孩子推离怀中,他抖了抖嘴唇,“你……你快跑!”
他说着,抿着被咬出血的嘴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击中流血的左腿,然后抬起头对不停哭泣的男孩露出一个笑容:“艾米尔,你听我说,爸爸真的走不动了。你帮我去找希尔哥哥,好不好?他去找你父亲了。你去找希尔哥哥,然后和他一起带着你父亲来找爸爸,好不好?”
男人说着,俯身亲了亲男孩儿的额头,用最温柔的声音道:“爸爸在这里等你。”
罗伊能感觉到男孩剧烈的感情波动,他极力忍耐和忽视那股悲伤和无助,在男孩泪眼模糊的视线中,罗伊用最后的意识仔细地看了一眼那黑发人,随后便再次陷入黑暗中。
浮浮沉沉间,悲伤和痛苦似乎一直震荡于胸。让罗伊睡的并不安稳,耳旁不知哪里传来的交谈声,鼓动着耳膜,直到噪音变成了一种刺痛感,将他一点点地拉回了现实。
睁开眼的瞬间罗伊不禁有些恍惚,一刹那,他甚至怀疑自己并未重生,此刻仍在向导学校的禁闭室中,而重生的一切不过是做了一个漫长又甜蜜的梦。
这是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间,各种先进的仪器环绕在他周身,温柔的光亮并不刺眼,由机器中源源不断传来,扑向面部的清新空气浸润着肺部。
原来梦里的感觉并不全是虚幻的。
正当罗伊满脸呆滞还在对陌生的环境怔愣出神的时候,一声惊呼帮他区分了现实梦境的界限。
他将视线缓缓投向声源处,一抬眼,罗伊就在离着床边不远的一众人中看到了那个站在正中的黑发男人。
眯起眼,罗伊的心中一动。
第76章恋情与身世
相比起罗伊的面无表情,黑发男人显然十分激动。
大概是罗伊短暂停留的目光略有些不同,黑发男人身形不稳地向前迈了两步,声音颤抖道:“埃……孩子,你、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黑发男人身后,另一个高大的男人紧跟上前,站在黑发男人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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