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走吧,我回去与你说。”欧阳拉住春归的衣袖:“回医馆说,乖。”
春归的眼泪落下来了,她的好友铁定是出事了。到了医馆,把春归拉到后院,才开口说道:“春归,眼下外面不安全。青烟不能出来了,打西凉来了贵客,住在红楼里。”
“那为何青烟不能出来?”
“青烟,她受伤了。”
“受伤了?受的什么伤?”春归的眼里盈满泪水,那日她出来,就觉得她似是不对劲,当时为何不拉住她问问呢?
欧阳看春归落泪,心里一阵心疼。青烟受的什么伤,如何受的伤,这些他也不尽然清楚,但他能想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常在街上看到红楼的女子带着面纱,那不是不想人看,是怕人看。世上有春归这样善的人,自然也有厉鬼一样恶的人,欧阳单单想到这点,便觉得痛。
他没有对春归说这些,春归有阿婆护着,一颗心那样清澈,欧阳怕这世上的脏污辱了她的眼。
“我想见她。”春归用衣角擦了眼角的泪:“我想见她怎么办呢?”
“没人能见她..除非…”欧阳想了想,红楼和西凉人最不敢得罪的人,住在城外。
“除非什么?”春归抹干眼泪,焦急的看着欧阳。
“我看有几位军爷常来面铺吃饭,或许咱们可以去找他们帮忙。红楼可以拦着平民百姓,但还没有胆量拦着朝廷的人,尤其是戍边军。”欧阳尽量把话说的浅显易懂,春归听明白了。她要去找张士舟。
“我这就去找他们!”拔足奔出医馆,奔向了城外!
一刻也不能耽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十二点一过,更万字肥章~~~
第24章无盐与最北(一)
春归跑到军营的时候,日头已经落了,营地内的人看到春归,连忙上来问她:“春归姑娘,怎么了?”他们只见过三两次春归,却不知为何,感觉与她格外相熟。
“张士舟在吗?”春归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生怕青烟出了什么大事。因为哭过,这一路风尘,小脸儿已经花了。
“我去叫校尉!”一个大头兵自告奋勇的跑了。
张士舟出来的时候,看到春归正仰着脖子等他,看到他那一刻,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里竟然有一丝...哀求?张士舟忽然觉着自己厉害极了。
“这是怎么了?”他清了清喉咙,一副此刻你来求小爷,小爷一定要高高在上的欠揍德行。
“随我去红楼。”春归话一出,张士舟惊掉了下巴。再看春归的神色,分明说的是正事。
“去红楼做什么?我是正人君子,不去红楼。”
“是青烟。她…出事了。”春归咬了咬唇,说是出事了,可自己并未亲眼见到,生怕张士舟问出了什么事。
张士舟听到青烟的名字,哦了一声。青烟他是识得的,穆将军喜欢听她唱曲,说她唱的曲儿比京城闺秀还要胜上那么几分。再看春归的小样儿,脸已经有些惨白,不像是在逗弄自己,于是对她说道:“我们夜里不能擅自离营,我去跟宋将军打招呼,你在这里等我。”
春归连忙点头,片刻后,看到宋为跟着张士舟一起出来了。
“有几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也在红楼,我与你们一起去吧!”宋为翻身上马:“骑马快些。会骑马吗?”轻声问春归。
“会。”春归连忙点头。
“张校尉,给春归也搞一匹马。”
张士舟真不含糊,给春归搞了一匹战马,战马驯的好,但也性子烈,认生。看到春归噗了一声,春归也没管那些,翻身上马拉紧了缰绳:“我们快走罢!”
宋为看了她一眼,夜色四合之中,她那张小脸儿紧紧皱着,前些日子带着小鹿在山脚撒野的欢喜劲儿都不见了,看来是真的担心了。马倒是骑的好,一匹很生的马竟然很听话。
三人打马扬鞭,抄近道到了红楼。
张士舟看了看红楼门前络绎不绝的人,小声叮嘱春归:“你与我们一起进去,但你不许说话,不许乱看。”红楼里那么些污秽,春归若是看了,还不定什么反应。说完看春归焦急的盯着里面,叹了口气:“走罢!”
这是春归第二次进到里面,上一次,在这里闹了笑话。她跟在宋为和张士舟身后,看宋为进门后,撩开衣摆坐在了椅子上。老鸨是不认得宋为的,但认得张士舟,看到张士舟站在宋为身旁并未坐下,心想这是个位高权重的。连忙哂笑着上前:“这位爷,想听曲儿还是?”
宋为朝她摆了摆手,老鸨脸向前靠了靠,听宋为对她轻声说道:“要青烟姑娘。”老鸨一听青烟姑娘,又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春归,知晓是春归捣的鬼,竟然能请得动军爷,这小女子也算是厉害。
她面露难色:“爷…不满您说…青烟身子不便,怕是不能接客…”
“是吧?”宋为站起身,对张士舟说道:“听说红楼来了几位贵客,这里的人知情不报,让府衙抓进去问一问吧。”
“爷请慢,容我去问问…”老鸨看宋为那一脸坚决,今日见不到青烟怕是不会作罢,风月场合里混着的人,是看得懂眼色的。这位爷,惹不起。又看了一眼春归,转身上了楼,看那几人已经不知所踪,松了口气。
“爷,这边请。”老鸨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春归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楼,走到青烟的房间,推开门,看到一个人蜷缩在床角,一动不动。
春归走上前去,轻轻拉开被子,看到已是奄奄一息的青烟。瞬间落了泪,轻声唤她:“青烟…青烟…”
青烟睁开眼看到是春归,张口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能陪你去书屋..”说罢眼泪便落了下来。青烟何时哭过,这几日死去活来的时候,亦没落泪过,看到春归这一刻,却哭出了声。
春归的手轻抚到她满是淤血的脸上,心疼的要死:“青烟,我带你去医馆。”她抹了把眼泪扶青烟起身,宋为和张士舟忙背过身去。他们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表,是在战场上见过横尸遍野的人,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被折磨至此。春归给青烟穿上衣服,要带青烟走,老鸨上前说道:“看完医还是要回来的,否则..”
老鸨话还未说完,就被春归一把推了出去:“你走开!”她恨恨的看了一眼老鸨,今天她想拆了这红楼!
张士舟从未见过春归如此,他自然不能任老鸨欺负春归,拦在春归面前:“你们这红楼,我看是要关门了!”
老鸨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宋为,他的脸色不好看,自然不敢多言,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青烟带走。
到了医馆,薛郎中的手搭到青烟的脉上,感觉那脉象已是十分孱弱,连忙起身抓了几味药给春归:“快去煎药。”又对青烟说:“都说男女有别,但我是郎中,此刻不作数。得罪了。”解开青烟的衣裳,看到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刀伤百余处,还有檀香烫的伤口,还有…牙齿咬的伤口。薛郎中做了几十载郎中,见过各种狠辣的手段,今日面对这女子一身的伤时,也红了眼睛,他颤着声对青烟说道:“受苦了。”
青烟已没有力气说话,她的泪盈盈挂在眼角,摇了摇头。
春归端来了药,一口一口喂到青烟口中。想问她疼不疼,可是怎么会不疼呢?春归的心太疼了,怎么会有女子要受这样的罪呢?喂她喝完药,拿出金疮药为她上药,青烟闭上眼睛,对春归说:“谢谢。”
“嘘,别说话。你先歇息。”转身出去了,对阿婆说:“阿婆,红楼要人命。”阿婆点点头。
“我去跟他们说,青烟不会再回去了!”春归转身要出门,张士舟却跟了上来。
“我问你,你可知女子不能脱离青楼?”张士舟多少担心春归吃亏,这会儿自然不能放她一个人出门。
“青烟说过,可以赎身。”
“那你可知青烟的身价?”张士舟觉得春归太过天真,依青烟那一身绝技,是这一带的名妓,岂是一般人可以赎得起的?除非,动武,把人抢出来,但那就坏了江湖规矩。
“我现在去问。”春归头也不回的往红楼走,心里堵的喘不过气。到了红楼看到老鸨,径直问她:“为青烟赎身,多少银子?”
老鸨愣了愣,随即笑出声:“青烟是你一个面铺女子赎不起的。”说罢伸出一个手掌,在春归面前晃了晃。
“五两银子?”
老鸨大笑出声,转而正了正神色:“五个金元宝!”
张士舟听她这样说,恨不能撕了她的嘴。若不是自己有军籍在身,今儿个就砸了这家妓院!他觉得窝囊极了。
春归恨恨地瞪着老鸨,青烟说,以物换物,世人总想让自己的物多换一些。可惜,青烟不是物品,青烟是她的好友。她转身离开红楼,又奔医馆。到了医馆,直接跑到薛郎中面前,对郎中说:“郎中,我要借钱。”
“借多少?”
“五个金元宝。”郎中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内院,片刻后拿了五个金元宝进来。
宋为坐在医馆的椅子上,看他们出出进进,直至郎中拿出五个金元宝,他才意识到,自己今夜经历了什么。无盐镇上,一个普通的医馆,竟然有五个金元宝?看了看张士舟,他也一头雾水。
然而宋为还是按兵不动,看着春归把金元宝塞进腰间,又拉着张士舟走了。
宋为忽然对无盐镇起了无尽的兴趣,不是为着逃离父亲而起的兴趣,而是,今晚,他真正亲历了人间疾苦,目睹了人间至恶,转眼又看到了人间至善,这让他瞬间觉得与无盐镇近了几分。
“薛郎中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元宝?”张士舟想不通,忍不住问春归。
“阿婆看病的。”这是阿婆看病之时给薛郎中的,薛郎中收起来了。他日日不离医馆,肯定还在手中。
想来是穆将军给的那些银两:“那你如何还他?”
“先赎青烟。”春归的意思是走一步算一步,她刚刚想了,这镖是一定要走的,不仅走镖,她还可以做别的事,早晚会把这五个金元宝还上。
张士舟看她那样认真,心中暖了一下。穆将军走的时候,以为这些银子会让她富足一生,可她没有用过,都塞给了郎中,转身选了一条很辛苦的路,与阿婆开了面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将军也有算错的时候,他以为他这些银钱可以买来心里的安宁,他错了,若他此生有机会得知真相,一定会羞愧万分吧?这么好的女子,哎,张士舟叹了口气。
与春归到了红楼,春归掏出金元宝,看着老鸨。老鸨刚要伸手拿,被张士舟拦住了,他眼睛一瞪:“卖身契!”
老鸨着实舍不得青烟,青楼的女子谁没受过委屈,就算青烟这次的确是被歹人虐待了,但好歹命还在。多少女子是当场就没命了的。何况从青烟身上赚了那么些银子。但是军爷她惹不起,眼下就算青烟走了,来日也能想办法弄回来。哪个青楼没有靠山?哪个青楼女子可以真的脱离苦海?
她假意叹了口气,上楼拿下了青烟的卖身契,递到了春归手中。春归把卖身契揣到怀中,看着老鸨说道:“嫩草怕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士舟还想说些什么,听春归这样说,用手指指了指老鸨,随春归出去了。
折腾了一日一夜,当春归走进医馆看到熟睡的青烟的时候,一颗心终于得以放下。她把卖身契放到青烟的枕边,转身走了出去。走到宋为面前,对他说:“多谢。”又转过身对张士舟说道:“多谢。”
宋为站起身,甩了甩自己的衣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营地。姑娘早点歇息吧!”
夜深人静,打马过街声音极大,难免令人觉得骄横,不像白日里,有急事,心里能过得去。他和张士舟牵着马慢慢走着,想起什么似的,问他:“知道是什么人把青烟折磨至此吗?”
张士舟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想想,咱们进门,老鸨的神态,甚至有阻挡之意,是谁给的她胆子?大齐的人,在这无盐镇谁比咱们大?谁不得看咱们眼色行事?”
“西凉人?”
“嗯。西凉的“贵客”。”宋为加重了贵客两字,他拿到密保,知晓贵客来了,住到了红楼,却没想到贵客是这般下作,折磨的又是青烟,被春归赶上了。又找了他们,这一切,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这些西凉狗,真的让人恶心!”张士舟啐了一口。看到一个好端端的女子被□□至此,这一晚有好些次想将红楼夷为平地。
“早晚收拾他们!”
“嗯。”
张士舟和宋为快到军营的时候,春归已清洗了一番,坐在了青烟床边。她看着青烟的眉头紧锁,时而摇着头,似是碰到了梦魇。拉住她的手,生生陪她到天明。
当青烟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春归,猛喘了几口才开口:“春归,我是在梦里吗?”
春归笑了:“哪里有这样美的梦。”
青烟的眼转了转,把春归的手拉到心口:“你救了我,春归。”
春归摇了摇头,她把卖身契拿起来,在青烟面前摊开:“你看,红楼关不住你了。”
青烟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卖身契,又看着春归,泪如泉涌:“春归..”
“嘘…快睡吧!”春归用手蒙住她的眼:“我去卖面条啦~”
春归站起身,看着青烟躺在那,觉得很踏实。她觉得那五个金元宝花的值,哪怕十个,也值。她的好友青烟,终于脱离了苦海。
春归抹了抹眼角的泪,此刻这青丘山、青丘岭,这无盐镇的春日,太美了。
==============================================================================================================
北地也迎来了春天,只是这春天与无盐镇大不相同。北地的春日,春风不要命的吹,裹挟着尘土呼天抢地,能把虎背熊腰的北胡子吹上天。这会儿,谁都顾不上打仗,把营地加固了,日日待在帐中。大风吹半个月,猛地于某一个夜晚鸣金收兵,第二日一早推开门,和煦的阳光照在地上,干枯的草上上开出了几朵花。
宴溪在帐中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简直像一种自我修行。日日晨起后站在帐内扎马步,约么半个时辰,部下把粥端进来,喝一碗粥,便开始看书。四书五经打小就看过了,在那些官宦子弟中,宴溪的文学也算出挑的。再翻看一边,当消遣。到了午后,脑子活络了,便拉着严寒他们研磨战术。傍晚后,再扎会儿马步。入了夜,便躺在床上,听那狂风呼号,胡思乱想。
这半个月修行,对宴溪来说,最大的变化是,他的面皮白净一些了,打眼一看,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英俊后生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