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回过头看到春归塞给宋为一条帕子,突然生了无名大火,沉声说了句:“宋将军,该启程了。”说罢转过脸去,他发现他跟春归生不起气,春归一会儿让他难过的落泪,一会儿让他心里忐忑,一会儿让他惊讶,自己才是那个酒坊家的傻小子,被一个小春归逗的跟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一样。
宋为哦了一声,打开帕子看,一朵歪歪扭扭的春花,好似春归春日里戴在辫子上的那种,只不过有些蔫,忍不住笑出声,把帕子塞进袖子:“这帕子绣的不错,像你春日里戴在辫子上的花,只是你戴的是清晨的花,饱满鲜嫩,你绣的是傍晚的花…打了蔫…春归我要走了,还像从前一样,到了地儿给你写信。你呢,要保重。”
春归点点头,看宋为转身跳上马,再看看穆宴溪,正在马上坐着,笔直挺拔,目视前方,没有回头。这次他离开,应当真的不会回来了。自此他在京城,她在无盐,山高水长,不复相见。想到这里,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红了。
穆宴溪的马走了几丈远,前蹄跳起来嘶了一声。百姓都望过去,想看看大将军怎么了。只见穆宴溪跳下马,跑到春归面前,春归愣怔的看着他,还未说话,穆宴溪手中的短刀就伸向她的辫捎,割断她一缕头发。
“你..”
“给我。”春归想说什么,却被穆宴溪打断,他直直朝她伸出手:“给我。”
“什么?”春归不明就里的问他。邻里都看着春归与宴溪,一个红着脸的大将军,一个红着眼的小掌柜,这些日子二人就跟那戏文里写的一样,闹的一出又一出,再傻的人也该看出来了,大将军对春归可不是逗着玩而已。
“你的帕子,给我。”宴溪手中攥着春归柔软的发,那头发在他手中,搔的他手心有点痒。
“不!”春归眼睛立了起来,剪人头发,还要人帕子,又不是定情。
“我自己翻了啊!这么多人可不好看。”宴溪作势上前要翻她衣袖,顺道威胁她:“快点!”
春归转头看了看,这会儿大家倒是安静了下来,都看着他们。春归丢不起这个人,连忙从袖口掏出帕子丢到穆宴溪身上:“给你!”一双眼瞪着他,脸却红成了青丘山秋天长熟的山果。
宴溪嘴角挑了挑,把帕子摊开,那一缕头发放上去,牢牢的裹严,塞进自己胸口。而后才看着春归:“这么想让宋将军回来?做白日梦呢?除了本将军,看谁敢来无盐镇!”
春归还在为着帕子和头发的事儿失神,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待她反应过来,穆宴溪的手已经伸到她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把身子向前凑了凑,轻声对她说:“等我。”眼望着春归,似一潭深水,要把人吸进去。
“啊?”春归圆睁着眼,今儿真是有点被穆宴溪吓到了。
“啊什么啊!”宴溪的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又去捏了捏她的脸,笑出了声:“等我。”这个傻春归。
穆宴溪转身跑了,经过那个媒婆的身旁时,媒婆说了句:“哪个心跳的这样砰砰响?”听到的人哄笑出声。
春归突然明白了穆宴溪的意思,他说要她等他,他说无盐镇只有他能来..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甜,整张脸腾的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春归脸颊细腻的触感还在宴溪的指尖,她的小脸滚烫滚烫,是因着自己脸红了。宴溪觉得无比的甜,不自觉笑出了声。
听到宋为在一旁咳了一声:“大将军刚刚有些无状啊..”显然是在嗤笑他。
宴溪瞟了他一眼道:“你别再打西线的主意了,这次换防,好了说让你去东线,坏了说让你去北线,你若是再如此跋扈,就让你去鹑阴吃沙子。鹑阴那个地儿,若干年前倒是随老爷子去过一次,啧啧,真不错,张口说话,闭口嘴里就是一盘菜,嚼着咯吱咯吱响..”
“将军好一手以权谋私啊!”宋为笑出了声,忽然问他:“你说,待过些年咱们老了该如何?”
“你我常年在外戍边,能不能活到老还不一定。你就莫操这些闲心了!”宴溪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轿子:“那位早上是什么情形?怎么今儿一点动静没有?”
“问过护卫了,说是今儿早上还没醒,让丫鬟收拾了一下抬到了轿上。什么都正常,只是睡着,兴许是这些日子累到了。”宋为其实心里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春归跟薛郎中学医,自己也找过人教她用毒,大体是担忧清远会搅合青烟的大婚之日,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她投了毒。但他也只是心里这样想,并未去求证。清远睡着挺好,免得她醒了又开始闹人。想到这里宋为又对宴溪说:“你觉着清远坏吗?咱们打头里仔细想想,她除了在言语上要逞强,来无盐镇这么久,杀过一个人吗?”
宴溪又回身看了一眼轿子:“倒是没要过人命。但她恶语伤人不比杀人强多少,从前看不出她是这样的人,这回见识了,让人恨的牙痒痒。且再看看,若是无药可救,就依咱们商议的;若是还有救,就罢了。”
宋为点点头:“其实儿时我就知晓她表里不一。那会儿在宫女子中,属她看着乖巧。可是有一回后宫宫宴,我那个太傅爹不知怎的,非要带着我去,在宫门口听见她在训斥下人:你们若是办砸了,休怪我不客气!那口气,竟是比宫里的娘娘们还厉害几分。”
“你从前怎么没与我说过?”
“我觉得你能降住她,女子再强,也有能克她的人。她在你面前,何其娇俏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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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溪和宋为已经消失不见了,春归才转身进门,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少了一截的辫子,心里骂了一句穆宴溪王八蛋。阿婆看她那个样子,笑了笑不做声。
过了半晌看她还在发呆,才催促她:“你快去收拾一下,一会儿青烟要回门的。”
春归这才想起来,跳起来准备换衣裳,却见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裤的人推开门走进来,那人春归见过,是清远的护卫。
她蹙了眉看他,只见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子,放到柜台上:“公主前两日拿出来的,说走这日交给你,愿你此生觅得良人,这些算你的嫁妆。”
春归狐疑的打开布袋子,沉甸甸二十个金元宝。心道你们京城权势倒是有意思,总喜欢在临别之时赠人金元宝。忍不住被气的笑出了声。
把那布袋子推给护卫:“劳烦把这个带回给你们公主,她与穆将军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与穆将军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她没必要给我一袋银子。何况,我不缺银子。”
护卫似是有些意外,思忖着该不该把金元宝带走。
春归叹了口气,又将布袋子向他推了推:“带走吧!我与你们公主已经两不相欠,没必要再牵扯出一袋银子。”
护卫愣了一下,怎么就两不相欠了?公主来了之后可没少欺负你。但他也不想追究,把布袋子绑到腰上,朝春归拱拱手:“后会有期。”
“您可别来了。无盐镇小地方,容不下公主这尊大佛。”说完朝他拱拱手,送他出门。转身与阿婆一起进小厨房忙活,到了傍晚,青烟和张士舟来了。
张士舟笑嘻嘻的把春归拉到一旁,递给春归一封信:“喏,大将军让我交给你的。”
“他怎么不自己给我?”
“你话都跟他说到那份上了,他敢亲自给你吗?”张士舟今儿因为大婚没参与排兵,自然不知晓上午发生的事儿。
他敢剪我辫子捏我脸,还不敢给我送信了?春归有些想不懂穆宴溪,那天在街上,两人闹成了那样,他今儿竟然跟没事人一样跳下马来找她,她说的话他是一点没听进去。看着还有一些踌躇满志的意思。他是真不知以后等着他的是什么还是知道了准备得过且过呢?
“你怎么不看?”张士舟脖子伸在那,好几次想偷着打开瞧瞧愣是不敢。这会儿得着机会了,想光明正大看看,她怎么还揣怀里了?
“你走开!”春归斥了他一声,再讨厌我叫青烟了啊!
“看看怎么了…”
“青烟!青烟!”春归赶不走张士舟,就扯着脖子喊青烟,青烟正在小厨里跟阿婆说话,听见喊声连忙跑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张士舟欺负我!”春归的嫩手指向张士舟,嘟着嘴闹起了脾气,张士舟哭笑不得看着青烟:“我冤枉。”
“你冤枉什么你冤枉!”青烟瞪了一眼张士舟:“不许欺负春归!”转身又进小厨了。
春归咯咯笑出了声,朝张士舟伸了伸舌头跑了。
薛郎中耳朵立着听他们胡闹,心道这些孩子倒是有趣,前些日子还闹得急头白脸生不如死,这会儿倒是笑开了花。这样想着也跟着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苦了好些章,发点零碎的糖..大将军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很坚定了。
然而情路坎坷~这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离别..
好在结局是HE。哈哈哈哈
宝贝们~快去收藏我的《春休》和《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啊!
第67章无盐镇惊情(一)
是到了夜里万籁俱寂之时,春归才趴在床上掏出了那封信。眼下穆宴溪是精进了,还晓得给自己留一封信。又想起白日里,他粗糙的指腹掐在自己脸上,还有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的那一句等我。
春归把头埋进被子,差点憋死自己。到了这会儿,前些天的痛全都不见了,竟然还有些相信穆宴溪,他说要她等他,是真话吗?隐隐期待起来。过了许久才想起那封信,拆开来看,看了几句便红着脸气呼呼把信摔到床上:“登徒子!泼皮!无赖!”
那个媒婆如何说的:“哪个心跳的这样砰砰响?”春归捂着自己的心口,是自己心跳的这样砰砰响啊!
又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把信拿来看完。边看心中边想,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臊吗?先是对她说“还未开拔,就已想你念你担忧你”,又说“那日你说那样狠的话,我却恨不能把你揽进怀中”,还说“你要我别回来,说你对我无情,就是嘴硬。别不承认,那晚屋顶对望,就是定情”,呸!谁跟你定情!最后还威胁她:“要你等我,你就必须等着我,如若跟他人眉来眼去,看我回来不好好惩治你!”堂堂大将军,看着威武挺拔,写起信来竟这样肉麻,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王八蛋!把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词汇都在心中骂了一遍,而后红着脸平躺在床上,又想起他那句温柔笃定的“等我”。
眼下他走了,前段日子那些兵荒马乱全跟着走了,才能静下心来想与他之间发生的事,想起那个夜里,他把她拉进怀中,她听到他心口的跳动声,比此刻的自己还要响。
怎会不等你?毕竟心里念的都是你。
春归满脑子都是宴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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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是在归朝途中第二日清早醒来的,她睁开眼,看到自己似是在一顶摇晃的轿中,轻声问一旁伺候的丫头:“这是在哪儿?”
丫头一听连忙上前:“公主您醒啦?咱们在归朝途中了。”
“?归朝?”清远坐了起来:“到了归朝的日子了?”
“是呢公主,咱们前日出发的。”丫头不知公主这是怎么了,回她话也是小心翼翼。
清远愣了愣神:“我睡了多久?”
“公主您睡了两日多…兴许是前些日子睡得少,这一觉算是睡好了,竟是连翻身都没有...”丫头还未说完,清远就冲外头喊了一句:“停!”
宴溪听到清远的声音,与宋为对视了一眼:“醒了。”
宋为点了点头。
二人下了马,立在马前等清远。她果然下了轿,这会儿刚睡醒,头发蓬乱,眼角还有眼屎,从前的气质全然不见,多了几分烟火气,看着倒像个人了。
她怒气冲冲到他二人前,瞪着穆宴溪:“谁给你的胆子给本公主下毒!”
“?”宴溪被问的一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我为何会睡这样久?”
“...公主为何会睡这样久,扪心自问即可,问末将末将属实是不知。”
宴溪这样一说,清远也不知该如何问责他,她隐约觉得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沉着头思考良久,总之是吃了个哑巴亏。恨恨的瞪了宴溪宋为一眼,转身上了轿。
宋为给宴溪使了个眼色,二人上了马,向前快骑了几步,确保后面的人听不到才开始说话。
“你觉得公主是中毒了吗?”宋为问宴溪。
宴溪想了想说道:“之前不觉得,刚刚她跑过来问,我才觉得似是哪里不对。莫不是本将军的小春归给她投了毒?”
宋为笑出了声:“你终于想明白了,这样温和的下毒,除了你的小春归还能有谁?八成是担心她在青烟成亲的日子胡闹,干脆下了毒让她闭了嘴,也泄泄自己的火气。”
宴溪笑出了声,想象春归一本正经的准备给清远下毒的样子,铁定是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在那研磨,一派认真。笑过了才对宋为说:“我的小春归应该不止给她投了一种毒…”
gu903();“你也看出来了?”宋为忍着不敢笑的太放肆,清远的左脸上生了几颗小麻子,过不了今日,应当就是满脸了。宋为忍的肚子疼,赶紧打马快跑了几步,到了前面放肆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