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岱转而责问他:“你怎么能去赌坊那种地方?”
蒋云初笑开来,“赢点儿零用。”
何岱想敲他的脑袋,“来日总要进官场的,你这不是递了把柄给言官弹劾么?”
“人无完人。我虽人单势孤,但若什么毛病都没有,皇上也不放心。”
何岱琢磨了一阵子,会过意来,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
洛十三补给贺颜的生辰礼,是一艘海船模型。
贺颜非常喜欢。
洛十三指着模型各个部件,告诉她名称,是何作用。
贺颜认真聆听,问题多多。
洛十三噙着笑,逐一解答,耐心十足。
那年云初救下他和两个兄弟之后,把他们安置在了一所不起眼的别院,隔三差五去看看。
贺颜逢休沐会跟着过去,有时亲自给他煎药。
小小的一个人,不谙世事,又恁的懂事。
那时他还不叫洛十三,叫阿洛,她唤他阿洛哥哥。
该是云初的缘故吧,他与贺颜十分投缘,相见不过三两次,便有了兄妹般的情分。
建立十二楼之后,相见的机会就很少了,一年不过三两次,但是情分不改,每次见了,她仍是他眼里单纯迷糊的颜颜妹妹,他仍是她口中神神秘秘的阿洛哥哥。
研究完模型,洛十三走到棋桌前,“来,下盘儿棋。”
“好啊。”
一面下棋,一面闲聊。
洛十三道:“考进上舍了?”
“嗯,脑子一热,就考进去了。”
洛十三笑,“好事。当个小才女,比混日子强。”
贺颜道:“家里一直低调行事,这次没怪我出风头,已经烧高香了。”
“有阿初在,你想低调行事也不成。”虽然不能时时相见,但他对蒋云初、贺颜的大事小情,所知甚多。
“……也是。”贺颜微笑,顿了顿,好奇地问道,“我总是不明白,你名字十三,却怎么建了十二楼?不是应该叫十三楼么?”
“我迟早会撂挑子不干。”
“也是,那么忙,那么累,见你一面都难,真不是好差事。”
洛十三大乐。什么事到了她这儿,都会变得很简单,但也不能说不对。
说说笑笑间,两个人走完一局棋,第二局刚打好座子,蒋云初进门来。
贺颜料想两个人有要紧的话说,便寻了个借口,捧着模型回先前的雅间。
洛十三问蒋云初:“妥了?”
蒋云初颔首,与他细说原委。
洛十三敛目听完,沉默良久,之后道:“老五、老七不日带人进京,照章程来?”
“自然。”蒋云初道,“旁的事,我们也帮他做平。”
“也不是太难。”
蒋云初问:“你要不要见见何国公?”
“没必要。”洛十三摇头,“有你和弟兄们张罗就成,我忙那些不用见人的。”随即,笑笑地审视着蒋云初,“你怎么还盯贺侯的稍?”
蒋云初如实相告:“贺夫人心里不踏实。”
洛十三听出弦外之音,喜忧参半,“这就是认准你这女婿了。不过,贺家能有什么隐忧?”
“我也想不通。”监视贺师虞的人每日回禀,他所知的是,那是个十分谨慎、自律的人。至于贺朝,在军营凡事要听上峰命令,出不了岔子。
洛十三道:“长期观望就是了。”
“只能如此。”
说完这些,两个人去找贺颜,叙谈一阵,笑着别过,洛十三回十二楼,蒋云初、贺颜回书院。
路上,蒋云初把何家的事告诉贺颜。
贺颜听了,感慨良多,“镇国公府的事,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人们讳莫如深。”
“旁人也罢了,爹爹也从没提过。”
蒋云初问:“他能说什么?”
“倒也是。那我也不说,权当不知情。”
“这就对了。”
这个月,贺颜心中有诸多期许:等着手札上的事情发生,希望不要应验;盼着何家那边的事进展顺遂,早日传来好消息。
蒋云初盘桓在知味斋的时间增多,及时见一些人,决定一些事。繁忙之余,也没忘记手札上的事,交待常兴,派人留意着蒋云桥与辛氏近期动向。
常兴听了,啼笑皆非:“爷,您这疑心病是不是太重了?”
蒋云初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没别的意思。给他们卜了一卦,近期要纳聂氏女为妾。”
“原来如此。”常兴想了想,道,“要是卦象没错,定是大太太的主张。成婚几年无所出,平时在亲友面前,她少不得听一些风凉话。以前就张罗过两次,大爷都发脾气否了。这回是怎么回事?”
蒋云初道:“我也想知道。”说完,就不安好心了:要是苗头不对,得把事情搅黄。
堂兄堂嫂少年相识,这些年举案齐眉,妾室那种东西,一旦出现,就会成为堂嫂心头的刺,没有总是更好。
常兴那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神色古怪地看着蒋云初,“您是怎么连姓氏都算出来的?”
蒋云初面不改色,“管得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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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奇葩们③聂家(二更)
风和日暖,女公子们换上了轻便的春衫,尽显婀娜柔美之姿。
何莲娇回到芙蓉院上舍读书,她出自何家旁支,是太子妃的堂妹。
私下里,有人道:“听说才貌俱佳,但心直口快,很容易得罪人。”
有人则道:“到底是心直口快,还是目中无人,有待商榷吧?”
“也是。”
耳闻不如眼见。贺颜、许书窈眼里的何莲娇,是另一幅样子:明艳动人,大方、真诚、直率。
何莲娇收拾妥当住处,便去找贺颜、许书窈,“在家中便听说了二位的才名,起了结交之心,如今同在书院,平时少不得请教功课,只希望你们不吝赐教。”
贺颜微笑,“不敢当,只要得空,一起探讨功课就是了。”
许书窈点头,“你也是才名在外,我们很是钦佩。”
何莲娇笑了笑,有点儿腼腆,“功课搁置了三年,在家从没温习过,早就忘了大半,真怕先生把我赶回内舍去。”
“怎么会。”贺颜、许书窈同时笑道。
叙谈一阵,三个人熟稔起来,相形去上课。
午间,贺颜到听雪阁,和陆休一起用饭。
陆家枝繁叶茂,但鲜少有人来书院,贺颜总觉得先生孤孤单单的,就三不五时地陪他用饭。
吃饭的时候,陆休问:“是不是跟书窈闹别扭了?以前都是你们两个一起来蹭饭。”
贺颜笑道:“哪有。书窈这一阵午间都去藏书阁用功。”
陆休审视她片刻,竟辨不出真假,心说有长进,笑了笑。
“阿初哥哥有事,也不得空。”贺颜小心翼翼地建议道:“您要是嫌人少,下次我请沈先生……”
“打住。”
贺颜哦了一声,有点儿无奈,小声道:“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你要是不闯祸,我不定多久见她一次。”陆休取过布菜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到她碗里,“这么好吃的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贺颜笑着,津津有味的吃鱼,随后还是不肯转移话题,只是言辞婉转:“真放下了?能放下?”
陆休想用筷子敲她的头,她先一步抬手护着额头,身形向后躲。
他莞尔,“不准管我的事,没大没小的。”
贺颜只好放弃。不是她多事,只是晓得先生的性子,不动心则已,动心便是一辈子。
陆休应该是五六年前与沈清梧结缘,如今二人明显都没有另寻良缘的意思。要不然,沈清梧也不会来书院,既然来了,便很能够说明一些事情。
应该在一起,偏生长年累月地僵着,贺颜看着都累。她又不敢查师父的过往,只能一次次提醒他。
饭后回住处的路上,除了诸多同窗,贺颜还遇到了沈清梧,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沈清梧抬一抬手,“从外面回来的?”
贺颜如实道:“是,去陆先生那边蹭饭了。”
沈清梧微笑,“时间还早,回房歇会儿吧。”
贺颜称是,欠身离开。
沈清梧望一眼她的背影,不知何故,这孩子这几日有了些变化,自内而外地沉静、沉稳了一些。
这是好事。
一生长得很,只有赤子情怀,远不能应付。当然,在年少时过于世故也不好。例如她。
她转身,去了听雪阁。
很明显,陆休不大愿意见到她,神色淡漠,“何事?”
“前两日,外祖父唤我过去说话。”沈清梧语声和缓,“他说朝廷总是缺人,仍是希望你入仕。”
陆休玩味地笑了,“你怎么说?”
“我不能说什么。”
陆休直言道:“我从没有做官的心思。”
“知道了。”沈清梧清亮的眸子凝住他。
“只是来说这些废话?”
沈清梧不恼,反而笑了,“是。”
陆休面无表情。
“来看看你。”她说。
陆休牵了牵唇,笑意凉凉的,“看我可有悔意?没有。从没有。”
沈清梧与他对视良久,“对不住。我始终欠你这一句。”
“从何说起?对不住,当初与我恩断义绝?”陆休笑意已透着冷酷了,“我收下。没关系。”
沈清梧神色黯然,“那时我太贪心了。”
陆休眼中一丝暖意也无,直白地道:“你与我不是同道中人。我也跟你说声对不住吧。对不住,当初不该遇见你。你该回家找个志同道合的人。”
沈清梧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会一直在书院。”
陆休无所谓,“随你。”
站在门外的小厮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直到沈清梧离开很久之后,才敢挪动脚步。转头见到贺颜,把听到的一些要紧的话跟她说了。
贺颜便知道,日后再不能与陆休提及沈清梧。
随后几日,陆续得到消息:宫中林贵人诞下一女,封号安平,林贵人殁;罗家五少奶奶诞下龙凤胎,母子平安。
与手札上写的完全一致。
贺颜做不到不郁闷,但一半日也就想开了。
蒋云桥那边的事也现出端倪,因蒋云初掺和的缘故,事情一开始就偏离了轨道——
连续两日,蒋云桥收到请帖,外地茶商聂祥来京,在别业设宴相邀他及辛氏。
常兴在回事处看到帖子,心头一动,更加留神,派人从速告知蒋云初。
蒋云桥听说过聂祥,几个商贾对这人的评价都很好,第一次拒绝是因真的有事,第二次便应下了。
夫妻两个出门前,蒋云初赶回府中,道:“我也去。”
二人讶然失笑,旋即点头说好。
到了聂家别院,聂祥见蒋云初也来了,很有些受宠若惊,分外殷勤地请兄弟二人到花厅。
辛氏则被聂太太请到内宅。
外面,蒋云初一开始就告诉聂祥:“我不懂生意上的事,听听就好,聂东家不用管我。”他只是来看有什么猫腻的。
蒋云桥笑道:“他自幼寡言少语,听得多,说的少。”
临江侯惜字如金的名声在外,聂祥听说过,笑着颔首,命下人服侍茶点尽心些。
聂祥、蒋云桥说了许久生意经,宴席摆好,席间愈发熟络,谈笑风生。蒋云初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神色平和,并不会让人不自在。
用过午膳,聂祥邀请兄弟二人到后花园转转:“园子里的花开得不错,赏花之余再喝几杯。”
于是,三人去了后花园,在园中游转片刻,到高处的凉亭落座,这里视野更为开阔,湖泊、花树林、芳草地尽收眼底。
蒋云初慢悠悠地喝着清淡的酒,赏看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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