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安阁老、秦牧之笑着附和,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
“晚辈多谢三位。”蒋云初也端起酒杯,与三人轻轻一碰。
三个人看得出他眉宇间略带疲惫,便没贪杯,用过饭闲话一阵,与之相形离开酒楼,道辞时都叮嘱他抽空歇息。
蒋云初去了诏狱,交代下属一些事,得知皇帝仍在昏睡,搁置了手边该加急办的事,回了蒋府。
雪狼刚洗完澡,这会儿乖乖地坐在大炕上,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贺颜找到给它剪指甲用的小剪子,“小子,怕不怕?”
小家伙主动抬起一只前爪,放到她手里。
“你乖起来真是不得了啊。”它不怕,贺颜却怕,给它洗澡是常有的事,剪指甲却是第一次,“等下要是弄疼你可怎么办啊,你又不能打我训我找补回去。”
蒋云初进门时,恰好听到了她这几句话,轻轻的笑了。
贺颜听到他脚步声,笑着望过去,“快,你来。”
蒋云初嗯了一声。
贺颜握了握雪狼毛茸茸的大爪子,放下,“让阿初来给你剪,我学会之后再给你剪。”
正扭头望着蒋云初的雪狼甩着大尾巴,活泼泼的。
贺颜坐到一旁。
蒋云初坐到她先前的位置,拿过小剪子。
雪狼和之前一样,主动把一只大爪子交到他手里。他剪指甲的时候,低头认真的瞧着,一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你这是怎么给我们雪狼立的规矩啊?”贺颜狐疑地瞧着蒋云初。
“打小就这样。”蒋云初解释道,“洗澡、剪指甲的时候那份儿乖,我真没想到。”
贺颜释然,转而心疼雪狼,“那最初抚养它的人,一定是个心肠特别硬的,弄得它都没脾气了。”
“这是应该的。”蒋云初道,“小时候开始守的规矩,不觉得难受,且益处颇多。”
“也是。”
给雪狼收拾完,哄着它睡在大炕上睡着之后,蒋云初问贺颜:“下午去见先生了?有没有想与我说的事?”
“有啊。”贺颜照实说了原委。
“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蒋云初说了自己这边的安排,末了道,“你不用管,有结果之后,我会告诉你。当然,你实在想亲力亲为的话,也可以让你的人手去查,只是千万要让他们谨慎。”
贺颜笑着依偎到他怀里,“记住了。”
蒋云初亲了亲她面颊。
贺颜说起蒋云桥的事,“之前与你说了哥哥的事,你有没有上心办啊?”
“我跟他聊过这事儿,让管家物色地皮、人手,让他先建个别院练练手。”蒋云初歉然道,“没顾上跟你说。管家也是缺心眼儿,该知会你。”
贺颜笑得现出小白牙,“有眉目就好,不准怪别人,外院的事,他们没必要什么都与我说。”
蒋云初将她搂紧些,“杨素衣又来过?”
贺颜嗯了一声,踌躇片刻,没提想帮杨素衣的事,打算等他稍微清闲些再说,却不料,他问道:
“是不是更想帮她了?”
贺颜瞧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蒋云初就笑,“显而易见的事儿。”
贺颜便将杨素衣的现状、心思说给他听。
蒋云初略一思忖,道:“离开赵家而已,容易。你请她明日午后来家里一趟,我得问她几句话,有些事也要先跟她交底。”
“好。”贺颜问道,“真是容易的事?”
他颔首。
她搂着他撒娇,“我的阿初最好最彪悍了。”
蒋云初低头索吻,很快自轻柔转为热切,抱起她下地,语声含糊地道:“还有更彪悍的时候,想不想?”
贺颜的脸烧得厉害,不答反问:“不出去了?”
“先办正事。”他说。
“要先沐浴。”她提醒他,彼此都沾着雪狼的毛。
“这还用你说?”他低笑着,抱着她走向净房,“我陪你。”
贺颜不由得一阵心慌气短,“我才不要。”
而事实是,她要不要,他说了算。
这一晚,贺府有一位不速之客:太子。
贺师虞听得管事通禀,连忙赶到外书房相见。
太子笑容和煦,神色诚挚,寒暄几句之后,道明来意:“侯爷与我岳父上折子的事,我命人探听了缘故。明日,我也会上一道奏折,弹劾梁王。若能面圣,会恳请皇上为景家昭雪。”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贺师虞起身行礼,“多谢殿下。”
太子请贺师虞落座,道:“该我谢你们翁婿二人才是。”
“这话怎么说?”贺师虞装糊涂。
太子玩味地笑了,“日子不短了,有不少事,我只有听着看着的份儿,但在居处想东想西的时间多的是。整治奸佞的一些案子,都有蒋侯的影子,寻思多了,便想通了一些事。”
贺师虞没接话,做了个请太子品茶的手势。
太子噙着笑品了一口茶,问起秦昊冒充景家后人的事——写折子用得到。
贺师虞早有准备,纯属是被无辜卷入的立场而生的说辞,此刻便拿出来应付太子,态度自然十分真诚。
太子再睿智,也万万想不到一切根本是贺家、何家、蒋云初与洛十三的推波助澜,聆听期间,神色变了几变,听完后庆幸道:“幸亏侯爷与我岳父言辞没有不妥之处,要不然……”要不然,他那个混帐爹定会抓住这个小辫子,往死里整治两家。
贺师虞听了,心头一宽。
讨论了一阵是非,太子道辞离开。贺师虞送他到马车前,注意到他并不是轻车简从,也就是说,与贺家走动的事,无意隐瞒外人。
至此,贺师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愈发松快。
夜半,蒋云初悄无声息地起身,给酣睡着的贺颜盖好被子,穿戴齐整,出门去天牢。这时间很适合刑讯。
路上,有锦衣卫说了太子明打明造访贺府的事,他笑了笑。
太子果然很精明,直接与贺家走动,与他没瓜葛也成有瓜葛了。景家的事有储君出面,更容易些。
到了天牢,蒋云初先提审端妃。
不过一个昼夜,端妃已被折磨得不轻,看起来苍老憔悴了不止十岁。
她如何也没想到,蒋云初会这么狠、这么毒:宫里惯用的一些残酷却不见明伤的刑罚,他全让手下给她用上了,听狱卒说,梁王情形也一样。
如此,蒋云初是笃定他们母子再无翻身之日了。
端妃被人架着到了刑讯室,脚一站地,便瘫软下去,几经挣扎,才坐起来,惊惧交加地望向蒋云初。
蒋云初淡声道:“方志的事你不认,罢了。说些别的。”
“别的?”端妃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指什么?”
“作孽。”
“……”端妃缓缓地垂下头,想哭,眼底干涸一片。
朝夕之间,尊严被无情践踏,让她自云端跌入地狱,不认为还有希望,却又不能放弃希望。
这般处境,迟早会让她崩溃、发疯。
蒋云初点燃一炷香,香燃尽,她若还不说,便用刑。
打阿洛、岳父、何国公主意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不需手软。
端妃闻到那支香的味道,看了一眼,愈发焦虑。
她该怎么办?
蒋云初刑讯的手段,与她听说的见过的任何人不同,可以说他完全不通此道,也可以说他比任何人都擅长此道。怎样的阶下囚到了他手里,都离不了沁入骨髓的痛苦、恐惧。
长夜漫漫。
长夜再无尽头。
一大早,何莲娇到听雪阁找陆休,“颜颜昨日来过,你怎么不让我见她呢?”
她后知后觉到了这地步,还有理了。陆休瞥她一眼,“还没睡醒吧?昨日你去了何处?”
“和你侄子采买了些笔墨,出门时颜颜已经来了,我居然不知道,怎么没人告诉我和书窈?”
陆休道:“她来有正事,也不想你们当差。”
“那好吧,休沐时我们再去找她。”何莲娇说道,“蒋侯这一阵七事八事的,她没跟着上火吧?瘦没瘦?”
陆休眉心微蹙,有些不耐烦,“啰嗦,滚。”回头自己去问去看不行么?追着他问什么?
何莲娇笑出声来,“我才不滚。等会儿知味斋的伙计送早膳过来,一起吃饭好不好?”
“不好。”陆休说着起身,“我去山上吃。”
何莲娇很失落,又担心,“是不是有烦心事?不然不会去找那些和尚老道。”
陆休懒得说话,径自出门。
何莲娇望着他的背影,黯然叹息。
这个人不把她当外人,但也从没把她当自己人。
头疼。
陆休离开书院之前,冯湛急匆匆地追上来,“先生,今儿我得请假,有事找云初。”
“不耽误事情就行。”
“放心,有人帮我做妥今日的事。”
陆休颔首,轻一挥手。
冯湛风风火火地策马离开书院,去找蒋云初,随后发现,好友如今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锦衣卫所、北镇抚司、天牢转了一圈儿,都没见到人,有知晓他根底的锦衣卫好心告诉他,蒋云初在宫里,午后得空,要回家一趟。
冯湛看看天色,已近正午,笑着道谢,找了个饭馆用饭,又着小厮拿着帖子去了蒋府。
皇帝卧在病榻上,看起来萎靡不振,且难受得厉害。
蒋云初、莫坤站在近前。
皇帝问道:“那母子两个,审得怎样了?”
蒋云初道:“端妃拒不承认与方志过从甚密,但是招认了一些谋害嫔妃的旧事。”语毕,将口供交给皇帝。
皇帝冷哼一声,“招认那些也是死罪的事,便能证明她与方志的清白?笑话!”
他还是比较了解端妃的,没急着看口供,又问:“梁王呢?”
蒋云初道:“梁王始终缄默不语。”
皇帝瞪着他,“那你就由着他装哑巴?”
蒋云初很认真地扯谎:“曾用刑,没下重手。”这是必要的工夫,不然不合常理。
“为何?!”皇帝恼火起来,“不是与你说过,只管用刑么?”
蒋云初一脸无辜,“真动刑的话,会有明伤,甚至残废。”
“你管那些做什么?”皇帝责问之后下令,“放手去做!尽快撬开他的嘴!”
蒋云初称是,心生笑意:皇帝所谓的撬开梁王的嘴,是要梁王招认什么?是端妃与方志不清不楚,还是意图谋朝篡位?正常来说都是不可能的——皇帝是真气迷糊了,到这会儿居然还没清醒,另一方面,丸药的作用也不小。
皇帝又吩咐莫坤:“这类事,蒋云初是生手,此刻起,你全力帮他。”
莫坤求之不得,忙不迭领命。
皇帝本想多问几句,但精力不济,身体几个地方实在疼得厉害,草草打发了二人。
服药之后,陷入幻梦之前,他非常不情愿地承认已经身不由己,太子监国的事,这几日便要定下来。要不然,群臣会生怨言,诟病他不顾大局。
从未想过,病痛会成为他最大的敌人。
未时左右,冯湛来到蒋府,遇到杨素衣,纯属意外:他下马时,她刚好下马车,无意间四目相对,都愣了愣。
他们要细看之后,才能认出对方——比起同在书院时,变化太大了。
冯湛没了读书时的青涩毛躁,此刻端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杨素衣就不消说了,样貌依旧,变的是气质。
让冯湛说心里话,她以前那种大小姐做派,他总觉做作。如今却是不同了,她整个人透着真正的优雅与谨慎,给人我见犹怜之感。
念及她那桩婚事,以前他与很多人一样,当笑话,这会儿则唏嘘她时运不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终归同窗一场。
她变化这么大,贺颜多多少少有点儿功劳吧。冯湛胡思乱想着,走过去与杨素衣见礼,“许久不见,这一向可好?”刻意没用世子夫人称呼她。
杨素衣侧身还礼,“劳冯师兄记挂,还不错。”
冯湛一笑,“我有件急事要蒋侯帮忙,算是贸然登门。你这是——”
“蒋夫人派人传话,说侯爷有几句话吩咐我。”杨素衣说到这儿,觉得措辞不妥,“也不能说吩咐,总之就是有点事,他要亲自知会我。”她并不知道蒋云初为何见自己,为此很是忐忑。
冯湛见她提起蒋云初这般谨小慎微,心中失笑。
她曾有意于云初,他是知道的,且知道她那点儿心意只出于虚荣——自认为最出色,便要找个最出色的少年,仅此而已,一如有些男子娶妻的条件,只是女子貌美。人虚荣起来,也能做尽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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