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份洒脱他很欣赏,看着这张熟悉却陌生的脸,顾迟想,要是念念也能如此,或许就不会有那些悲剧了……
谈完工作上的事,秋名唯又说:“对了,我明天就要去首城了,没什么紧要事的话就不回来了。”
虽然早就听她说过这样的打算,但真到了分别的这刻,顾迟的心情还是难以控制地低沉起来。
“是吗……”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就祝你在赛道上旗开得胜。”
“我会的。”秋名唯笑得张扬,“无论任何赛道,第一非我莫属。”
顾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嗯,那就提前恭喜了。”
时间差不多,秋名唯准备回去了:“这段时间就多谢你照顾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顾迟提议:“上次说要请你们吃饭,不如就今晚?”
秋名唯遗憾地说:“家里那个傻白甜已经跟我约好今晚吃他做的菜了,没办法,最近他铆足了劲儿跟我秀厨艺,我得给他个展示的机会。”
她话里都是宠溺。
看得出来,她和那个人是认真的。
顾迟不禁羡慕:“真好。”
喜欢她的人,她恰好也喜欢。
他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他。
秋名唯唇边弧度扩大:“是啊,真好。”
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遇见属于她的那份幸运。
“那就这样,我走了。”她重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走向办公室大门。
手压下门把的一瞬,顾迟开口喊住她:“秋名唯!”
他很少喊她真名,还像以前一样唤她“念念”,并不是怕别人生疑,而是他怕喊了她“秋名唯”,念念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然明知不可能,虽然知道对秋名唯不公平,但他内心深处依然存了一份自私,他希望念念能回来,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过那晚在餐桌上,他选择了释然,选择将这个人视作不是念念的、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人。
所以……
“秋名唯,你要幸福。”他动容地注视着她,眼底有温热的水光,“替念念,好好活下去。”
这番突如其来像是诀别的话让秋名唯愣怔。
对上男人那双眷恋不舍的眼睛,她轻叹一声:“我会的,顾迟,你也要向前看。”
毕竟生活依然继续。
谁也无法在回忆里驻足。
门拉开又合上。
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顾迟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抬起手,轻轻捂住眼睛,下一秒,掌心一片热流。
向前看?
理智告诉他确实应该如此。
但念念的事情上,他从来就无理智可言。
所以……
抱歉他做不到……
离开办公室后,秋名唯便准备打道回府。
等待的电梯停了下来,两扇金属大门推开,四目相对的是她不愿见到的人——
男人早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憔悴而颓废,周身似笼着黑气,阴鸷得可怕。
无论他是不是专程来纠缠她,秋名唯都转身就走。
“念念!”沙哑的声音喊住她,陆景深克制住那份怒火,“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
秋名唯完全没兴趣,扬声唤保安:“我说过不许再放这个人进公司!他怎么混进来的?”
保安连忙跑过来,连连鞠躬赔罪:“不好意思,秋董,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跟您说,我们也怕误了事儿,就让他进来了。”
秋名唯不想听借口,触犯原则的事她向来不手软:“自己去人事部结算这个月的工资。”
保安愣怔:“您这话什么意思?”
秋名唯看着他,冷冷道:“你被开除了,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
周围员工们都在偷偷关注着这边,她要是不来一招杀鸡儆猴,往后陆景深岂不是想来就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很快保安队长也赶了过来,领着犯错的保安快步离开。
电梯门口,秋名唯和陆景深对峙着。
一个表情厌恶,一个神色痛苦。
“已经恨我到这个地步了吗?”咽下满喉苦涩,陆景深开口问。
秋名唯皱眉:“关于这点我已经说过了,恨?你不配。”
“我不配?”陆景深冷笑了声,把手里攥着的文件袋塞给她,“难道他配?”
牛皮纸的文件袋映入眼帘。
秋名唯没着急打开,问:“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陆景深说这话时眉眼带着几分讽意,“你真以为那个姓薄的是什么善茬?娱乐圈有多乱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
听这话的意思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秋名唯看也不看那份文件,直接抬手撕个粉碎,而后在陆景深破裂的表情中,把文件的残渣扔在他脸上。
“别拿这种无聊的事烦我,好好想想怎么拯救你破产的陆氏吧。”
当初看小说只是觉得这个男主渣得令人恶心,穿书后,跟他一次又一次的接触,才发现“渣”和“恶心”这两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有了顾迟和薄原彻做对比,一下就显出陆景深所有丑态。
秋名唯现在话都不想跟他说一句,拉开几步距离,扬声招呼保安:“怎么还没把他赶出去?还要我说第几遍?”
愣神的几个保安连忙过来,对陆景深说:“走吧,别让我们难做。”
陆景深站在满地的碎纸屑中死死盯着秋名唯:“念念,这种事情上别跟我斗气!你太单纯,根本不是那种娱乐圈男人的对手!你没看刚才那份资料,不知道他睡过多少女人,干过多少肮脏事!他找你无非是图你的钱!你别被他给骗了!”
他那份资料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黑心狗仔手里买到的,全他妈是鬼话!
薄原彻要是那么老油条,就不至于为了不陪明莎莎睡一觉而不惜放弃星途,她和他之间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偶遇,最终有了羁绊。
不想在众目睽睽下为薄原彻解释,他毕竟是公众人物,万一引起不好的影响就罪过了。
秋名唯眯起眼,目光轻蔑,直接怼得他哑口无言:“当初你跟我结婚不也是图我们秋家的钱财吗?装什么清高。”
周围偷偷看戏的员工不小心破了功,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不是吗?
当初陆景深口口声声说董事长是棒打鸳鸯的恶人,说他的真爱是“救命恩人”的倪姗,结果利益面前还不是跟董事长结了婚,一边享受着秋家带给他的财势,一边又说自己情不由衷,还真是又当又立!
这声笑让陆景深脸色更加难看。
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员工都是生面孔,看来秋念是狠了心把管理层的人全都换了个遍。
有必要这么防着他?
喉咙里翻滚着郁气,在保安强行带走他前,他深深看秋名唯一眼,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念念,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出门前的好心情被陆景深给败得所剩无几,秋名唯驱车回到南岸别墅,脸上明晃晃写了“不爽”两个字。
薄原彻一直等着她回来,听见动静跑去车库,就看到她这副表情。
“怎么了?”他问,“去公司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见到他,秋名唯心情稍微好些,“不小心踩到了狗屎而已。”
薄原彻顺势看向她的脚。
秋名唯忍俊不禁:“真蠢。”
薄原彻:???
见他一脸茫然,她这才解谜:“是陆景深,今天混进公司堵我。”
一听这个人的名字,薄原彻心微微提起:“他找你做什么?”
“还有什么?无非就是想求复合。”想到白天的事,秋名唯忍不住嗤笑,“拿着不知道哪儿买来的黑料,跟我说你不干净,找我是想骗我钱,可笑!他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他一样?”
“他…给你我的黑料?”薄原彻慢吞吞说完这话,跟着露出忧心的神色。
虽然他从没做过什么三观不正的事,17岁前做过的最叛逆的事无非是跟人打架和偷偷抽烟,17岁出道后怕传出不利消息,他一直洁身自好,所有时间几乎都献给了工作。所以,根本不可能有把柄。
但……
那些狗仔能把假的说成真的,黑的说成白的,万一小唯她…她信了怎么办?
☆、第46章
他握紧手,十分无力地补了句,“我是干净的……”
秋名唯原本就不信那些狗屁黑料,陆景深给的就更不会信了,没想到这个傻白甜居然这么担心!
她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挑着他下巴说:“我知道,我们的彻彻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指尖传来的温度点了火,他耳根烧红,不自在地抿紧唇,强调:“我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他拿下她的手,攥在掌心,很认真地解释,“无论是出道前还是出道后,我都没跟任何人有过那种关系,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所以无论你看到什么黑料,那都不是真的!”
手被攥得有些疼,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那份焦急不安。
秋名唯抬手揉揉他脑袋,安抚这只不知所措的小可怜:“放心,我没看,因为我根本就不信。”
在这张充满少年气的面容上,她只看到一片澄净,这个傻白甜要是有那等玩弄女人的手段,当初也不至于被欺负得那么惨。
所以,无论是任何极具说服性的黑料递到她面前,又或者是全世界都指着他控诉,她也始终相信,他是无辜。
一颗不安的心就这样被温柔抚慰。
薄原彻攥着她的手慢慢松开,他如释重负地舒口气,转而又严肃了神色,拉着她说:“以后出门还是我陪着你,免得又被他钻空子堵人。”
见他突然男友力暴增,秋名唯不由好笑地点点他鼻尖:“我明天就离开沛城,他上哪儿堵我?”
说到这个,她提了句,“对了,从明天开始我要去首城忙赛车的事,我会派一架飞机送你回乐城。”
没了陆景深骚扰,薄原彻脸色缓和许多,一听后面那句话,又微微凝重了神色。
首城啊……
他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做活动也刻意避开去首城,毕竟对于那里,他只有痛苦的回忆。
但喜欢的女人要去首城重返赛道,他怎么可以错过见证她辉煌的时刻?
便压下所有的抗拒,扣住她的手,做了决定:“不用,首城,我陪你一起去。”
……
或许是提及了首城的缘故,当晚,薄原彻梦见了他年少时的种种。
梦里也很深的夜,宽大书桌正对着的落地窗被染成密不透风的黑,压抑得令人难以喘息。
桌上摊开永远也看不完的参考书、写不完的试卷,他握着笔,指尖因过度书写而隐隐作痛。
周遭死了一样的静。
唯有桌台上的木质手工钟有节奏地朝凌晨3点移动着……
画面一转。
他站在学校领奖台上,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中,进行着全国竞赛一等奖的表彰仪式。
和老师的赞赏、同学们的羡慕不同,他的内心和表情同样平静,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拿一等奖了,家中的展示柜里奖杯已经多得放不下。
可拿再多的奖也满足不了母亲的要求。
或者说,永远也满足不了她的要求……
——“没用的东西!讨不了你父亲欢心,我们母子这辈子都见不得光!都拿不到名分!”
——“你笑啊!你阴沉着脸你父亲怎么喜欢得起来?!你要害我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吗?!”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不争口气!没能把那家的孩子比下去!我才会熬了十几年都没熬出头!啊啊啊——!去死!你去死啊!”
他被赶出家门。
站在冬日凄冷的街头,他疲惫地想,再等等,等他满了18岁,就永远离开这里……
后来……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黄昏。
他上完暑期培训班回家,手里提着买好的菜,准备吃完饭就写今天新发的试卷。
路过母亲的卧房,却发现门半掩着,能隐隐瞧见床上躺着的身影。
她很少在家,平时不是去做脸做头发就是逛街喝酒,整夜不归。
他微微惊讶地走过去,临近门口,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他下意识地推开门,终于看清房内的情形——
女人穿一袭纯白婚纱,化着精致的新娘妆,躺在一片血红中。
这种被无数作家导演认为极具艺术的画面,他却体会不到丝毫的美感,在浓郁血气的包围下,他当即便吐了出来。
……
有敲门声传来。
打断他的梦。
薄原彻掀开眼帘,呼吸急促,浑身冷汗。
敲门声还在继续,击散他眼底的迷雾。
“出什么事了?”
是小唯的声音……
他一下子从梦境里的压抑和惊恐中挣脱出来,坐起身,哑着嗓子应了句:“我没事……”
秋名唯不放心:“那你开门。”
他定了定神,抬手抹掉脸上的冷汗,这才下床去给她开门。
拉开门。
走廊温暖的灯光洒进来,驱走几分冷意。
秋名唯站在那里,抬头打量他——
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微微失焦的目光看上去十分空洞,他耷拉着脑袋,显得没精打采。
结合刚才她在隔壁听到的痛苦呻.吟,她心下了然。
“做噩梦了?”
薄原彻揉揉眼睛,尾音黏稠:“嗯…算是吧……”
这副蔫蔫的模样敲上去可怜兮兮。
秋名唯伸手碰了碰他额头,摸到一手冷汗,不由皱眉:“认床?”
“倒不是……”他抿着唇,垂眸盯着地面,“只是做了个不怎么舒服的梦,你不用担心。”
见他不愿多说,秋名唯也不再问,转身给他接了杯热水过来,看着他慢吞吞喝完,然后问:“现在好点了吗?”
gu903();胃里蓄满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