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待得怡然自得,可是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霍荣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被晾了一会儿,可不干了,站起身来,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了两圈,还不见人来,不由得开口怒到:“县令那厮,是不是有毛病?把人叫来,为何却又不理!”
“要不,你去问问他?”正在看风景的贺书渊,无聊的随口回到。
原本还有些暴躁的霍荣钧,见他一副优哉游哉,毫不以为意的模样,眼睛眯了眯,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刚才他一冲动,打晕了那两个衙役,让这小子白捡了个便宜,结果,他还要用话挤兑自己,这回儿,自己可不再上当了!
贺书渊见他竟然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也不傻么!
就这样枯坐了半个时辰,才有一个小吏模样的人,来把两人带进了县令的书房。
四十多岁,长相普通,面白无须的县令大人,身着青色的官袍,端坐在书案后,身后站着心腹的师爷。
贺书渊规规矩矩的跪下行了礼,心中却暗自发誓,一定要尽快考上秀才,这万恶的跪拜礼,他可真是一点也不想再行了!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霍荣钧,原本还想着浑水摸鱼,自己不出头,悄悄跟着看热闹,可是,这会一见贺书渊跪下行礼,顿时傻了眼,他总不能为了看个热闹,还要给个芝麻小官下跪吧!
不过,幸好他脑筋转的快,装模作样的对坐在书案后的县令,拱了拱手,行了一礼,做出一副自己已经有了功名的读书人模样,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只要糊弄过这一会,就行了,反正自己也不怕他们找后账。
县令原本找的就是贺书渊,又见他身着松山书院的学子袍,便也没有为难他。
那站在县令身后的师爷,见两人分别行完礼后,清了清嗓,开口说到:“贺书渊,你知道今天县令大人,叫你来县衙,是为何事吗?”
“在下不知,还望大人明示!”贺书渊揣着明白装糊涂,态度十分恭谨的回到。
“你不知道?哼!”端坐在书案后的县令,突然重重的冷哼了一声,面色蓦地阴沉下来。
要是古代,从来没见过大官的老百姓,此时见他这副模样,怕不是早就吓得双腿发软,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可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却一个是平等思想刻在骨子里的现代人,一个是侯爷家的小公子,哪里会被他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官威吓到,因此都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般,神色淡然的看着他。
那县官见自己刻意摆出来的官威,竟然一点效果都没有,不禁气结,心中暗骂,如果那恣意书坊,不是因着贺廷卿的缘故,还有些名气,他又何苦费这般的劲!
站在县令身后的师爷,见他们两人,俱是一副淡然镇定的模样,也懒得再打这些无用的玄机,遂直接开口,语气咄咄逼人的喝到:“你们恣意书坊印的舒意报上推荐的铺子,吃坏了人的事情,别告诉我,你这个东家不知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贺书渊便会露出惊慌害怕之色,到时候,再趁他害怕的心慌意乱之时,恐吓敲打几句,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
可惜,没想到,这回,贺书渊又让他失望了!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两张印满了字的大纸,举到面前,朗声回到:“原来大人找在下,是为了这件事情,正好,在下也正好为了这件事情,想要求见大人,请大人为我做主!”
县令和师爷一听他这话,不禁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暗到,“他家书坊印的报纸,介绍的铺子,吃坏了人,他不仅不害怕,竟然还要主动来衙门,让自己给他做主,难道此事,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贺书渊却不去管他们二人的反应,犹自往下继续说着,把刚才发生在他们恣意书坊门前的事情和有人假冒他们舒意报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
末了,还把手中两张真假舒意报,呈了上去,让县令和师爷验证他的话。
等到县令和师爷,把手中的两张报纸对着阳光,好好比对了一番后,不由得暗暗后怕,还好他们没有一上来便发难,否则,这会儿,没脸的可就是他们了!
原想着,借机把舒意报,抢到手中的县令,没成想,一个小小的报纸,里面竟然还有这许多套头事儿,不由得也歇了那点贪财的心思。
只是这报纸如此惹事儿,对治下的治安,也是极为不利,因此,县令微一沉吟,便开口说到:“既然这报纸,鱼龙混杂,也极为不好管理,又有不好的影响,那还是不要办了为好!”
“师爷,赶紧拟一个告示出去,从今日起,本县除了书籍外,不许再印任何公开流行的东西!”
师爷虽然眼中同样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不过还是弯身应是,毕竟,对于县官来说,什么钱财,也比不上他头顶上的那顶乌纱帽。
站在一旁的霍荣钧,不禁幸灾乐祸的看向贺书渊,想了想,又挤到贺书渊身边,挤眉弄眼的低声道:“怎么样?没有小爷帮着你,你家的报纸,都没的印了,快来好好求求小爷,小爷帮你搞定!”
贺书渊瞥了一脸嘚瑟,只等着他去求自己的霍荣钧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转过头去,看向县令大人,语气淡然的开口说到:“大人,在下有个能够两全其美的法子,定能让大人满意,不知大人可否愿意一听?”
☆、第三十八章
“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县令看着站在书案下方,自信满满的贺书渊,不以为意的扯了扯嘴角。
倒是站在他身后的师爷,十分感兴趣的开口问到:“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倒是说来听听!”
“大人不让印报纸,不过是怕印的人多了,鱼龙混杂,不好管理,会出乱子,可是,如果指定固定的一家书坊来印,那么这个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贺书渊神情自然的回到。
那师爷,一听他这样说,眼睛猛地亮了起来,眼神热切的看向县令,就差高喊一声,“大人,他说的太对了,我们快把舒意报抢过来,下令不许其他人印,岂不是挣的更多!”
县令虽然听完贺书渊的话,也十分意动,不过,他这么多年的官,自然也是没有白当的,略一思索,不禁微微拧眉,冷哼了一声,开口问到:“只让你们恣意书坊印报纸,不让别人印,就是你所说的两全其美?”
“我们恣意书坊,自然不能让大人白白费心,愿意将舒意报所取得收入的五成,交给大人,作为管理费用。”贺书渊看着县令,神情诚恳的回到。
“五成?”县令又不禁撇了撇嘴,心中暗道,“我把舒意报接手过来,岂不是有十成,还用你在这做好人!”
贺书渊见他这幅模样,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笑了笑,又接着说到:“如果大人愿意,在下也可以把舒意报双手奉上。”
“什么?你要把舒意报送人?!”刚才听到他说,要把舒意报五成的利润,送人的时候,就有些惊讶的霍荣钧,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惊诧的开口问到。
“对呀,如果你想要,也可以送给你!”贺书渊冲他点了点头,一副很随意的模样。
看得一旁原本就要开口答应,高高兴兴收下舒意报的县令和师爷,俱是万分惊诧,他这一副舒意报仿若破烂般,随随便便送人的架势,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两人又是神情游移不定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答应的话,却不敢随意出口了。
别说他们两人,就是一向做事情中二惯了的霍荣钧,都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惊疑的开口问到:“你们印的那个舒意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一副巴不得赶紧送出去的模样?”
贺书渊被他这番话问得,脸上露出十分委屈的神色,有些不情愿的开口回到:“舒意报挣钱,是挣钱,可是你们谁知道,每天四处淘弄那些话本故事,有多难!还有,在报纸上打广告的那些铺子,还要派人仔细去走访调查,就怕有所闪失,每天用在这上面的精力…唉……”
贺书渊摇了摇头,一副连提都不想再提的模样,看得屋中几人,俱是心下微惊。
幸好!幸好没有冲动的答应下来,县令和师爷两人,不禁在心中暗暗庆幸,没有把舒意报要到自己手上。
这买卖不同一般其他的买卖,只要派人看着就行,自己弄到手上,简直就是弄来个麻烦,那舒意报,最吸引人的,就是上面连载的故事,没了那个,谁还爱看啊!
没人爱看,谁还花钱,在上面宣传自己的铺子啊!没人花钱宣传自己的铺子,那舒意报还上哪挣钱去啊!
如今这么一想,县令倒是觉得,刚才贺书渊所说的,由县衙发告示,不许其他人印报纸,只让恣意书坊印,而自己得那舒意报五成的利润,果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直到从县衙出来,坐上了马车,霍荣钧脑子里,还好似一团浆糊般,想不明白,县令叫贺书渊来,明明是为了夺他的舒意报,可是,最后怎么就成了,别人都不许印报纸,只有恣意书坊可以印,而且以后舒意报,还不再免费发放,想看,就得去恣意书坊购买了!
就算,以后舒意报的利润,要分给县令五成,可事实上,贺书渊也并没有少挣多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贺书渊明明说要白送的,自己竟然都没敢要!
好吧,自己是嫌太麻烦了,反正自己又不缺钱,霍荣钧为自己莫名其妙怂了的行为,暗暗找着借口。
可是,心中却不禁暗暗的佩服起贺书渊来,虽然他佩服的点,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哎,你这种脸皮巨厚,坑起人来,面不改色的本事,是从哪学来的?”霍荣钧忍不住开口去问。
“你想学?”贺书渊心情极好的戏谑着反问了一句。
被问中了心事的霍荣钧,不禁脸色微红,有些结巴着回到:“谁…谁想学你这么不要脸!”
“原本还想告诉你的,可惜既然你不想学,那就算了!”贺书渊摇了摇头,一副十分遗憾的模样。
每次不管是谁的错,最后倒霉的一定是自己的霍小爷,是真的想要学会贺书渊这不动声色间,坑人于无形的本事,此时见他这副模样,只能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想学,行了吧!”
“哦~”贺书渊拖了个长音,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霍荣钧,笑得贼兮兮的回到:“这个是天赋,打从娘胎里带来的,估计是学不会的!”
“贺书渊!我杀了你!”马车里传来霍荣钧的怒吼声,把马车外的行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避让开来。
等到马车回了恣意书坊,他们两人从车上下来时,那衣衫不整的模样,着实把宋掌柜和初一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二人在县衙里,被用了刑,俱是大呼小叫的冲了上来,还不停的张罗着要去请大夫。
却被贺书渊和霍荣钧,同时摆手拒绝了,男人奇怪的友情,倒是因为打了一架,而变得越发的好了。
等两人重新梳过头,整理了衣衫,又去安抚过被打的那两个衙役,送了些银子,把他们俩打发走后,已经过了午时。
两人就在恣意书坊,跟宋掌柜边吃,边把上午去县衙,跟县令约定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让宋掌柜又是一阵吃惊不已。
别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元气大伤,且得恢复一阵,才能慢慢好转起来,他们家可倒好,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没事儿,结果还把别人都挤黄了,自家倒成了官府指定的买卖,真是…
自从跟着贺书渊后,经历过无数次惊吓和惊喜的宋掌柜,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吃过午饭,两人便赶回了书院,结果,刚回宿舍,便被闻讯赶来的曹教谕,黑着张脸,训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既然来了松山书院,就要守书院的规矩,不是休沐时间,没有师长的同意,不得私自出书院的门;什么既然进了松山书院,就代表了松山书院的脸面,行事需要思虑周全些,不能丢了书院的脸,等等等等,乱七八糟训了一大顿。
贺书渊是个脸皮厚的,面上态度恭谨的听着,心中也不以为意,那霍荣钧就更不用说了,吊儿郎当的站在那里,一会儿抬手掏掏耳朵,一会伸手揉揉眼睛,一副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说完,小爷累着呢的模样,给曹教谕气得,在扔下了一句“果真都是硬塞进来的废材,朽木不可雕也”的话后,一甩袍袖走了。
这会儿,贺书渊可算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跟霍荣钧分到一个宿舍了,敢情他们这是差生宿舍,都是走后门进来混日子,“不学无术”的问题少年,索性就分到一处,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可惜,霍荣钧那货,却一点都没有这样的自觉,竟然还真心以为,是别人配不上他的出身和地位,才没有人跟他一个宿舍的,着实让贺书渊一阵无语。
gu903();下午,贺书渊去交了学费,领了学子服和书,晚上回来,早早的便睡下了,为了明天的课,养精蓄锐,毕竟他是真的来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考上秀才的,可不是像霍荣钧那样,来混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