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两银子拿来买粮,未褪壳的糙米可买一斗,家中若有两名壮年女子来应征,其余人一月便能有两斗米进账,粥熬得稀一些,日子也能过下去。百姓不会有怨言,反会恨不得家中多几个人。”
祁若眼前一亮:“此计甚妙!只是这开销未免太过巨大。”
明璋老神在在地摩挲着茶杯,郎秋平接过话头:“近年来国库充盈得很,拨些款项下来,转年便能从这运河上翻倍赚回去。”
三人面上都有些喜色,明璋催促她俩:“快写你们的奏折吧,回京后孤去找母皇好好掰扯掰扯。”
女皇忌惮自己,但自己此时已是个“残废”,无力篡位,只能仰着老二鼻息过活。且此次自己是为了民生,为了天下安稳,说得不好听些便是给老二继位打基础,女皇在位一心要做政绩,又心疼老二,只要自己将利处讲清楚,不怕她不同意。
三人商定已是傍晚。
太过激动连午膳都未用的三人,终于出现在饭桌上,引起黄泽侧目。
“今日午膳未见三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相视笑得隐秘,明璋浅笑着开口:“此事确实需要将军配合,不如一会儿饭后去我那里详谈?”
黄泽疑惑地应下,接着吃饭,一旁的黄锦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扭头看向郎秋平,疑问似的挑了下眉毛,却见郎秋平装得一副比他还要疑惑的模样,一时气急,鼓着个腮帮子不再看她。
神气什么,一会阿姐知道了情况,他去问阿姐!
黄泽比起祁若,就稳重了许多,对于开运河一事并未太过惊讶,只是问清了细节,确定她们不是瞎胡闹以后,便表示会尽量配合。
她穷苦人家出身,见到能改善民生的举措,总是更多几分支持。
看着旁边轮椅上的女子,黄泽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太女殿下远在高堂,却能贴心贴肺为黎民百姓着想,若不是双腿残疾,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乃至优秀的君王。
如今她却只能屈居人臣,真是可惜了!
黄泽心中又敬又怜,生平第一次想要主动结交一名以前在她看来娇滴滴的贵女。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告诉大家等临石郡完事以后,回京就能娶阿缨了!
啊,看着他们偷偷恋爱,就仿佛看到高中早恋的自己,太苦了,得赶紧甜一甜
明璋:笑成一个两百斤的憨憨.jpg
阿缨:憨憨+1
第28章
明璋等人是来治理临石郡蝗灾的,只要全郡还有一县闹灾,她们便不能回京,哪怕她刚来第二日便想出了有效的法子。
更何况,各郡县之间调粮需有女皇下旨,而她们的奏折还在回京的路上,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需七日。
今日已是第四日了,她最少还需在此地逗留七日,想想就浑身难受,一颗心早已飞回京中宰相府,绕着阿缨上下起舞。
信鸽飞得快,加上路上歇脚的时间,一日半就可从京城飞到临石郡,想想看,今日又能收到阿缨的信了。
所幸城中事务都已安排得井井有条,明璋便在府中守了一日,直到下午,第一时间接到那千里迢迢的锦书。
这次虎翼没有赘述,通篇都是阿缨写的。看来自己之前洋洋洒洒三大页,叫他诚实一些将情况说得具体点,是起作用了。
明璋脸上带着一丝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温和笑意,缓缓地如饥似渴地一字一句读着。
季濯缨收到明璋的三大页时,刚刚应付过宫里来的御医。
贤妃娘娘能牢牢抓住女皇的心,靠的一定是他的脸皮。前一日才放自己女儿轻薄人家公子,未遂,第二日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召季濯缨入宫。
与虎翼商量过后,季濯缨便去找了母亲。季良细细听完儿子白日里的遭遇,险些气得摘了乌纱帽就闯进宫找女皇评理。还是被季濯缨给劝住了。
母子俩谈到深夜,第二日季濯缨还是按照计划,得了风寒卧病在床。
贤妃的贴身近侍来传口谕,召季濯缨入宫陪娘娘说话时,被季良拦住了。
近侍头痛无比,昨日特意挑着宰相大人不在的时候来,今日怎么她就在了?
却见季良黑着张脸,怒气冲冲:“昨日小儿被贤妃娘娘唤去,回来便受了惊吓神情恍惚,夜里发了热。我还未来得及去找陛下做主,娘娘竟是还想着再来一遭吗?”
近侍慌了神,忙跑回宫中回话,却见蒋综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挥挥手叫他退下,便接着拿着小金剪摆弄花枝。
自己的钰儿,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哪由得她季良母女挑三拣四!还受了惊吓半夜发热,这是暗着责骂自己呢!
冷笑一声,蒋综朝着小厨房而去。
女皇最爱吃他做的水晶蒸饺,自己先一步去找女皇哭诉,还怕她季良不成。
季良并没有去找女皇诉苦。是以蒋综呜呜咽咽地哭了半天,又是委屈自己什么都没做,季濯缨病了却怪在自己身上,又是暗戳戳叫女皇找个御医去瞧瞧,御医回来后,说季濯缨确实病重时,他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没控制住地愣了神。
女皇有些尴尬,第一次对蒋综冷了脸。
蒋综不相信季濯缨真的病了,可后妃又没有资格随意调用太医去臣子家中诊病,只好吃了这一暗亏。
季濯缨为了保险,在御医走后又等了半日才服下解药,便匆匆给明璋回了信。
信中将此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又交待自己安好,让明璋不要担心。
最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了治灾情况,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明璋看着信,脸上的笑把来找她的郎秋平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搓了搓手臂,郎秋平挤眉弄眼地开口:“季公子来信啦?”
明璋这才惊醒,意识到这信自己已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了。珍重地将信纸对折,放进袖口,她握拳掩嘴咳了一下:“是。”
“怪不得殿下笑得这样销魂呢,啧啧!”郎秋平揶揄地看着她。
明璋控制不住笑得灿烂,拍了她一把:“销魂什么销魂!给你个话都不会说个嘴!”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然后郎秋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得明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不就是嘴瓢了一下嘛,笑成这样!”
郎秋平笑了好久才停下,明璋见她终于能好好交流,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事吧?”
“有事,有事。”郎秋平眉头又皱起来,明璋每天都要感慨她的表情之丰富,“黄泽每日监督运粮放粮,阿锦也跟着跑前跑后,都累瘦了。
我是想着,能不能劳烦殿下想个法子,将他留在府中歇几天。”
明璋斜眼睨她:“心疼了?这便唤人家阿锦,胆子不小呐?”
郎秋平腆着个脸:“这不是偷偷喊几声嘛,殿下帮不帮这个忙嘛!”
明璋颔首:“帮。正巧昨日我想着回程时给阿缨带些稀罕物件,问了祁若,说是此地有工匠极擅银线编织,便约了匠人明日来郡守府教我。你叫黄公子一道来吧,至于拿什么理由,你自己想想。”
郎秋平笑得见眉不见眼:“好好好,多谢殿下啦!”说完便急急跑出去,想是去寻黄锦了。
明璋摸摸袖口,又将那书信拿出来细细翻看,面上笑容渐甚。
她已想好明日要编什么了,定十分适合阿缨!
第二日匠人来得早,郎秋平带着黄锦打打闹闹过来时,明璋已学会了基本手法,手里的物件都做了一小半了。
黄锦见了明璋,先是习惯性地有些害羞,然后却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天她一脸冷漠地说出“死了”,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却被郎秋平按着肩膀坐下,“来都来了,发什么呆嘛!”
黄锦回了神,瞪了她一眼,随手拿起一根银线,和颜悦色地跟银匠请教起了自己想要做的东西。
郎秋平也不坐下,站在原地柔柔笑着看他。
气氛渐渐融洽,三人说说笑笑,到傍晚时,每人都编好了自己心仪的物件。
那匠人笑了笑:“太女殿下做的最精巧了,竟和真的一般!”
明璋不由得意,回房取了个小木匣子,将手中的物件小心地放进去,又垫了几层帕子。
郎秋平手里捏着朵含苞待放的银质月季花,手腕一抖便插在了黄锦发梢,笑眯眯道:“不错,娇花配美人。”
黄锦一下子双颊通红,手里的银狐狸狠狠砸到郎秋平身上:“不要脸!”说完急急跑出院子,步伐慌乱。
郎秋平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捏着那小狐狸一脸荡漾。
银匠走后,她扭过头笑得灿烂:“殿下,臣的春天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璋璋做了什么,得等她送给阿缨的时候才能知道,现在连我这个老母亲也瞒着呢!感谢在2020-02-0220:13:38~2020-02-0321:2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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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郎秋平追着黄锦离去,银匠也行礼退下,庭院中只剩下了明璋与湘兰。
吩咐湘兰磨墨,明璋提起狼毫笔,展开信纸,极力缩小字迹,以求多写些内容给阿缨寄去。
书信传了五六次,明璋来到临石郡已将近十日,离京也已半月,女皇的调令终于下达。
祁若欢欢喜喜地派人去接洽临郡调来的粮食,而明璋等人已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程。
调来的粮食足够各县施粥棚运转到明年秋收,祁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便见两辆马车停在郡守府门口——太女殿下并两位大人要回京了。
祁若匆匆上前,在马车前拱手,高声道:“几位可否待祁某设过谢宴再走?”
马车帘被撩开,明璋温和地笑着:“不必了,此时粮食紧缺,我们不好多添麻烦。同祁大人共事很愉快,此行一别,下次见面不知何时,祝一切安好。”
郎秋平也吊儿郎当拍拍祁若肩膀,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殿下是难再见了,可我郎某人还要再来的,别忘了那运河!”
祁若伤感的离别之情被打断,一时间哭笑不得,强行跟着马车来到城外,目送她们整顿了军士,一行浩浩荡荡离去。
回程的路总是比离乡要快许多,没甚感觉,队伍已行进到解决湘竹那片林子,并再次在此地露宿。
明璋将郎秋平拉到角落里,同她说了上次在此处险些遭了暗杀的事。
郎秋平眯起眼睛:“殿下不厚道哇,现在才讲,肯定是有事要同臣商量。容臣猜猜看,殿下莫不是想不清二殿下是否还会派刺客埋伏,所以叫臣来推断一番?”
明璋推了她一把:“你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快说说,会不会有刺客?”
从临石郡出来已两日了,一路风平浪静,叫她心里有些不安稳,一时拿不准主意老二到底是何意,所以叫郎秋平来看看,她向来智多近妖。
郎秋平却缓缓摇头:“臣也不知。二殿下做事全无章法,臣推断不出。更何况殿下身为其姐都不甚了解,臣比起殿下更是不如。”
明璋楞了一下,与郎秋平相交以来,因着她聪慧至极,自己便习惯了事事问她,无形之中少了许多思考,怠惰不少。
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近来生活安逸,自己现在竟没了刚刚重生时的警惕。明璋垂下头,捏了捏手指:“不论如何,我会叫青刃她们严加防守,也会提醒黄将军多多戒备。”
郎秋平随口一问:“青刃是谁?虎翼不在吗?”
明璋抬起眼,语气中带了些欣赏:“青刃是虎翼的师妹,年纪轻轻武艺高强,我叫虎翼回京照看阿缨了。”
郎秋平神色一凛,“季公子在京中有危险?你二人关系还有何人知晓?”
“母皇与明钰,还有宰相大人,”明璋讷讷,“那日贤妃召阿缨入宫,还任明钰那个混球动手动脚,险些占了阿缨的便宜,我便叫他假装风寒,待我回京能护着他了再出来活动。”
“可是总是如此不是办法。”郎秋平按住明璋肩头,“殿下,臣能看出季公子对你的心意,若你信臣,此次回京你便去寻陛下讨个婚事自便的恩典,然后速速上门提亲。”
明璋惊得险些装不住残废站起身:“我倒是想,可这恩典母皇不会随便给呐!我要以何底气开口?”
却见郎秋平狡黠一笑:“殿下听臣的,保你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明璋附耳到郎秋平嘴边,将那声如蚊讷的话语牢牢记在心里。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明璋去寻青刃交待防守,郎秋平则去找黄泽提醒戒备。
按照刚刚郎秋平所说,此处是最合适的一个埋伏点,明璋若要取自己性命,极可能在此处倾尽全力来一场暗杀,而自己则需叫青刃等人漏个口子,将黄泽拉到漩涡中来,成为自己受害的有力见证人。
一番商议之后,营地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黄泽将明璋、郎秋平、黄锦三人赶到郎秋平那个奇形怪状的马车中坐着,自己抱着重剑守在马车外。
郎秋平曾说她这马车之所以要三匹马拉,是因为其中夹了一层铁板,刀枪难入。是以此处最为安全。
入夜已久,一行人皆疲惫不堪,却还未看到刺客影子,几人难免有些焦躁。
明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看来是我草木皆兵了,照这情况刺客许是不来了,各位不如去休息吧?”
众人熬夜皆是为了她的安危,她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黄泽却将那重剑“噌”的一声插入土中:“不必,殿下安全要紧,臣多年在军中,也习惯了守夜,不妨事,几位疲乏了不妨歇息片刻。”
话音刚落,没等明璋回话,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当”的一声订在马车壁上,箭尾颤动不已,可见力度之大。
若这马车仅仅是木质,只怕已被射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