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我再不说,难道要到黄泉路上说吗?顾青辞面红耳赤,终究是个面皮薄的人,方才那几句约莫是用尽了平生的勇气,现在连多看沈执一眼都不敢了。
沈执愣了好久,不知在这种场合下接受来自小叔子的告白,到底要怎么个反应才合适。很久之后才很得体有礼地道了句:多谢。
谢陵略诧异地偏头看他一眼,未言,只是唇角忍不住稍微抽搐起来。
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快走!顾青辞心愿已了,得见沈执一面,已无任何要求了,闭着眼睛慷慨赴义。
元祁很没好气地说:丢人现眼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说谁的,下一刻就剑指着沈执道:朕数三声,你若不废谢陵的胳膊,那可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三
二!
慢!我废!沈执大声叫停,飞快地同谢陵对视了一眼,忽然剑指着他,怒道:谢陵,我恨死你了!要不是你,我如何能同皇兄反目成仇,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陵道:你以为我不恨你?是你处心积虑接近我,还曾一次又一次地暗算我!甚至还冒充我弟弟,在我身边居心叵测!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若当真是正人君子,如何能同
我做下那等伤风败俗之事?在外人面前与我兄友弟恭,背地里对我极尽凌辱!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本就是个奴隶,为奴为宠有何不对?皇上贬你为奴,不就是赐了个脔宠与我?
你穿上朝服人模狗样,脱下朝服人面兽心!我此生最大的错就是遇见了你!谢陵,受死罢!沈执一剑刺了过去,竟然半点不留情面。
谢陵提剑就挡,回身一剑挑向沈执的喉咙,竟然也是毫不留情。
元祁蹙眉,不知二人在玩什么明堂,只是见两人招招狠厉,竟然都是杀招,还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顾青辞低泣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阿执,长兄,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阿执!
闭嘴!
闭嘴!
二人同时呵斥一声,沈执整个人腾起,飞身一剑正中谢陵的肩头,鲜血登时涌了出来,谢陵毫不相让,反手一剑刺中了沈执胸口。
沈执忽然仰头喷了口血,整个人倒飞出去。
阿则!元祁神色骤变,冲着左右的侍卫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拦住谢陵,快啊!阿则,阿则!
顾青辞更是大吃一惊,眼眶一红,忙要挣脱元祁,大声道:谢陵!谁让你伤他的,谁让你伤他的!阿执,阿执,你起来,阿执!
谢陵一剑将人击退,擦拭着唇边的鲜血。
沈执倒地之后,脸色骤然惨白无比,一口口鲜血往外狂喷,场上乱成了一团。
元祁将顾青辞随手往侍卫怀里一推,提剑冲了过去,一剑将周围的人逼退,伸手去扶沈执,厉声道:朕不准你死,你就不准死!跟朕回宫!
这只手即将触碰到沈执的一刹那,一道寒光闪过,沈执霍然从地上翻了起来,提剑劈了过去。
元祁迅速往旁边一躲,虽未被砍掉手臂,但肩膀被划了一剑。
元祁,你太自负了,也太轻敌了!沈执缓缓站起身来,抬袖擦拭着唇边的血迹,见谢陵已经救出了顾青辞,这才冷笑道:今日是我同元祁之间的仇怨,谁也不准插手!
元祁随意瞥了眼左肩的伤势,冷冷笑道:你也太轻敌了,你觉得朕会好生生地将顾青辞还给你们么?
话音一落,顾青辞脸色一白,猛然呕出口
黑血。
你对他做了什么!?快说!
下了点毒而已,暂时死不了人,但时间一长,朕就不敢保证了。元祁语气轻飘飘的,可说出来的话狠辣至极,阿则,你现在跪下来求饶,朕还会顾念着兄弟之情,饶你一命。你若继续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我永不认错!沈执暴怒,欺身一剑劈了过去。
他从前武功高强,可惜被废了一只右手,虽也能用左手剑,可终究大不如从前。
后有夏司传了半身功力过来,正好补这个缺陷,一手左手剑耍得极漂亮,手腕一震,数十道剑花如同层层海浪,肉眼可见的阵阵残影。
元祁提剑挡招,顷刻之间便过了上百招,二人论武功不分上下,若是沈执今日用的是右手,元祁甚至还打不过他。
不得不承认,昔日躲在墙角里哭泣的孩子,真的长大了。强大到足够挑战自己的皇兄。
沈执满脸恨意,一招比一招狠辣,一招比一招不留情面,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逼得元祁往后节节败退。
忽一剑挑飞了元祁手里的剑刃,元祁不敌,被剑气所伤,捂着胸口往后倒退几步,一口鲜血从齿缝中涌了出来。
元祁,我杀了你!沈执怒起,几乎被恨意左右,飞身一剑刺了过去。
即将刺中元祁的那一刻,一道身影挡在了剑下。
只听噗嗤一声,一剑穿心而过,滚烫的鲜血飞溅了沈执满头满脸。
他呆愣愣地睁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被自己一剑穿心的白发男子,摇头喃喃道:不是的,我要杀的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不是!
唰地一下,夏司将剑刃拔了出来,回身轻轻一掌将元祁推至侍卫怀里,咬牙切齿道:主子,快走啊!
夏司!元祁捂着胸口,亦是满脸震惊,终是咬牙,转身便走。
小主子,对不起,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站在你身边。夏司双膝齐齐跪地,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颤巍巍地对着沈执伸出手去,阿执,师父可以抱抱你吗?就抱一次,求你了,可以吗?
沈执提着剑往后倒退,摇头道:不要,我不要!
阿执,就抱一次也不行么?夏司被当胸
一剑穿了个透心凉,肯定是活不成了,满头白发下,早就不见当初威风凛凛的暗卫军总兵大人的半点风采,已经垂垂老矣,风华不在,阿执,你的第一柄木剑是师父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你所学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我所授。你生病了,躺在床上哭着说疼,也是师父陪在你身边的,你都忘记了么?我当初在城墙下救了你。
是你?沈执抬眸,满脸不敢置信,是你救了我?为什么?
我救主子,那是我身为属下的职责所在,我救你,既是职责所在,也是也是我身为你师父,对你的对你的牵挂。夏司说完这句,眼里的生机全无,头一垂,跪着死去,至死都没得到沈执的原谅。
师父,师父。沈执喃喃自语,一点都不觉得痛快,望着夏司逐渐冰冷的尸体,眼角的泪痣红得发烫。耳边嗡嗡的,周围满是血腥味。
狂风一吹,又是好大一场风雪。
青辞,你感觉怎么样了?青辞?谢陵一手攥着顾青辞的手腕,替他传输内力,试图将他体内的毒逼出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哥哥!你让开!让我来!沈执大惊失色,知晓谢陵耗费内力过度,忙将顾青辞接了过来,替他运功逼毒。
可是没有用的,元祁一向手狠手辣,这次也不知喂了顾青辞什么毒,根本逼不出来,只能暂时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