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沈执眯了眯眼睛,轻声吐出一句:哥哥的身体永远那么温暖。

他们小看了顾青辞中的毒。

翌日顾青辞又呕出一口血来,回京溪的路上大雪纷飞,沈执急得满身大汗,将人圈在怀里,一次次地替他运功压制毒气。

可就是没有用,顾青辞还是一点点地丧失了生机,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沈执平时都不敢同谢陵对视,生怕看见谢陵红着眼眶的模样。

顾青辞开始认不清楚人了,沈执和他说话时,顾青辞说他今年只有十六岁,家中有何许人,也记不清了,甚至认不出谢陵。可唯独记得沈执。

他牵过沈执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我要保护沈执。

沈执满目哀愁,恨死元祁了。

他对顾青辞非常好,除了不能与之有肉体上的缠绵之外,顾青辞的所有要求,一一都会满足。

可顾青辞对

沈执亦是没有任何要求了,只是希望他能过来陪陪自己,哪怕说几句话也行。

第三日,顾青辞又呕出口血来,沈执几欲发疯了。不顾一切代价地派人追杀元祁。夜以继日地运功替顾青辞逼毒。

第四日,顾青辞照例吐了口血,懵懵懂懂地跟沈执说:外头下雪了?今年我十四岁了。

沈执当时惊恐地瞳孔骤缩,同谢陵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是夕颜!

传闻此毒同花名一般,盛于黄昏,一朝凋零,悄然含英,阒然花落。

也就是说,自顾青辞吐血的那一日为始,每一日为一岁,一日结束,便少一岁,等十七天过完,顾青辞便要与世长辞了。

不要,我不要你死,不要啊,你不能死的,我把谢陵还给你,我把他还给你!沈执将人抱紧,竭尽全力地想挽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不明白为何元祁要一次次地把他的光明带走,一次次地将他拉回深渊。

阿执,你不要哭啊,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了?顾青辞像个十四岁的少年那般,眸子温柔深邃,身上隐隐有了谢陵当年的风姿,勾唇浅笑,如午后温暖的阳光,明媚却不张扬,我不要谢陵,我想要你。

沈执忽觉得回到了年少,谢陵比他年长了六岁,十四岁时已经官服加身,丰姿卓越,那会儿谢陵也是这么告诉沈执的,说:哥哥不要别人,只要你。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谢陵在此处儿没法待,直接转身出去了。

沈执好不容易将人哄睡下,才一出房门就扑到谢陵怀里:哥哥,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任性妄为,是我的存在才毁了你跟顾青辞,是我的错。我不该活着的,我当年不应该活下来,我应该去死的!

谢陵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是你的错,是我谢家满门亏欠你的。阿执,如果老天爷一定要让我们三个中间有一个人死,那个人不是青辞,也不是你。

用我一命,换你跟青辞长命百岁。

谢陵寻出了属于顾青辞的长命锁,珍之重之地套在了顾青辞的脖颈上,又取出曾经被沈执丢下的那副,同样套在了沈执的脖颈上。

最后才抓过沈执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铁甲套了上去。

阿执,生死一战,命由天定,无怨无悔。求你,永远不要再放开我的手。

元祁连夜回宫,听闻元瑾伤重,一路风尘仆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去了王府。

元瑾自出生起身子骨就弱,遂平时元祁对其多娇宠了些,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即便气极责打他,也是留了手的。

可沈执责打元瑾根本没有留情,最后那三十二鞭还是谢陵亲手打的。谢陵的臂力有多大,出手有多重,旁人也许不知,可沈执是一清二楚的。

元祁一脚将太医踢开,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一把将元瑾圈在怀里,摸着他瘦弱的脊背,左眼通红,连声音都沙哑起来:阿瑾,皇兄回来了,阿瑾,你会没事的,有皇兄在,谁也不能欺负你,阿瑾!

皇兄,我身上好疼啊,好疼啊,皇兄,我还不想死,皇兄,我想永远陪在皇兄的身边,皇兄。元瑾面无人色,唇角干裂出几条沟壑,往外渗血,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屋子的人战战兢兢,只能听见元瑾一声比一声艰难的哭音,皇兄,我不想死啊,皇兄!

阿瑾,你别怕,有皇兄在,皇兄一定会救你的,别怕啊,皇兄带你回宫养伤,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宫里那么多奇珍异宝,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元祁打横将人抱了起来,连夜回到宫中。上百名太医跪在殿外,依次进殿替元瑾诊断。

可元瑾终究不是沈执。

当年沈执的武功已经出师,又是从小饱受摧残,命韧非常,事后元祁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了宫里的奇珍异宝,竭尽全力地挽留他的命。

沈执这才勉强撑了过来。

可三年之后,面对另外一个弟弟的重伤,元祁却有些无能为力了,曾经用在沈执身上的很多奇珍异宝,早已用尽,眼下时间匆忙,从何寻去?

阿瑾,皇兄膝下无子无女,这辈子唯有你和小十七在身旁陪伴。你可是皇兄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离开皇兄!元祁后知后觉,隐隐察觉到身边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下意识将元瑾圈在怀里,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

就像年少时一样,一

遍遍不厌其烦地哄他,抱他,疼宠他。

元瑾勾了勾唇,面色惨白,极惨淡地笑道:皇兄,若是你早知我会沦落至此,当初你还会为了沈执,那么责打我吗?

元祁仿佛被人当场捅了心窝,眼眶红得吓人,密密麻麻的血点爬了上来,右眼上覆着的半块面具下,缓缓流下血泪。

阿瑾,皇兄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你还年轻呢,才十七岁,还没有娶正妃,还没生儿育女。元祁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声音低沉沙哑,其实皇兄早就替你物色好了人选,家室好,模样俊,性格也温和,同你正是相配,等战争结束了,皇兄就给你赐婚,加封你为七珠亲王,永不逐你去封地,你看可好?

这也是一直以来元瑾最期望的,他很怕自己成年之后,也要赴那些个皇兄们的后尘,害怕被元祁逐去封地,永生不得归京。

如今终于听见皇兄对自己的承诺了,元瑾欣喜之余,又痛楚非常,一口鲜血从齿缝间缓缓涌了出来。

元祁看得目眦尽裂,面若豹状,厉声同太医道:朕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治好良王殿下!否则朕就诛了你们九族!

是,皇上!太医各个战战兢兢的,生怕稍不注意就人头落地了。

宫人端了盆热水进来,跪下身要替元瑾擦拭,元瑾不肯,一直攥紧元祁的手,摇头道:皇兄,我还有些话想同你说,你让他们都出去,好不好?

好!元祁挥手让众人下去,绞了湿帕子替元瑾擦拭唇边的血迹,轻声道:阿瑾,你别怕,皇兄永远不会让人再伤害你了,伤害过你的人,全部都得死!

元瑾靠在元祁怀里,伸手抚摸着元祁脸上的面具:皇兄,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见皇兄受伤了,所以发了疯地想保护你,皇兄,你原谅我,好不好?

当夜元祁被沈执戳瞎了一只眼睛,沈执重伤坠下城墙,元祁暴怒,众目睽睽之下,抬手狠抽了元瑾一耳光,当时就将他打飞出去,吐了口血。

如今回想起来,元瑾本就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在人前这般受辱,之后又屡次三番地跪在勤政殿外请罪,元祁依旧是不闻不问,冷眼旁观。

哪怕外头狂风暴雨,元

瑾依旧跪在外头。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疼宠了十七年的弟弟啊!怎么忍心这么伤他!

好,皇兄原谅你了,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皇兄还带你去京郊骑马。

元瑾道:那我能问一问皇兄吗?为何皇兄待沈执如此与众不同?真的是因为恩爱过,所以才念念不忘?

元祁蹙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从未在元瑾面前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这次也是一样,随意搪塞了几句,抚着他的头道:你放心,朕这次一定亲手杀了沈执,替你出这口怨气!

元瑾心窝一凉,耳边还回想着沈执的话,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