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路2号大橘子:【峋哥666!】
……
阮廷脸上浮上菜色,大熊笑得前仰后合。
此时温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神情一切如常,仿佛只是去上了个厕所,他看看阮廷,又看看温峋,察觉气氛诡异,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大熊朝他指了指手机。
温峋打开手机一看,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大熊笑得更欢了,眼泪都飚出来了,他捡起手机,仔细端详了半天阮廷的头像和昵称,在群里跟着起哄:【峋哥发红包!发个大的!】
经过大熊盖章认证之后,大家对新来的成员是峋嫂深信不疑,一瞬间群起而哄之,眼前再次刷屏。
安庆路1号幸福人生:【发红包!】
安庆路5号枫叶:【百年好合发红包!】
安庆路14号贼帅的宝宝:【白头到老发红包!】
安庆路10号734568:【恩恩爱爱发红包!】
安庆路23号红唇:【甜甜蜜蜜发红包!】
安庆路18号凯爷:【普天同庆发红包!】
安庆路2号大橘子:【早生贵子发个大的!】
安庆路14号减肥的贝贝:【发就完事了!】
……
大熊:“哈哈哈哈哈哈!”
温峋:“……”
阮廷:“……”
群保安:【。】
这是天大的误会,紧接着,阮廷跟着发了一条消息。
安庆路7号Ruan:【本人,性别男。】
霎时群里鸦雀无声,还有人想撤回。
大熊抱着手机瘫在沙发上逗阮廷:“嫂子,你的昵称是Ruan,头像是风景,的确容易引起歧义啊。”
“滚。”
阮廷已经在换头像的路上了,他的头像原本是是一片蓝的有层次感的海,在海天的交界处,横着一片晶亮的碎光,不知怎么就被人误会了。
阮廷把头像换成了自己曾经随便拍的一张背影照,看见群里又有人发了一条消息。
大橘子发了彩虹加爱心的两个表情。
安庆路14号减肥的贝贝:【!】
安庆路14号贼帅的宝宝:【!】
此外没有人再发了。
温峋抬起头看了看阮廷,不知哪里来的别扭,不好意思找阮廷说话,单独打开了和他的聊天窗口。
温峋:【群里发的什么意思?】
Ruan:【支持俩男的。】
温峋:【然后呢?】
Ruan:【tla。】
温峋:【?】
Ruan:【谈恋爱。】
隔了好久,温峋回了一个哦。
温峋自己消化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问大熊:“你懂不懂彩虹?”
大熊:“懂啊,之前追一女孩,她懂得多,天天给我科普,我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乐什么。”
温峋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大熊,“知道的不少啊。”
大熊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坐得离阮廷近了一些,阮廷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忽然想知道温峋对此的态度,他扭头问温峋:“你怎么看?”
”
温峋抬起头:“看什么?”
阮廷不苟言笑地说:“彩虹。”
温峋楞了一下,说:“用手机看。”
没什么内容的答案,传递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仅是皮了一下。
阮廷和温峋对视,感觉心脏又无缘无故的朝着胸腔撞了一下。
不受控制的。
那边情愫奔涌无声无息,这边有人心在滴血,大熊一边转账一边问温峋:“峋哥,你捐多少钱啊,我最近手头紧,捐一点好了。”
温峋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回他:“好无聊,捐多少钱你也问。”
大熊撇了撇嘴,在手机上操作完后悻悻然离开了温峋家。
他走后温峋在抽屉里找了一个信封,慎重地往里面装了纸币,打算下午匿名放到纸箱里。
阮廷看见了。
温峋下午揣着那个信封出了门,尽管阮廷不知道信封里的具体数额,但应该不少,可能有几千的样子。
这让阮廷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不是穷鬼吗?他不是财迷吗?他不是全年无休吗?
每个月累死累活出卖体力貌似根本挣不了多少,还要赎这个破房子,现在却大大方方出手阔绰,阮廷抿了抿唇,脑子里有些乱。
温峋第二天仍在外面奔波,傍晚才披着霞光回来,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在他的背影上方腾空而起,缭绕袅袅,如雾如纱。
阮廷低头看了一眼群里的消息,有人喊还差二十万。
自从募捐消息发出来后,群里的氛围一片凄迷,
明天便是最后的期限了。
轰隆一阵巨响,天边白光乍现,将黑空撕成两半,在地震山摇的怒吼中,在仿佛被闪电撕开的裂缝里,滚下一片雨豆子。
暴雨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阮总:其实有点想退群Σ(⊙▽⊙"a
第29章
天气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差的。
天地晦暗,黄尘四起,黑云压城,狂风肆虐,似猛兽逼近,
呼呼的风声在家家户户门前游荡,温峋家的窗户被震的猎猎作响,风声和烟雾隔着玻璃窗交融在一起,搅浑了一片天。
温峋晚饭没吃,连带着阮廷的胃口小了起来,心神随着糟糕的天气愈发不宁,阮廷坐在沙发上,朝阳台里的人问:“你在担心隔壁?”
温峋的背影单薄,他把手里的烟蒂扔进烟灰缸里,以陈述的口吻告诉阮廷:“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他们凑不够了。”
阮廷抬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伯伯。”温峋顿了顿,“以前对我很好。”
一道电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仿佛一条大蟒蜿蜒于层层起伏的厚重浓云中,轰隆一声巨响,片片阴云像被震碎的玻璃般簌簌往下落,在半空幻化成了哗哗的雨水。
“小时候没人给我买糖,有时候爷爷嘱托他接我回家,他会给我在校园门口买软糖吃,那种五颜六色的、有不同形状、有好多口味的软糖,每次吃到都会很开心。”
阮廷仿佛看到一个个头还没到他腰的小孩子,身上穿着旧旧的衣服,甚至可能还是个鼻涕虫,手里抓着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被一个大人牵着手走在门外紧窄的小路上。
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平淡日子里的温情在一把廉价的糖果里发酵的越来越甜。
“抛开这些不说,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如果可能在这个世上停留更多时间而我不帮,我心里会有愧的。”
夜幕真的来了,天上无星无月,大雨滂沱,屋里却很闷热。
阮廷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似乎处于放空状态。他歪着头一只手臂靠在沙发椅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另一只手反复把玩着他的黑金卡。
这张卡几乎是没有消费额度的,理论上他想买的东西都可以从里面提款带走,更不用说区区二十万了。
二十万可能对温峋来说是难以企及需要仰望的数字,但对阮廷来说就是一身行头的钱。
如果让他捐二十万,他不会眨一下眼睛。
可是——
他答应了阮耀,不会动任何银行卡里的钱,这边账户上金额稍有变动,城市那边高楼里的人可以立即终止游戏。
阮廷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伤脑筋,费心神,天平的两端,孰轻孰重,从一开始便不是需要商讨的重量。
阮廷敲了敲自己的头,胸口渐渐堵了起来,温峋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他的身后,另一个人看着他一声不吭。
从黑的深不见底的夜空里洒下的雨点浩浩荡荡,雷电不时像一把利剑把天空撕开个口子。
阮廷感觉自己也像要被撕成两半了。
一半站在温峋身边想要摸一摸当年小屁孩儿的头,另一半坐在莱康总经理办公室的办公椅上,目光冷淡而平静地看着他。
这两半同时站在高位上审视他,互相揪扯的灵魂被围困在囚笼里挣扎不已。
“我出去一下。”阮廷忽然站起来说。
温峋回过了头,“去哪里?”
“买点东西,屋子里太闷了。”阮廷拿起门边摆着的格子伞,在阵阵雨声中出了门。
他并没有完全想好自己要怎么做,只是如果继续在那个屋子里待下去,他可能自爆,像那冒着黑烟的滚滚巨雷一样。
雨势瓢泼,铺天盖地,风声不知疲倦的呜咽,偶有树枝被风刮断,街道两旁门户紧闭,生怕屋里进了水。
人类在雨中渺小如烟,阮廷撑着伞,透过雨帘望向莱康。
平日里奢靡的生活片段像雨点一样从伞下斜飞进来打在他脸上,阮廷抹了一把脸,伞下氧气稀薄的让他胸闷。
他闭上眼睛转过了身,朝背离莱康的方向越走越远,路上的积水越积越深,踏过之处激起水花四溅,雨水冲刷着路上的污秽,坑洼里滴溅着清澈的水柱。
阮廷去银行里开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
他撑着伞步伐飞快地走到居委会,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涤荡的一干二净,又有什么东西在不安里蓬勃生长。
阮廷赶到居委会门口,把伞立在门边,拿着支票走进去准备捐赠时,只见王大妈充满疑虑地打量他,“你是……”
“我……我住这里,刚住进来不久,想为白伯家匿名捐点钱。”阮廷说。
“这样啊,你的好意心领了,但是不需要了。”王大妈牵强的往脸上扯了一个笑,“白哥他……刚走。”
“刚走?”阮廷的脸色刹那间发白,紧攥的支票被他捏的变了形。
阮廷撑着伞一个人走在那条他已经无比熟悉也懒得吐槽的道上,眼前的雨帘,像巨浪,像瀑布,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离去,他的心竟也会跟着颤动。
该回家了,他心想。
在回家前阮廷去了一趟便利店,雨天没什么生意,货物在陈旧的架子上被摆放的规整,透过雨天的滤镜色调黯淡。便利店里的老板坐在小板凳上开着外放刷抖音视频,他撩起眼皮扫了一眼阮廷继而低下了头,谁知阮廷并未再往里走,而是直直站在了他身前。
其实阮廷没有东西可买,但他总得买点儿啥,不然回去不好和温峋交代。他以买东西的名义出来,万一温峋问他,总不能说自己在雨中溜了一圈。
老板终于发现了身前人的异样,抬头问他:“想买什么啊?”
阮廷朝他身后看了一眼,老板的身后摆着一排烟,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都有。
“一盒烟。”
老板按下了暂停键,站起身又问:“什么牌子的”
“最好的牌子。”
老板盯着他看了两秒,“中华呗,硬的还是软的?”
阮廷也盯着老板看了两秒,说:“贵的。”
回到家,一阵狂风把单元楼的小门差点儿拍在墙上,阮廷把被折磨的差点散架的雨伞晾在楼道里,自己进了屋。
他半个身子已经被淋湿了,顺着发丝流下来的水滴落在了地上。
温峋依然在阳台上,披着外套望他。
电闪雷鸣间,温峋的脸和目光变得分外陌生。
阮廷脚下拖着水迹走了过去,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说:“你知道了。”
温峋沉默了一会儿,隔了好久后说:“你淋雨了,去洗个澡吧。”
阮廷垂眸:“虽说我一向追求对错好坏,但是世间的种种价值观往往也是悖论。如果这些钱早一点凑到的话,或许是另一个结果。”
温峋凝视着阮廷的侧脸,有些走神,“宿命如此,逝者已逝,生者好好生活就好。”
有些命运让人想要手持阔斧开山斩浪,有些却让人被困在深渊里无能为力,脚上带起了镣铐,手里扔下了长剑。
阮廷从兜里摸出了烟,递给温峋,“我刚买的,你抽不抽。”
温峋接过那包软中华,脸上漫起点笑意,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
火星一闪而过,冷白色的烟雾飘飘渺渺,他伸手拉开了窗户,一股冷气灌了进来,混着雨丝,烟雾刹那间吹了阮廷一脸,温峋笑了一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阮廷往他肩上打了一拳,拿过烟盒也从中摸了一根出来。
温峋:“你不是不抽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