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吗?还是风月楼?亦或者世子府?”阮想想涩涩地抿着唇,静默了片刻,喃喃地说道,“我想我原来的家了。”
“云清寺吗?”夏瑾楚半垂着眉眼睨着阮想想荡在城墙外面的小脚丫子,明显不似方才那般俏皮活泼了,他的心情跟着丧了好些,像哄孩子一样安慰她,“我明天带你回去好吗?”
“也不是云清寺,”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阮想想未曾告诉任何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突然就想跟夏瑾楚聊一聊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原来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夏瑾楚早有料到今日的到来,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远到……”阮想想小肩头一耸,轻笑了一声,“不在这个世界,软软,我原不是这儿的人,你信吗?”
“我信,”夏瑾楚既是意外也是欣喜,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阮想想对他敞开了心扉,“不管想想说什么,我都无条件相信。”
阮想想揪着自己的小手,浓眉的长睫微微发颤,“你很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吗?”
夏瑾楚沉默。
阮想想也没再说话。
不管是谁告诉夏瑾楚,他不想说,她就不问。
很快,天色暗下来,夜风徐徐,阮想想将脸侧的碎发拨到耳后,“这些日子在宫里吃好喝好玩得也很好,只是……”她顿了一下,斟酌了用词继续说道,“偏偏我是个不知道满足的人。”
“想想?”夏瑾楚脸色一紧,心中忐忑起来。
“我不想被困在皇宫一辈子。”阮想想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仿若用尽了所有力气,小脑袋蔫蔫地耷拉着。
这两个月在宫里阮想想也不是白吃白喝,她已经对当前朝上形势有了大致了解,支持大皇子继承皇统的官员不少,但支持二皇子夏瑾楚的人却更多。
夏瑾轩是夏烨熠的第一个儿子,各方面也非常优秀,按理说东宫之位是跑不了了,但就因为性子暴躁了一些,这一点很让夏烨熠头疼,他不想把大夏交到一位暴君手里。
而相较于夏瑾轩,夏瑾楚就温和多了,待人处事总是笑眯眯的,除了柳贵妃以外,宫里哪个不喜欢?尤是夏烨熠最宠爱他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夏瑾楚必会继承大统。
“想想不愿住在皇宫,我们便去别处好了。”夏瑾楚说的倒是轻巧,其实他心里也很明白,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好呀!”阮想想看穿不拆穿,欢天喜地答应了,“我想去江南水乡小住,也想去塞北草原骑马,再去大西北的荒漠喂骆驼,软软有想去的地方吗?”
“只要想想在身边,我到哪儿都一样。”
阮想想笑了笑,脑袋垂得更低了,“软软,我还有一件事跟你说。”
“嗯。”即便不能看阮想想,夏瑾楚眼里都是宠溺。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没安全感了,所以……”阮想想故作淡然地挠了挠小脸,悠悠地说道,“暂且不会回应任何人了。”
虽然拒绝得很委婉,但以夏瑾楚的聪明,她相信他必定懂得。
“没关系,我等你长大。”夏瑾楚却笑着回了一句。
或许,你等不到了。
阮想想心道。
两人在城墙上坐了很久,回世子府的路上,夏瑾楚问阮想想:“此番去鬼谷求药为了谁?”
阮想想脱口而出:“你呀。”
“嗯。”夏瑾楚笑了。
阮想想有些莫名其妙。
夏瑾楚救了她两次,她为他去鬼谷求药,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然后顺道会一会南风霁?看他是不是自己的爹爹。
到了大门口,夏瑾楚将阮想想抱下马车,“明日还要起早,今晚早些休息。”
阮想想乖巧地挥手,“软软晚安。”
夏瑾楚叫住她,“想想。”
阮想想站住脚,却没有回头,她怕他忍了一天功亏于溃。
“你想要的生活,我一定满足你,你相信我好吗?”夏瑾楚说话时,脸上明明都是笑,却带着一丝祈求。
这让阮想想心里一动,她揪紧了自己的衣角。
“好吗?”夏瑾楚再问。
阮想想没有办法只能先点头。
夏瑾楚追上去,从后面轻轻地拥住她,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压低嗓音:“晚安。”
翌日,阮想想一大早出发去鬼谷,这事儿除了夏瑾楚,她谁都没有告诉,就想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但实力不允许呀。
天下第一楼的慕容苏倾来了,大皇子领着他的兄弟们来了,还有大夏国的皇帝老儿和贵妃娘娘。
他们每个人更是给她带了一堆东西,浩浩荡荡地堆砌在世子府大门外面,有种……十里红妆嫁闺女的既视感。
小哭包夏烨熠最先哭,紧接着是他的儿子们,一家子抱头痛哭,喜面瞬间转成了丧面。
大皇子夏瑾轩不想参与,被夏烨熠狠狠教训一番,贵妃娘娘在旁劝架,闹得是鸡飞狗跳。
慕容苏倾将阮想想拉到一边,偷摸地塞给她一个锦囊,神神秘秘地说道:“危急时刻打开可保命。”
阮想想视如珍宝地收好,抬头见慕容苏倾都快咧到耳根的嘴角,“爹爹作何这般高兴?”
慕容苏倾直言不讳:“为父这些日子憋坏了,终于可以去别处浪了,你说能不高兴吗?”
阮想想:“……”
第38章鬼谷
阮想想此次出行跟搬家一样,马车后面拉了一堆的东西,冷竹驾着马车频频回头,小姐行事向来低调,今日为何一反常态?不管别人送什么,她都来之不拒。
出了城门,阮想想突然喊停,从车里爬出来,脖子伸得老长地往回探。
冷竹跟着望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二皇子夏瑾楚,就说方才他怎么没来送行,原来一个人去了城墙上。
华衣锦服的美少年立于墙头,微风吹过他的头发吹过他的脸颊,身后是初升的旭日,璀璨又明媚地笼在他身上,泛出一层很浅很柔的光晕,美妙得就像一幅画似的。
因为隔得远,阮想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笑。
她使劲地挥动小手,大声地道别:“软软,再见。”
没等他回应,阮想想已经钻进了马车里,“叔,我们走吧。”
冷竹扬起手里的马鞭,对着马匹抽了过去,“驾!”
阮想想呆呆地坐在车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从布袋里掏出一块方帕来,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里面包着几块桂花糕。
“想想,这是老二托本宫转交给你的糕点,”柳如姬如是说,“本宫原打算用食盒多装一些,但老二却坚持要用方帕,本宫实在想不明白他的心思。”
阮想想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跟那晚在山上吃的一样甜,她眯眼笑了笑。
如果有机会,她还想看一次萤火虫。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天黑前到了鬼谷的入口,冷竹停下马车打探情况。
阮想想等不及地掀开帷幔,探出大半个身子问,“叔,不进去吗?”
冷竹为难:“不好进去。”
阮想想没听大明白,来都来了,有什么不好进去?
她循着望过去,一偏头……
入眼是一片灰蒙蒙的雾色,隐约见得一大片的槐树林,每颗槐树都出奇的粗壮,至少五六个人才能抱住,树冠也生得非常的茂密,入口就像被一张密织的渔网罩了起来。
尚未进入,便已经让人喘不过气。
有风拂面而过,挂在马车上的铃铛被吹动,脆声就在阮想想的耳边回荡。她转头去看,还有身后沙沙作响的树林子。
但另一侧……那片槐树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她的脖子就像生了锈的螺丝,缓缓地缓缓地转回去。
何止没声儿,就连树叶子都纹丝不动。
难道还有局部刮风这个说法?
阮想想心疼地抱紧自己,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突然想回宫吃好喝好了。
“小姐,没想到毒王竟然精通奇门遁甲。”冷竹在一旁感叹道。
奇门遁甲吗?
阮想想是读书人,自然听说过,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叔,现在怎么办?”她死盯着前方的槐树林,很快就领悟到其中奥妙,那些槐树看似都没动,实则早已变换了位置,只是周遭有雾气笼罩,很难以肉眼察觉出来。
冷竹叹气,“不知道。”
“啊?”阮想想眨了眨眼睛,“叔不懂奇门遁甲吗?”
冷竹摇头,“除了萧大人,东厂无人知。”
阮想想忧愁地挠头,试探地一问:“要不随便走上一走?”
“一入奇门再无回头路,走不出去的话,一辈子都困住了。”
又是一辈子?
她这一生到底有几个一辈子?
阮想想头秃。
“要不先回去找几个奇能异士?”冷竹建议道。
阮想想认真地想了想,小手拍着胸口信誓旦旦道:“我就是奇能异士,叔,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有哪个奇能异士比得过主角光环?
“小姐也懂奇门遁甲吗?”冷竹表示怀疑,这些日子他天天跟在她身边,可没见过小姐干过一件正经事情。
阮想想一跃跳下马车,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叔,我第六感超准,跟我走就是了。”
第六感?
冷竹欲哭无泪。
一进槐树林,阮想想就觉得冷得慌,赶紧裹紧身上的衣服。
槐树不愧是树中至阴,阴森森凉飕飕的,像是入了黄土包坟地。
冷竹点燃火折子,但因为雾气太重,火光照不出太远,只能见得周边一米远。
阮想想埋头往前走,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完完全全凭感觉。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她突然站住了脚,若有所思地捏住小下巴。
“小姐怎么不走了?”冷竹停下来问。
阮想想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们走回来了。”
主角光环虽然很牛批,但阮想想心思缜密,出发前还是做了记号,以备不需之需。
冷竹没想到阮想想小小年纪考虑事情竟然如此周全,自然不会多说其他,“要不我们换个方向走?”
“不用。”阮想想蹲地上陷入了沉思。
冷竹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打扰小姐想事情,却看到阮想想从布袋里掏出糕点吃起来。
他顿时哭笑不得,原来小姐是饿了。
“叔,你吃吗?”阮想想乖乖地递过去一块。
“我不饿。”冷竹一脸温柔。
阮想想哦了一声,又吃两块糕子,才从地上站起来,拿给冷竹一个锦囊,“这是风月楼主临行前给我的锦囊,他说危急时刻打开可保命。”
冷竹打开锦囊,里面果然是一张奇门诡阵的地图,“小姐,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阮想想点点头,跟着欢呼一声:“爹爹,我们来了。”
慕容苏倾到底是帮她,还是推她一把去鬼谷?
阮想想有些疑惑了。
穿过了槐树林,眼前豁然开朗,雾气也尽数散去,天边挂着一轮明朗的圆月,清亮的银辉笼罩着这片大地,不远处是一栋磅礴大气的复式庭院。
“有人吗?”阮想想警惕地打量着周遭,像他们这样贸然闯入,难道不该有人出来阻拦吗?
没人回应。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阮想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小姐,我先过去探探情况。”冷竹轻功好,来无影去无踪,眨眼功夫就销匿在夜色里。
阮想想找了个地儿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笼在月色里的翠绿色庭院,没过会儿,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
这可是鬼谷,毒王之王的地盘,万物皆有可能是毒物,还是小心为上。
“小姐!”
就在阮想想等到快睡着的时候,冷竹终于回来了。
她从石阶上起来,循声转过头去,“叔……”
阮想想突然想起——庭院不是在前面吗?冷竹为何从后面回来?
察出不对劲儿,她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被人一棒子敲晕了。
阮想想是被活生生热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一堆劈成条的木柴,然后是灶台和火光,还有一口吊在半空的大铁锅。
很明显是厨房。
而她竟然就坐在铁锅里。
底下的柴火烧得旺,锅里的水越来越烫,所以她才会被热醒。
手脚都被麻绳困得死死的,要想逃出铁锅只能往外翻,运气好的话,是摔断腿,运气不好的话,掉火堆里。
当然她更不想被炖了,黏糊糊的肉唧唧的,多恶心呀。
“好久没吃肉了,”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小家伙又白又嫩,炖汤一定好吃得很。”
阮想想:“……”
“谷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另一道男声有些纠结,“要不先缓两天吧?谷主也大半年也没吃肉了。”
阮想想惊呆了。
昔日神医现已沦落到吃、人、肉了吗?
“昨夜里不是还捉了个大的吗?我们将大家伙留给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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