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不好看了,在他们管辖之地,竟然出了这种事情,他们还毫无所觉!
沈却云:“还有,夏朝太子。”
水镜又是一变,清晰展现了他之前从那名暗门人读取到的记忆。太子,西洲人,吸血练功……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足以令人变色。
沈却云:“这便是我的证据,深渊污染各宗各派之人,亦污染了夏朝皇室,残害西洲。至于传闻中白玉京所做的恶事,却也不是我等所为——深渊察觉到了我,借此来污蔑白玉京,想引得修真界自相残杀。”
这话信息量太大,所有人都沉默起来,细细品味其中含义。
白巢却道:“万一这些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呢?”
“用水镜来展现画面,说实话,可以动的手段太多了。更何况,你说你没做你就没做吗?”白巢露出尖牙,“万一你与那深渊都是恶种呢?这,你要怎么证明?”
“我来为他证明!”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但见卓山玉收剑入背,面色如常。
“我,来为他证明。”
第35章他才八十六岁
“山玉。”柳至道,“不是我不信你,你与他是师徒。”
“原来是师徒!”白巢顿时来了劲,“这不是明摆着要包庇你徒弟呢,或者这根本不是包庇,而是——”
他言外之意,颇为耐人询问。
被人质疑,卓山玉不急不恼:“我调查此事,还在收他为徒之前。”
“哦,”院长止住其他人的疑问,“你慢慢说。”
卓山玉跳下牡丹,走进了些。
“最开始注意到,是在春风关的时候。”
春风关。
提及这个敏感的地名,大能们面色俱是一变,显然十分清楚其中的含义。卓山玉在那一场战役中牺牲极大,白巢也无法否认他的功绩,嘲讽的脸色和缓了不少:“你也算是个人物,真能对那些百姓动手。”
这话说的,颇有柳月芙阴阳怪气的功底,可已经算是白巢平生最软的话了——他是真心佩服卓山玉。
世人只知妖魂潜伏春风关,是卓剑尊先行发现,动手解决,才免了北洲沦陷。
可事实上,当时的卓山玉并未立即动手,而是通知了各洲的老祖宗,他无法决断,所有人也都无法动手——那些妖魂,是寄居在春风关百姓身上的!
春风关是千年前抗击妖族的前线,关内几乎所有人都是有功之人。况且这还是妖魂寄居人类躯体的头一回,此前根本没有这种情况!动手,伤害那些功臣;不动手,后果难料。
当年惜云提议,用阵法封闭春风关,其他大能都认为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就在那时,卓山玉聚集了所有春风关百姓,将真相告知他们。
百姓决意,从容赴死。
卓山玉果断出手。
后来才知道,当时已是千钧一发——惜云等大能,其实已经渐渐被妖性影响了,才提议阵法封印。要知道,现今的阵法,对妖族根本就没有作用!
如果真那么做了,等待他们的,必定不是好结果。
可以说,是卓山玉救了所有人的命,却背下了残害百姓的恶名。
其他任何事情,白巢都可以反驳卓山玉,独独在春风关上,他没办法也没资格说半点不是。
卓山玉继续:“当年清剿玩妖魂后,我留下来清理痕迹,谁知竟然看见了暗门的人。”
“暗门?”李知摸摸并不存在的胡须,“那不是夏朝特设的机构吗,说是什么为那劳什子皇族服务。”
卓山玉:“没错,就是那个暗门。暗门的人走在前面,身后却跟了四五个壮汉,衣衫暴露、肌肤黝黑,看着不像是北洲人,倒像是此前未见过的西洲人。”
沈却云笑:“原来卫景山这么早就在用西洲人练功了。”
白巢尚且存疑:“可有证据?”
卓山玉从袖中掏出一块紫黑色的石头:“留影石,只能记录当时情景,且无法更改伪造。”
这中石头还是孔师当年的作品。
石头一变,幻化成一块方正的屏幕,屏幕上现出茫茫大雪。看得出卓山玉是在极远处,屏幕上出现了五个人,一黑衣男子走在前面,后面的确跟了四名衣衫暴露的壮汉。
院长看到壮汉身上的刺青:“确是西洲人,应当是北边哪个部落的。”
沈却云也跟着看,提出疑问:“但是看不清前面人的脸啊,你如何知晓那是暗门中人的?”
卓山玉面色不变:“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只是记下了黑衣人的具体面貌,此后格外留意,发现他经常带着西洲人从北洲出。”
沈却云又问:“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两人一问一答,倒弄得旁人插不上嘴了。
卓山玉看着沈却云:“还记得你我初见么?那时候我直接杀了他。”
“你直接杀了那人?”李知突然了悟了,“怪不得后面夏朝故意找你麻烦……不过,一个暗门人,死了也就死了,还犯不着夏朝特地为难你……”
“万一那人是夏朝的皇子呢。”
“皇子?!”
“你在说笑呢??”
卓山玉:“大皇子为太子,二皇子夭折,三皇子死在酒楼里,那个黑衣人是四皇子。”
沈却云歪头:“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四皇子?”
一众大能也各种思索。
卓山玉解释道:“三皇子突然来书院,其实是想来杀我,这还是裴剑主告诉我的。至于为什么要杀我,当时我一剑杀了他后,曾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波动,想来就是皇族的秘术‘血债血偿’,将他死前的画面传回了长安。”
“而这种秘术,只有皇族才能使用。”
柳至理清了其中的前因后果:“确实如此,裴惜去找太子讨要说法后,也曾回来告诉我,说皇宫不对劲,一股子血腥味,太子更是臭不可闻。”
白巢冷笑:“夏皇室不是一直如此么,阴险狡诈。”
“我还有其他证据,”卓山玉又摸摸袖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叠信件,“发现黑衣人后,我往西洲安插了一个钉子,他截获了一些信件,抄录下来。”
展开信件,第一页的文字奇形怪状,院长还算博学,立马就认出了:“这是上古妖族的文字。”
卓山玉点头:“没错,当时他不明白这些是什么,就只是依葫芦画瓢抄了下来,我曾去翻阅古籍,勉强认出是妖族的文字,只是大意不明。”
翻开第二页,是熟悉的人族文字,总算能看懂了。大能们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大概的意思是感谢对方给自己送人来希望以后继续合作。
上古妖族的文字近乎失传,没人能写出这么多篇,看来卓山玉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夏皇朝与西洲的妖族余孽,确乎大事,不由神情凝重。
至于深渊之事……
“深渊的事情确实不好证明,”沈却云突然道,“这么吧,我把一些怀疑名单告诉各位前辈,前辈们可回去后自行确认。”
白巢又杠:“这些都可以确认,只有一样,你是否做了那些事情,要如何证明?”
沈却云笑吟吟:“我也不稀罕你们的看法。”
“你!”白巢眼珠子都瞪圆了,这小兔崽子不是很守礼的么,怎么突然如此这般。
卓山玉慢悠悠接过话头:“便由我这个师傅留下来看管他罢。”
“那老夫也要留下。”李知急急忙忙补充。
鸟语花香的幻境散去,众人又回到了繁星点点的夜空中。
大能们相继离去。
留下满天的星与月。
李知气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这白玉京是什么样子!”
卓山玉也调侃:“没想到在为师不知道的时候,徒弟你竟然已经有房了。”
远远望去,便觉得这城池宏伟非凡,走进了看,白雾缭绕,白玉砖里灯火通明,好一个人间仙境。
走进城门,才觉内里的繁荣热闹——城民们大多还未睡,大街上一溜儿小食商铺。面对外来的陌生人,城民亦不露怯,有大胆的甚至还想把两人拖进店里强制消费。沈却云走一路,便收获了一路的笑语与问好。
李知被这种快乐的氛围感染,不自觉露出笑容,这里的人眼神澄澈,一点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而卓山玉则被城民们或金丹或元婴的修为震惊到了,心中默默思索这便宜徒弟到底是何方神圣。
“大刘,你这铺子还开不开了!”有泼辣的女人问道。
刘秀温和笑笑:“这不跟少君一起吗,还开什么铺子。”转头对二人推销,“你看那地方,我的煎饼铺,有时间来买个煎饼尝尝。”
“啊?好。”卓山玉被他这种态度弄得有些毛骨悚然。
前不久还打得要死要活,现在就突然亲如一家。
实在是……
走到主街的尽头,人流渐渐少了起来,多出来的是巡逻的甲兵。看得出正中央那座大殿是整个白玉京的核心,守卫极其森严,而拱卫四周的五座高楼里,亦有不少高手。卓山玉扫了一眼,得出结论。
沈却云的势力,远比他们想的要大,大能齐齐出手,恐怕也无法拿下这座城池。
沈却云问郭笑然:“十二楼殿里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郭笑然:“有。”
“天色不早了,”沈却云看向二人,神情很温和,“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二人被领进了那座大殿内。
殿内玉石铺就,玉柱上的雕龙张牙舞爪,白雾缭绕。郭笑然带他们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只有两张木床,再无其他。
郭笑然木然道:“好好休息。”
卓山玉拍拍床褥:“还挺软的,这料子倒像是时兴的织云锦。”
“刚刚那人想虐待我们呢,结果忘了换一床被褥。”
卓山玉:“先将就着睡吧。”
“等等,”李知突然冷下脸,止住卓山玉,“双修的事情,还没说清楚。”
卓山玉:“……”
“还要怎么说啊,我们只是普通纯洁的师徒关系根本就没有——”
李知怒道:“那你们还双修!是不是你带着的!”
卓山玉:“可是我们——”
李知:“别狡辩,你就说是不是带着他双修过了?!”
卓山玉哽住,无奈应答:“是。”
紧接着他又解释:“可是我们”
“你多少岁他多少岁!”李知跳起来一巴掌拍上卓山玉的脑袋,“你已经三百四十五岁了!”
“他才八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第36章承蒙你照料
卓山玉被念得只想倒在床上,大被一盖,什么也不管。可李知的口才,那是曾经舌战群儒的高度,从为人师者当如何如何,到为人长者当如何如何,引经据典、金句频出。
卓山玉估摸着,要是他再不解释清楚,这念叨,怕是一辈子都停不了。
卓山玉:“我和他双修是为疗伤。”
李知:“疗伤?”
卓山玉解释道:“他应该是与深渊交过手,深渊侵蚀了他的筋脉,堵住他六处大穴,是以他那时的修为仅仅是元婴。这天下间只有至阳至纯的灵力可以帮他疗伤,我刚好灵力亲火。”
这番说辞有头有尾,逻辑自洽,李知将信将疑。卓山玉见状,道:“他的伤已经治好了,是以才恢复到合体期的修为,此后我们都不会再双修了。”
李知哼道:“勉强信你这一次。”
一夜无梦。
初升的日光绚烂,云海磅礴。
沈却云站在十二楼殿的琉璃瓦上,俯瞰整个西洲。
西南处的罗刹海,海面平静无波,水鸟轻轻掠过,看着并无奇特之处。然而沈却云知道,在那最深最暗的海底,那里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无穷无尽的深渊。
隔着万里的高空,似乎能感受到海面下的汹涌,像是有人在说:“你来啊。”
你来啊。
你来杀我啊。
沈却云朝最深处遥遥一指:“等着。”
“等什么?”
身后传来瓦片被触动的轻响。
“没什么,”沈却云收回手,“你怎么上来了?”
卓山玉无奈笑笑:“李先生叫你,说想逛逛白玉京。”
昨夜只是沿着正中的大街粗略走了一遍,走马观花,能大概看出这座城池的模样,却仍不甚明晰。沈却云只好领着二人从十二楼殿开始,绕过五城阁,自最西边的洗马池到最东边的长戟园,完完全全走上一遍。
李知起先还能硬着嘴皮子挑刺,说此处建筑不如书院精妙,道那处阵法不如书院奇巧,但是等到把这城池完完全全走上一遍后,他却完全不能这样说了。
李知:“你这池子,为什么要叫洗马池?这么小,如何洗的了马?”
“……”沈却云挠挠头,“这名字,就随便起的。”
其实是那段时间刚好碰上《仙途》的活动,世界里一众人刷屏求仙马坐标,沈却云就碰到一位追着那匹仙马跨了三个洲,终于在西洲逮到了,就着罗刹海的海水把黑漆漆的仙马刷成了白色,于是原本很诗情画意的水池收获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名字。
李知又问:“那长戟园呢?里面不是全都种的花,怎么取这样一个杀气腾腾的名字?”
沈却云:“其实长戟园以前不种花的,是我一个下属后来给种上的。”
卓山玉疑惑:“那你修一个园子做什么?”
沈却云理直气壮:“既然都有洗马池了,怎么也要有个园子它才不寂寞。”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卓山玉无言以对。
但是看得出沈却云在提及这些建筑时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一点也不像在书院时的假情假意。书院里的沈却云,除却在他面前尚且会露出一些真实想法,大部分都是装模作样普通学生的笑容。
他是白玉京的少君,所以入一介书院也是另有目的,拜他为师说不定只想学他的剑法。
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现在,卓山玉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上一次扣着手疗伤似乎就在昨日,转瞬自己曾经的学生就恢复修为成了祸害琉璃界的魔头。
但是都没关系。
白玉京还挺大,走完一圈时已到了正午时分,沈却云突然说:“去吃些东西吧。”
卓山玉不可置否。
修士大都辟谷,等闲不碰那些凡间的荤腥饭食,不利于修炼,且沉溺于口服之欲也容易动摇道心。沈却云与他算是个实打实的异类,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修炼。
时人常说,他们两师徒也算是志趣相投了。
刚好昨天晚上那名叫刘秀的人邀请了他们,顺势就去了。
刘秀的煎饼铺子生意极好,远远的就能看到长长的队伍排在那里。
“老刘,给我一个煎饼啊!”
“好嘞。”
“诶诶,也别忘了我的,我要三个,那混小子回来,嚷嚷着就要吃你家的煎饼。”
“好的好的,别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