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赶紧走上前扶起他,关切道:“你没事吧?”
宁洛却拒绝了她的搀扶,“我又会有什么事。”他将自己的衣裳慢慢拉上,像是在捡拾落了满地的尊严。
宁洛额上的伤口流出一道血痕,可他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就这么走了出去,叶倾往前走了几步,又顿住,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能回头。
启明本在院外守着,瞧见他额上的伤势,和万念俱灰的眼神,惊怔出声,“主子,您怎么了?”
宁洛又推开了他,启明快要哭出声来,他回头看向院内,叶倾连门都没出,心里想道:难道是和叶大人又动了手,之前那次便是叶大人打了他一巴掌,主子病的这么重,叶大人怎么下得了手。
他连忙派人去郡主府请了宁琼过来,这样的事非同小可,若他们瞒着,哪日宁琼郡主发问起来,只怕阖府上下都承受不起,更何况,他在心底心疼宁洛,实在不忍心见他这般受苦。
宁琼匆匆忙忙赶来,前去送信的人没把话说清楚,只道郡王受了伤,可她见到宁洛这时的情状时直接愣在当场,而后却是无边愤怒,“是谁动的手?”
宁洛回了房中,连伤口都不让人处理,如今瞧见宁琼过来,晓得定是启明去报信,开口斥他,宁琼却是更气,“若不是他们前去通知我,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启明站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郡主,主子他不让郎中来看,可额上这伤若是不及时处置,回头留了疤痕……”
宁洛又要瞪他,宁琼却是替他做主,“去请郎中过来!”
宁洛不愿意同宁琼争吵,只能顺着她,郎中进门之后,为宁洛处理了额上伤口,仔细包好,宁琼将人都挥退出去,等到房中只有她们两个人时,这才开口。
宁琼问他,“是叶倾打的?”
宁洛皱起眉来,“不是。她只是推开了我,是我自己身体无力,碰到了桌子上。”说完之后,又怕宁琼不信,添了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宁琼知道他不会撒谎,脸色稍缓,“那你如今这副样子,也要说和她无关吗?方才启明已经跟我说了,说你还淋在雨中,病了三日。”
宁琼听到启明说这些,心中虽气恼府中下人照顾不周,可又知道宁洛的脾气,明白他们定然也是对他没办法。
宁洛却不肯说出原因,宁琼气的在房中打转,“你不说就以为我没办法知道吗,好,你现在大可以瞒着,下雨那夜不是宫宴那天晚上吗,那么多的下人,总有一个知道的!”说着便要出去,宁洛连忙起身将她叫住。
宁洛只将慕容珩诱他去昭阳殿的事简化说了几句,但宁琼毕竟比他长几岁,怎么能听不出他话语中隐藏的含义,“你是说他,他让你去听……”宁琼气的浑身发抖,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宁洛本就觉得屈辱,此刻扭过头去,不肯承认,宁琼气道:“他竟这般羞辱你,依我看,这婚事不要也罢,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能看着你受这种委屈。”
宁洛闻言连忙拦住她,“你要做什么!这婚事……这婚事我并不想结束,就算你是我姐姐,也不能替我做主!”
宁琼气恼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你!”
宁琼摔门而去,宁洛以为她被自己气走了,重又坐了下来,可没过多久,便听启明慌忙过来道:“主子,主子,您快去看看,郡主她去了叶大人院子里……”
宁洛脸色一变,慌忙起身。
第52章情蛊
宁洛从园中走过去时却只见叶倾和宁琼在说些什么,他生怕宁琼替自己不平便教训叶倾,快步走过去,只是还未曾走近,便见宁琼似乎和叶倾闹了不快,宁琼一掌击在叶倾左肩上,叶倾生生受了她一掌,身子略微摇晃,宁洛大惊失色,连忙跑了过去。
他一把扶住叶倾,冲着宁琼大声道:“姐姐你疯了吗?为何要动手!”
宁琼满面怒气地看了他们一眼,“她和皇帝这般辱你,你居然还这么向着她,难道你忘了刚才是你自己在生闷气,我替你讨公道,你居然还袒护她。”宁琼说完便愤然离去。
启明带着一众下人跟了过来,宁洛扶着她,紧张地欲看她的伤势,叶倾冷冷地将他的手挥落,“用不着你好心。”
宁洛知道她受伤现在肯定在恼他,软着话语劝道:“不管怎样,还是先让郎中瞧瞧你的伤势。”说完又不免担忧道:“姐姐毕竟也是常习武之人,下手肯定很重。”忙吩咐启明去请郎中过来。
叶倾冷笑一声,“我今日受伤,全是拜你所赐,你若是真为我着想,我们二人便少来往,我并不想看见你!”
宁洛一向尊贵矜傲,何曾听过这般重话,更何况还是他心上念着的人说出的,宁洛眸中划过伤痛,他嘴唇轻抿,隐忍着委屈,这些都落入叶倾眼中,可她却还是刻意忽略了,“让开!”
宁洛站在原地看着叶倾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身影有些落寞苍凉,院前杏花飘落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去,却握不住任何一瓣。
而与此同时,昭阳殿中慕容珩正看着边界传来的奏报,心口却倏地作痛,时断时续,慕容珩想着,许是近日未曾好好休息所致。
他安排在郡王府的线人却传来消息,称:“宁琼郡主与叶统领动起了手,叶统领似乎受了些伤。”
动手?叶倾还受伤了,慕容珩看着长德道:“去看看叶倾在哪儿?让她即刻来宫中见朕。”
叶倾从郡王府离去,便去了皇城司官署,心口处隐隐作痛,她一手抚在痛处,一边想着宁洛,终究还是难免内疚。
慕容珩派长德来宣她进宫,叶倾心念一稳,未曾言语便随他入了宫。
慕容珩像是专门在等她,坐在几案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叶倾回了句,“陛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故意试探呢!”
慕容珩向她伸出手来,叶倾慢吞吞走过去,听慕容珩吩咐道:“去让太医过来。”
叶倾被他拉着坐下,慕容珩要查看她的伤势她却坚持不让,直到太医过来慕容珩才作罢。
太医为叶倾查看一番,这才道:“叶统领的左肩近前胸处有些淤青,微臣这里有些药膏,可以涂抹到患处,过不了几日便会消退。”
而慕容珩却是看着叶倾的伤口有些怔愣,他方才心口钝痛的位置,为何与叶倾受伤的位置相近,难道这只是巧合。
太医留了药膏便退下了,慕容珩将方才心底起的念头按住,白玉的瓷瓶握在手里,要为她敷药。
可这伤处在胸前,叶倾脸色泛红,从他手中夺了药膏要自己来,慕容珩将她的身体困住,低声道:“你自己总是不方便,难道说你希望外面那些宫人或者宫女来帮你吗?只是涂药而已,我又不是旁人,你怕什么,更何况这种事又不是没有……”
这话中有许多深意,不可为外人道,叶倾忍不住瞪着他,他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你放心,我不会乱来。”
慕容珩重又将那药膏夺了去,往手心倒出一些,修长的手指沾染了褐色药膏,另一只手将她衣襟扯开,左肩之下皆显露出来,慕容珩专心致志地涂抹在她的伤处,而后用掌心轻轻揉搓,在她肩下打转,一边同她说着话,“宁琼跟你动手,你就这么任由着她?”
叶倾凉凉道:“这还不是因你而起。”
慕容珩手中的动作停下,凑近在她脸侧轻吻一记,而后道:“那你可要让我帮你还回来?”
叶倾心头一凛,面上却毫无波澜,“然后让燕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因为与你的私情而和宁琼动了手,你又因为帮我出气,陷害宗室么?”
慕容珩又继续手上的动作,“那你想怎么样?”
叶倾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慕容珩如他所言,果真只是老老实实上药,而后帮叶倾又把衣服合上,他一手撑在膝上,“既然不知,那不然就让我来做吧。”
见叶倾眉间又生出反感,慕容珩拉住她的手道:“你要知道,多余的善心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得寸进尺。”
叶倾看着他道:“那我若是说,我想同宁洛和离呢?”
慕容珩沉默了一会儿,叶倾紧盯着他,而后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臣还有事,先退下了。”
慕容珩扯住她的胳膊,“今晚不要回去了。”
叶倾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慕容珩看着她出了寝殿,知道她又是恼了,每次一旦同他置气,便要张口陛下闭口臣子,拿这些君君臣臣的话来同他摆脱关系,只不过慕容珩如今只能由她去,他现在还有其他的事要去做。
慕容珩在殿中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而后冲着殿外道:“让宋九过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宋九便被带了过来,他恭恭敬敬地给慕容珩行礼,刚抬起头来,却见慕容珩一双冷眸正紧紧盯着他,宋九心头一跳,“不知陛下找宋九来是为了何事?”
慕容珩从几案前起身,走到他身前,“你当初给朕那蛊时,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宋九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吞吞吐吐道:“记……记得。”
慕容珩眼神转厉,将他定在那里,“朕看你是不记得了,你说这蛊是子母蛊,说这蛊对朕不会有任何影响,可现在,叶倾所受了伤,朕也会跟着痛楚,那你倒是跟朕讲一讲,这又是为何!”
宋九惊愕地看着他,“怎会?”
慕容珩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朕在骗你不成?”
宋九连忙叩首,“小人不敢。”
慕容珩一开始还没有醒悟过来,可等叶倾走了,他心中越来越笃定这个推测是真的,宋九半支起身道:“陛下可否让小人为陛下诊脉,一探究竟。”
慕容珩瞥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让朕失望。”
慕容珩重新坐下,长德侍立一旁,宋九只敢半跪着诊脉,可指目初一搭在脉上,心中便惊惧不已,他往日不是没有为慕容珩诊过脉,可却与今时不同,恐怕他心底最担心的事情,已经成了真的。
宋九背上已是冷汗涔涔,慌忙跪伏在地上,“小人有罪。”
慕容珩脸色一变,听他颤声道:“小人有欺君之罪,从不曾真正研制出子母蛊,而是用一种情蛊化生,当时小人想着,这蛊与寻常情蛊不同,认了陛下为主,其中另一只便只会听从于陛□□内这只,可谁知,或许是因陛下用情之故,如今,如今怕是……反了。”
慕容珩怒极反笑,“好一个反了,你真当朕不会发怒吗?”
慕容珩冷声道:“把东西拿过来。”
长德低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不敢懈怠,连忙去取,而后将一段鞭子放在慕容珩的手中。
慕容珩挥鞭而起,凌厉一声,已是结结实实地打在宋九的身上,可他此举却是毫无目的,只为泄愤。慕容珩抽了他共有十记。宋九根本不敢后退,更不敢躲避。
他很少用惩罚人来发泄愤怒,纵然是上次惩戒霍司,也是为了让他记得教训,于他而言,即便是处罚,也要有可利用的价值才去施为,可他现在却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宋九。
长德在一旁快吓呆住,不顾可能会有的惩罚,连忙劝道:“陛下,不能再打了,再抽下去他的命只怕便保不住了,这蛊太过稀奇,还需他来解啊!”
慕容珩却只盯住他,长德吓得立刻住声,慕容珩又抽了宋九两记,恰好门外有人通传,叶倾来了。慕容珩这才将鞭子丢到长德怀里。
慕容珩曾吩咐过,叶倾来寝殿不必阻拦,如今她直接进来,正好瞧见了慕容珩最后动手的一幕,叶倾皱起眉来,瞧着地上已是缩成一团、满身血污之人,她还不曾见慕容珩动手过,“他是谁?”
慕容珩不紧不慢地从长德的手中接过绢帕,擦干净手,又将脸上的情绪隐藏好,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屏风后来,“不过是个宫人而已,打碎了朕最喜欢的一套瓷器,小施惩戒。”
这套说辞叶倾自然不信,可却也没有拆穿他,而后听慕容珩又吩咐道:“去把他带下去,让太医给他看看伤,若是活着再来禀朕。”
长德应了声诺,而后那人便被抬了出去。而后宫人进来将殿前清理干净,又点上香炉,满室清香,连方才的血腥气都散了去。
叶倾将这事藏在心底,只想着能让慕容珩失态的人,定会有许多秘密。
而慕容珩心绪难平,他绝不能让叶倾知道这件事,绝不。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很生气·珩崩溃中!!!假冒伪劣产品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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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生辰
五月十七是宁洛生辰,他只希望那一日叶倾能陪着他。自从上次叶倾被宁琼打伤,他就不曾见她回来过。
他重新振作起来,又成了那个俊美矜傲的宁洛郡王。
霍司在官署瞧见宁洛过来时,脸上一愣,前些日子有关叶倾和宁洛之间的流言在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他没想到宁洛还会来这里找叶倾。只见他身边只跟了一人,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宁洛是认得他的,往里看了看,又问道:“叶倾呢?”
近来皇城司无事,但慕容珩没少召见叶倾,时而是紫宸殿,时而是他的寝宫,眼下叶倾也不在,霍司犹豫了一会儿,宁洛便已经明白了,可他此来是有目的的,不会轻易放弃。
宁洛不需人相让,便自顾自地坐下,淡声道:“我等她回来。”
这一坐便到晌午,霍司让人给宁洛奉茶,可他却连动都不动,只如老僧入定那般坐在那里,当真执着的很。
一旁的人悄悄问了霍司一句,“霍统领,难道要让他在这里坐一天,还是到晚上?”
皇城司官署晚间也有人当值,宁洛这架势是要死磕到底了。
霍司抿了抿唇,而后对身旁人道:“眼下叶大人或许在昭阳殿,你去拿了我的腰牌,往叶大人那里递个消息,就说宁洛郡王在这等着。”
那人脸上登时变色,“可这……陛下若是知道了,我怕是小命不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