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是更久。
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心脏就像反复被人撕碎。
还未察觉,一行泪就猝不及防的顺着眼角流下。
滚烫的眼泪从下巴坠下流入脖颈时,一道光点亮了满室的黑暗。
愣了两秒,奕舒才意识到,是手机在震。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字迹。
是江侵。
就在十分钟前,她还想着回江侵电话。
可现在,她连江侵的电话都不敢接。
如果,她真的要离开,她和江侵,该怎么办?
奕舒扣过手机,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疯了一样流下来。
低低的呜咽声不知在房间回荡了有多久,手机早已不再震。
奕舒红肿着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还是抖着手给江侵发了一条信息。
一天一夜没联系到她,他一定都快疯了。
房间里,江侵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机屏幕,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直至某一瞬间,手机震了一下,一条信息进来。
江侵点开。
是舒舒呀:我生病了,睡的有点久,没看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江侵看完信息,没有半点停留,绷着脸出了门。
按过门铃,这次,不再是毫无动静。
秦柔很快开了门,神情却好似有些疲惫。
江侵心头不安,视线透过房门往里钻:“阿姨,我听老师说奕舒生病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秦柔收敛情绪,几秒:“小江你等一下。”
房门被推开,奕舒抹了把泪。
秦柔走过来:“舒舒,小江过来了,在楼下,你要见他吗?”
江侵,在楼下?
两天没见,想念一瞬间袭来。
却在下一秒,一种未知的可能将奕舒心头所有的想念都淹没。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江侵。
静了几秒,奕舒咬着下唇,背对着秦柔,声音艰涩的一字一句道:“不了,妈妈,我有点累。”
秦柔盯着被子下那道显得格外清瘦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只下楼,把话带给了江侵。
奕舒不肯见他。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江侵眼底暗光流转,不安被无限放大。
他抬眸盯住楼梯。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就这么冲上去,哪怕是看她一眼。
可秦柔抬手按了下眉心:“小江,抱歉,阿姨今天实在不便招待。”
这个时候,他如果执意再上去,未免显得过分反常。
奕舒说过,不希望被学校和家里知道。
也许,她真的只是生病。
江侵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再松开,最后,也只是微微颔首:“阿姨再见。”
五分钟后,奕舒收到了一条信息。
J:好了第一时间跟我讲。
也是与此同时,秦柔再次推开门走了进来。
奕舒扣过手机。
秦柔在床边坐下,几秒,才无力的帮奕舒掖了掖被角:“舒舒,关于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妈妈很抱歉。”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根本怪不到秦柔头上。
她又何尝不累,不怕。
奕舒背对着秦柔,垂下眼睫看着落在床单的光斑:“妈妈,不是你的错。”
可如果不是她纵着奕明诚,一切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奕舒也不会失去父亲。
更不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跟着他们背井离乡。
说到底,她心里有愧。
愧疚到,甚至不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奕舒。
短暂的沉默。
奕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手指轻轻蹭过床单的几点光斑,开口,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妈妈,我们,一定要离开吗?”
“嗯。”
“离开,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那她和江侵……
奕舒眼眶盛满眼泪,再“吧嗒”一声,掉在床面。
模糊的视线里,光斑跟着一起碎裂开来。
奕舒手猛的颤了一下,须臾,才深吸一口气:“那妈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秦柔满含歉意的顿了下:“不过,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秦柔离开,房间重归于安静。
奕舒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某个瞬间,忽然想起不久前,病房里隐约听到的那一句。
当时不明所以,现在,却好像懂了。
别恨你爸爸。
当时,奶奶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
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在十七岁的年纪,猝不及防的承受了一件又一件的冲击,然后被迫长大……
极不安稳的一夜,醒来时眼角的泪都未干。
如果不是不忍秦柔更加心力交瘁,奕舒都不会强撑着下来吃饭。
味同嚼蜡的一顿饭,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去。
要上楼时,门口却传来门铃声。
秦柔还在厨房忙碌,奕舒开门。
门后,快递小哥拿着一个纸箱:“麻烦签收一下。”
奕舒没买东西,也许是秦柔买的。
因为上面的信息确实无误。
奕舒签了字,把纸箱抱回去。
习惯性的拆开,却在拆开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腿一软,酿跄了一下,面如土色的坐在地面。
尽管捂住了嘴,尖叫声还是从唇角溢出。
回荡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客厅。
秦柔从厨房小跑出来:“怎么了?”
却在看到纸箱里的东西时,脸色亦是一白。
那是一只鸽子,翅膀被拔掉,血肉模糊。
眼眶的位置只剩下空洞的黑。
鸽子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是红色,上面写了恶有恶报四个字。
触目惊心。
按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秦柔才抖着手盖上纸箱,把东西拿着一路扔进了垃圾桶,不安的四下看了看,跑回房间,关上门。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愣是惊出一身冷汗。
擦了一把汗,才回过味来。
她走过去,把奕舒扶到沙发上,轻抚她后背。
奕舒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血腥,半晌回不过神来,阳光下,身子抖的厉害。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奕明诚助理的那句夜长梦多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秦柔那句时间并不多是什么意思。
一切,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须臾,她才紧紧抓住秦柔的手,眼中含着惶恐不安的泪:“妈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7章青梅
那是几年前。
奕氏的发展正值上升期。
奕明诚买了一块以后大有前景的地皮,准备建一个度假村。
度假村没建好,工程施工到一半,因为安全措施的问题,出了事,当场死了近七八人。
有四五人的家属收了奕氏的钱,同意私了,有两家,却死活不同意,势要把奕明诚告上法庭。
因为公司安全措施的原因出了问题,奕明诚是要担责的。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奕明诚岂肯让这种事发生。
花了很大一笔钱压下了这桩事。
至此,噩梦开始了。
自己最亲的家人出了事,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那两家人是不能把奕明诚怎么样,却也找了人天天去公司闹,甚至闹到了家里。
手段一次比一次可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奕明诚被缠怕了,两年后,举家从南城悄无声息的消失,搬到了齐城。
这才,得以有了片刻的喘息。
可来齐城后,新建的公司发展却并不顺利。
再加上发生的一桩桩意外,不复年轻的奕明诚,觉得焦头烂额。
疏忽之下,造成了公司的资金链断裂。
没有办法,只能非法集资,才有了之前被带走那一幕。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奕氏的敌手,这次是势必要让奕明诚再也翻不了身,连带还翻出了之前那桩案子,并且找到了受害者家属。
奕明诚是被带走了。
可在那两家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眼里,这远远不够。
他们家破人亡,奕家,也绝对别想好过。
这样的恐吓,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才是她和秦柔必然要出国的原因。
也是她们必须尽快出国的原因。
当然,她们不是不能选择留下来。
之前的桩桩件件,奕明诚将她们摘的干干净净。
那两家人的寻仇,是违法的,她们大可报警。
只是,这样一来,奕明诚极力压下的事情,就会曝出来,就算是留下来,以后要过的,也必定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
以及,不知何时会被再度寻仇的日子。
因此,秦柔说,出国,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奕舒不是不懂。
她只是,有些,舍不得。
十七岁的年纪,她才第一次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总觉得,不想分开。
哪怕是就这么和他在同一天空之下,再多待一天。
多待一天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的清晨,隔着窗户,家里的客厅,被扔进一只猫。
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猫。
那只猫,有着和软软一样的外表,一样的花色。
同样附了一张纸条——猜猜,下次会是什么惊喜?
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奕舒捂住嘴巴,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天,她把自己关进房间整整一天。
从清晨到暮色沉沉。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敛入地平线,窗外远处有灯火渐次亮起,奕舒眨了眨红肿的眼睛。
不管她有多不舍。
好像。
她和江侵,也只能走到这了。
如果她再继续留下去,不仅仅是她和秦柔,也许就连江侵,都会受到伤害。
谁都不知道,疯掉的人,会做出什么。
奕舒洗了个澡,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最后又拿冰块给自己的眼睛消了肿。
等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正常的状态,她跟秦柔说了一声,出了门。
出去的同时,给了江侵一通电话。
等奕舒到小区门口时,江侵已经到了。
呼吸还未完全平稳。
眉骨那条淡淡的疤痕上,隐约有浅浅的薄汗。
奕舒看着他,在袖口里把指甲嵌入掌心,掐的痛到没有知觉,才忍住了眼泪。
和扑进江侵怀里的冲动。
可江侵依旧走过来,扣住她的脑袋,一言不发的,将她紧紧按进了怀里:“这几天,我很想你。”
他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第二次说想她。
他温暖怀抱将她整个圈起来,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
低低的嗓音,也带着一股缱绻。
这样的温柔。
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奕舒脸贴在江侵心口的位置,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灯火。
明明,掌心都掐出了血,视线里的灯火,却还是模糊成了一团。
不知抱了多久,江侵才稍稍后撤,垂下眼细细看她:“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奕舒在抬起头的瞬间把眼泪蹭在江侵衣服,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生病了,现在,全好了。”
江侵似是不信,依旧静静看着她。
奕舒没有跟他对视,亦没有说话。
半晌,在江侵手伸过来,想要抬起她脸时,避开,盯住他:“江侵,我有话跟你。”
她的反常,江侵感觉到了。
他手顿了下,僵在半空,几秒,又垂下去。
对上奕舒稍显冷淡的目光:“什么?”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奕舒终于开口:“我们,分手吧。”
微凉的夜风里,江侵眼底眸光倏然沉下去。
须臾后,面上一片紧绷,再不复来时的惊喜。
他唇线绷成一条:“原因,是什么?”
“我要,出国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江侵盯着奕舒,试图从那张显得格外冷淡的脸上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是不是,你家里出事了?”
奕舒心里震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了。
尽管有那个一个瞬间,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江侵,然后,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留下来。
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奕舒了。
“不是。”片刻,她开口,声音淡淡:“是我爸妈最近才决定的,也许他们早就决定了,只是一直没跟我说,我想了想,决定,听他们的。”
“你之前说,要和我念同一所大学。”
“你也说了,是之前。”
“奕舒。”江侵声音笃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看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奕舒藏下声音里的颤抖:“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到以后,想到你的家庭,我还是,没有勇气。”
“我甚至,不敢把跟你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爸妈。”
“江侵。”奕舒垂下眼睫,遮了所有的情绪:“你想过没有,其实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
江侵的软肋是什么,江侵最怕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以至于这一刀扎下去的时候,奕舒听到自己心口碎裂的同时,看到了江侵发白的脸色。
他眸光剧烈震动,却又在最后陷入沉沉黑暗,箍住奕舒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看向奕舒:“奕舒,你看着我,我要听你亲口说。”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残忍的事。
就像是被挂在火上,眼睁睁的看着火苗一寸一寸吞噬肌肤。
又像是被凌迟,一刀一刀刮下来的痛楚,清晰无比。
可是,你可以的,奕舒。
在安静的夜里,奕舒终于缓缓抬起头,眼神不带一丝情绪:“江侵,我没那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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