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扇门在眼前缓缓合上,连同里面的光,一起被隔绝在门内。
江侵站在无边的夜色,等夜风掠过脑袋,刺的脑仁钝痛,才像是终于从一场梦里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才轻轻楚楚的意识到。
那个他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的人。
那个让他付出了一切的人。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不管是幸福或者不幸。
都没有她了。
那天,江侵第一次抽烟。
就坐在从前他们相拥过的长椅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从开始会被呛到,到最后,麻木到没有知觉。
天亮的时候,一缕白烟从指尖直直上升。
江侵站起身来,掐灭了烟,从长椅离开。
那天之后,他再没踏足过这里。
像是真正的疯了。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里,成为了整个学校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
最后两次的联考,也稳稳的拿到了第一的名次。
最牛批的大佬都这么不要命的学习,搞的全班上下人心惶惶,那些稍微想松懈的,都没再敢松懈,一头扎进了题海中。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的减下去,从两位数变成个位数,再变成零。
高考,来了。
高考前两天,学校终于做了回人,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两天后,高考拉开了序幕。
江侵坐着校车,在学校老师的带领下,准时抵达考场。
哨声一响,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江侵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清晨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明媚耀眼。
江侵垂眸看着桌面的光斑,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场景。
旁边的小姑娘仰头坚定的看着他,说:“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好像也没过多久。
这个场景,竟有些模糊了。
江侵甚至怀疑,当时,是不是他听岔了。
“哗啦——”一张试卷落在桌面,打破了思绪。
江侵垂眸看了看试卷,轻轻眯了下眼,敛下所有的思绪,答题。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有条不紊的,把答案一步一步写在答题卡。
没有慌乱。
没有不安。
从一场考试出来,再步入下一场考试。
为期两天的考试,就这么结束了。
江侵走出考场,外面全是等候的家长,熙熙攘攘。
旁边有考生扑进等候的父母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江侵扫一眼,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
却在走出几步后,被人截了路。
紧接着,一个话筒怼到了他脸上。
等着挑人采访的记者看着眼前一张帅脸乐开了花。
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是今年的考生……怎么说,大概是今年的题太过禽/兽,十个出来的考生里有九个都顶着一张哭/丧脸,实在是惨不忍睹。
他瞄了好半天,才挑着这么一张帅的。
虽然冷是冷了点,但好歹,不是一副随时就要撒手人寰的表情。
记者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学,你好呀。”
面对镜头,江侵不为所动。
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径直走掉。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记者:“……”
算了算了,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忍了。
也没在意江侵的态度。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把话筒怼到江侵脸上:“关于刚刚结束的高考,不知道这位同学有什么感想,跟我们说说吧。”
本以为这么一张冷淡严肃的脸,只会以寥寥数语结束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一些书面语言。
但都没有。
眼前的学生盯着远处想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年轻的时候要更努力一些,才能留住那个你所想要的,才能配得上那个,你所喜欢的。”
记者:一脸懵逼jpg.
不过江侵并没有理会记者的目瞪口呆,吐露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后,就及时回神:“还有别的话要问吗?”
他们是正经报道。
上面的要求是采访要体现出莘莘学子的艰苦求学以及不屈不挠的青春向上。
这种听起来好像提倡莘莘学子早恋的话……
“没了没了。”几秒之后,记者摆了摆手,目送江侵离开。
不过不久之后,这则采访,还是混在了一众报道里,被播了出来。
怎么说,话糙理不糙吧。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激励。
因为爱情学习,听起来还挺让人有干劲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记者当天采访的这位考生,成绩出来后,成了齐城今年的理科状元。
他们也就是,蹭个热度罢辽。
成绩出来,报了志愿后。
班长组织了毕业聚会。
地点是荟萃楼。
各个学校的毕业聚会基本都在这办。
当天,除了他们班还有另外两个班。
班长索性包了这层的一角,同其他班隔开。
共摆了六桌,加上老师也就差不多满人了。
全班同学都来了,无一人缺席。
这次,除了菜以外,再也没有人拦着他们点酒。
这样的聚会,是人生的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台上在放歌,席间菜和酒都陆陆续续的上来,嘈杂中,众人来回走动,先是三五成群的敬了杨潇酒,后来夏凝贺章敬了江侵这个省理科状元,其他人也大着胆子过来,跟江侵碰杯,蹭他喜气。
夏凝贺章本以为江侵不会喝。
可江侵照单全收。
一杯接着一杯,像是想刻意将自己灌醉似得。
两人品了一品,也就明白了。
今天这场散伙饭,所有人都来了。
可唯独缺了奕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连江侵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两人刚开始还劝着来,后来自己也喝多了,就忘了。
一开始厅里气氛还是不错的,打闹的打闹,起哄的起哄,一片祥和吵闹。
到后面就不行了,喝多了后,这群少年少女到底是藏不住事。
开始有人抱头痛哭。
为青春哭。
为爱情哭。
为即将而来的分别哭。
等临近十二点,散场的时候,满场的醉鬼,满场的嚎声,一个个哭的跟林黛玉似得。
江侵全程就坐在角落里,一杯一杯慢吞吞的喝着酒。
不知道喝了有多少杯。
只记得最后,眼前只余下光怪陆离的白光,和满目晃动的光斑人影。
倒下去那一瞬,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江临川。
原来,只有喝的烂醉的时候,有些人,才能心底消失片刻。
才能,偷的片刻的喘息。
第70章青梅
大洋彼岸。
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
奕舒和秦柔在桌前吃早餐,时隔一月,终于收到了一则来自于国内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
奕明诚的判决结果出来了,是无期。
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奕舒拿着叉子的手一僵,片刻之后,才有密密麻麻的痛意从有些麻木的心口传来。
她恍惚的盯着眼前的餐盘,再抬眸时,眼眶发红。
她看向秦柔。
秦柔只是怔了几秒,面上就不再有诧异之色。
也许,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奕舒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低低吐出一句话:“妈妈,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无期。
他一辈子都要待在那一方天地。
秦柔静了几秒,点头:“嗯。”
“哦。”
奕舒应了声,手在餐桌僵了须臾,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沉默着,把叉子上的蔬菜塞进嘴里。
只是垂下头的瞬间,眼泪砸进了面前的粥里。
难过的,悄无声息。
本来以为,那已经是最坏的结果。
两个月后的某个傍晚,奕舒放学回家,却发现,厨房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在忙碌。
甚至餐桌上,都空空如也。
最难受的时候,秦柔也没疏忽到如此地步。
又或是,今天在加班?
可如果是这样,秦柔该提前给她发信息。
疑惑着,奕舒背着书包上了楼。
途径秦柔卧室,却隐约看到,隔着一层门板,里面有昏暗的光线泄出几缕。
“妈妈?”奕舒推开房门,走进去。
房间没开灯。
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
秦柔就坐在床头昏暗的灯光中,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听到动静,才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隔着昏暗朦胧的光,奕舒看到了她苍白疲倦的脸,和发红的眼睛。
奕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柔。
哪怕是之前她跟奕明诚吵架那次。
都没有眼前的这个,憔悴。
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不复往日的干练,微微弓着的背,竟也透出几分软弱。
奕舒愣了一下,才走过去:“妈妈,怎么了?”
垂眸的瞬间,却看到秦柔的手中抱了个东西。
那是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几年前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合影中,奕明诚意气风发。
心头有什么飞快闪过,却又无法捉摸。
只莫名生出一股惶恐。
奕舒静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紧张:“妈妈,你说话。”
秦柔看着她,眼神明明灭灭,几个来回后,她眼中有泪光闪现:“舒舒,你爸爸他……”
那股惶恐就如同眼前的昏暗,忽然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包围了奕舒。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说话,才发现,说不出来。
下一秒,秦柔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哽咽:“他在狱中,自杀了。”
一个出生在普通家庭的男人,在二十岁的时候娶到了班里最漂亮最能干的女生。
然后他们一起奋斗,在那样一个年代,白手起家。
三十岁的年纪,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事业有成。
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最后,这种种的一切,却又被自己亲手葬送。
当年有多骄傲,后来,就有多不堪。
尤其是,漫长的余生,只能圈在那一方天地。
有一个瞬间,奕舒是理解奕明诚的。
可当撕心裂肺的痛意涌上来时,她到底,还是恨他了。
恨他这些年如此疼爱自己。
恨他这个时候却又如此懦弱。
恨他,连个念想,都不肯留下。
昏暗的房间里,在漫长的安静后,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以后,她没有爸爸了。
九月份的时候,江侵准时去Q大报道。
报道第一天,就屠了Q大贴吧首页。
隔天,就有女生过来要他微信。
于是,隔天的贴吧首页再次被江侵屠版。
不过屠版内容不再是江侵的神仙颜值和理科状元的身份,而是变成了江侵国外的神秘女友。
虽然不知其人,但那些还没来得及蹦跶的芳心,在开学初,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江侵又开始了同高中一样,三点一线的,清清冷冷的生活。
大二的时候,江侵参加了一场全省大学生计算机大赛,拿到了第一的名次,有幸得到了主办方飞衡电子老总的青睐。
大三的时候,又参加了一场全国计算机大赛,拿到了第八的名次,以足够年轻的面庞在一众老手中脱颖而出。
比赛结束,多家公司投来了橄榄枝,其中,包括飞衡电子。
那位老总甚至亲自来了学校一趟,邀请江侵共进晚餐。
江侵尚未在工作和读研之间有所抉择,没有明确表态。
大学四年,如水匆匆。
仿佛只是一眨眼,已经是毕业前夕。
恰逢姜婉忌日。
江侵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宿舍里把毕业论文的最终稿敲定,穿了外套,出门。
照常是顺路买了一束百合,然后去往南山。
墓碑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永远定格在了离开的那一年。
江侵在墓前坐下,盯着墓碑,却莫名出了神。
他想起几年前,有一次来墓地,他曾同姜婉说过,以后想带一个人,来给她看看。
可转眼,那人走了。
竟已经有整整四年。
风轻轻掠过面颊,夹杂着花香,江侵微微怔了一下。
又想偏了。
有些事,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明明只是些陈年旧事,却像是刻进了脑海。
偶尔记起来,连细枝末节都清清楚楚。
说起来也好笑。
几年过去,再想起来,却依旧心口发痛。
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摇摇头,把那些零碎的小事都赶出脑海,同姜婉说起自己的近况。
寥寥数语,说完后竟再没有别的。
江侵索性不再开口,陪着姜婉一直坐到太阳落山,然后起身,拍了拍衣角,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抱歉,那个人,可能不能带来给你看了。”
“一直没说,她离开,有几年了。”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江侵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没有任何意外的,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就看到了瘫在台阶上的江临川。
不知去哪里滚了一圈,衣服上酒渍混着泥泞,分不清哪样更脏。
江侵只轻轻皱了下眉,就没什么表情的把人拎了回去。
做好晚饭,随意给江临川塞了几口饭,换了身衣服,江侵从房间里拿出行李箱来,收拾东西。
他前些日子接了个活,赚了一笔钱,数目不小。
钱到账后,他去看了几套房子,最后挑中了一套看起来还不错的,当场就签了合同。
再有两三天,就可以交房了。
是精装房,到时候能直接搬过去,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在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
这事他也跟江临川说了。
不过听到这话时江临川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江侵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一样一样挑拣着。
正将一个相框拿起来,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江临川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开门抬脚就朝他踹了过来。
这几年他变得愈发的糊涂,有时候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脾气也愈发的暴躁古怪,动手的频率逐渐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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