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苏白!”
苏白、吴皎月两人相隔不远,一眼认出了对方,苏白连忙奔了过去,扑在了吴皎月的怀里。
上辈子,自己为了许泽,离开了姑苏,就再也没见到吴皎月。
后来被许泽发配到姑苏冷宅,听闻吴皎月后来也进了京,只是最后病死在京都,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想到此处,苏白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滴落下来,砸在吴皎月的手臂上。
吴皎月也红着眼,用手中的丝绢擦去苏白的眼泪:“不哭,再次相逢是好事,不哭。”
一旁的薛茵茵眼中露出一丝狠厉之色,不过很快就遮掩了下去。
她笑道:“真是师徒同心啊,竟然不约而同来到了我的茵缘戏坊。师姐,你的徒弟都想留在这里,你还是别走了,做我们戏坊的总教母,我们需要你。”
吴皎月犹豫片刻,看向苏白:“你真的喜欢这里?”
苏白抹去了自己的眼泪,拉起吴皎月的手:“师父,咱们先别手这些,我在京都买了宅院,你先随我去看看。”
说罢,便拉着吴皎月的手往外走。
“我茵缘戏坊愿意出万两黄金签下你,并把你捧成名满京都的当家花旦。”薛茵茵对着离去的苏白高声换道。
苏白停下了脚步,身体一颤。
薛茵茵不由地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
这辈子,她要把吴皎月的一切都抢过来。
只要是吴皎月所怜惜的,自己就要占用!
二十年前,是她最爱的“白蛇”。
现在,就是她最疼惜的徒弟。
薛茵茵眼神微眯,她最擅长猜测人心,就不信了,刚刚还想成名的小丫头用勇气拒绝这么丰厚的条件。
可是苏白连头也没回,只是淡淡说了句:“三日后归来给予坊主答复。”
薛茵茵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怒气,笑着道:“我等着你。”
待苏白她们离开后,薛茵茵气得将身旁的瓷瓶掀翻在地,怒骂道:“刚开始还求着我,想加入我的戏坊,现在还拿翘?说考虑三天。等你签下卖身契,自要让你和你那老不死的师父跪下求我的一天。”
苏白雇了辆马车,让车夫往城西的家驾去。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为师说?”吴皎月问道。
苏白撩开车帘,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低声对吴皎月说:“师父,有个问题我知道不该问,但是今天真的想弄清楚。你的嗓子坏了,是因为谁?和刚刚的姻缘戏坊坊主薛茵茵有关吗?”
吴皎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的眼睛仿佛也瞬间失去了活力。
苏白有些不忍,将头偏向一旁。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嗓子对于一个花旦的重要性。
前世,虽被恶婆婆孟氏逼得不能唱戏,但是时常私下里吊吊嗓子。只要听到自己的唱腔,便能开心好久。
吴皎月叹了口气:“当年我被自己的好姐妹柳茹帧给害了。她是青蛇的扮演者,那日我们因为一场戏不和,吵红了脸。晚上我喝完茶,嗓子就哑了。那杯茶,是柳茹帧的丫鬟递给我的。”
苏白皱着眉头,思索良久。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是柳茹帧存心要害师父,为何用自己的丫鬟呢?还要在大吵一架之后加害师父,岂不是瓜田李下,落人口舌吗?
“那她后来呢?”
吴皎月冷哼一声:“她做了如此苟且之事,自然是在我们戏坊待不下去。后来去别的戏坊,也没人要。她也是脸皮厚,竟然自己开了个戏坊,不过也快倒了。”
“那薛茵茵当时是?我看师傅你和她的关系似乎很是要好。”苏白好奇道。
吴皎月笑了笑:“当初多亏了她照顾我。那时我被毒坏了嗓子,又发烧。还好她日夜不睡照顾我,我才好了起来。她本是我的替补,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替补?”
吴皎月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戏曲界不像今天这般随意。那时候,能登台的主角凤毛麟角,是要经过千挑万选才能登台。所以主角身价非常高,但是人总有意外,替补就是当主角出了意外,代替主角登台救场的行当。很多替补等了一声,也没有机会登台。”
“所以,薛茵茵代替了你,唱白蛇红了,也成了名满大周的花旦。”
“嗯,”吴皎月仿佛想到了什么,抓着苏白的手,“你是怀疑薛茵茵?”
“不错,此事疑点太多,而薛茵茵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不过不急,明日再从长计议。”
下了马车,吴皎月看到一个不大却温馨的小院,漂泊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不由地点了点头。
“师父,快进去,”苏白将吴皎月推了进去,“这里有几间客房,被褥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师父你就住在这里吧。”
吴皎月看苏白一片真诚,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苏白,欠你的银两。”
苏白浑身一颤,这熟悉的声音化成灰烬也不会忘记!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许泽,神色冷漠:“我不是说过了吗?欠我的银两直接捐给寺庙,我不想再见到你。”
许泽递出银两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另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咬着牙:“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第35章
苏白表情漠然,就像从未认识过许泽似的。
“进京赶考时,没有一夜不思念着你。阿娘写信告诉我你要嫁给许泽时,彷如晴天霹雳。过去是我亏欠了你,接下来我会好好补偿你。”
苏白嘴唇微抿,看着表情真挚的许泽,讽刺地笑了笑。
若不是上辈子看透了他,此刻自己恐怕真要信了他。
“苏白,如果你愿意,我必三媒六聘,娶你做我之妻,”许泽从怀中掏出一根翡翠碧簪,“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若你同意,便接了这个簪子。”
苏白浑身一颤,“妻”的名分,前世渴望了一世,为之忙碌了一辈子。
最终仍是含恨而终,求而不得。
这辈子,什么都没做,反而轻轻松松地可以成为许泽的妻。
她冷冷地看向许泽,愈发觉得眼前的男人贱得可恶!
她伸手接过簪子。
许泽惨淡的脸庞终于漏出了笑容。
冯塘在屋内,透着纸窗,看着屋外的一切,当他看到苏白接过碧簪的时候,心中一抽搐,疼得厉害。
他轻蹙着眉,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婚宴之日逃走,不过是为了抗衡阿娘的□□,不知不觉早已爱上了苏白。
是什么时候爱上苏白的?
三月小舟之上那一抹白色的倩影,还是戏台之上令人惊艳的杨贵妃,亦或是她不顾危险,万里本来京都,只为在牢中嘱咐自己几句之时。
冯塘垂下头,泪珠滴落在地上,心里只剩无线的悔恨。
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正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叛逆,一次次把苏白推给别人。
突然听到“叮当”一声,那是玉石撞击地面的声音,冯塘望了过去,只见碧簪被摔碎在地上,许泽红着眼瞪着苏白。
苏白昂着头,语气透着不耐:“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来纠缠于我。既然你听不懂人话,那我只能让你看看,我是多么厌恶于你。你就如这地上碎了一地的玉石,只能扫之、弃之!”
许泽紧紧捏着拳头,气得嘴唇微颤。
吴皎月站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尴尬。她从未见过苏白如此不讲理,如此嚣张跋扈。
“你要记得今日你做的一切,将来不要后悔!”
说罢,许泽拂袖而去。
“苏白,你没事吧?”吴皎月拍了拍苏白的肩膀,只觉得她浑身僵硬。
苏白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让师父见笑了。只不过那许泽空有潘安之表,惊世之才,却是个靠不住的。”
吴皎月点了点头,不便多问。
苏白领着吴皎月转了转,想着她也乏了,便让她去客房歇息去了。
苏白自己却顾不得歇息,提着竹篮,去邻近的集市买了鱼肉菜蛋。
今日见到师父,仿佛把之前一切的烦恼都一吹而散。
她在厨房生好火,将洗干净的米放入蒸笼里大火猛蒸。
然后便蹲在井水边清洗杀好的鸭肉。
眼前出现一双黑靴,她抬起头,看到杵着拐杖的冯塘:“你怎么下床了?大夫说你要静养。”
冯塘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那个,今日你有没有帮我去南镇府司说情?”
“自然是去了,指挥使大人说会上书圣上,等陛下决断。让你暂时在家里养伤。”
冯塘看着苏白弯腰洗菜的样子,一时间仿佛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竟然有些向往这种洗手作羹汤,平凡农家乐的日子。
突然门前停了辆华贵的马车,一个身着飞鱼锦衣的人下马而来。
苏白正背对着门口洗菜。
冯塘一眼就看到了来人,一双剑眉透着杀气,伟岸的身姿带着重重地压迫感。
“你是冯塘?”
冯塘紧紧地抓着拐杖:“不知阁下是?”
苏白洗好了菜,起身看到了来人,福了福身:“齐大人安好。”
齐泰点了点头:“我来时看看冯塘的病情。”
他走到冯塘身前,捏了捏冯塘绑着树枝的腿:“疼吗?”
冯塘痛得额头冒汗,点了点头。
“恐怕要休养两个多月。”
“还请大人多多照顾。”苏白福身道。
“他伤得这样重,谁贴身照看呢?”齐泰看向苏白。
“平日里他躺在床上,需要我时,我就上前帮忙。”
“男女授受不清,你是他的妻子?”齐泰终究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们的事迹,他早已调查地一清二楚,不过是男的负心逃婚,女的坚贞北上,可有些事总要对方亲自说出,才会死心。
冯塘刚想点头,却只听苏白说了句:“不是。”
齐泰虽喜怒不形于色,但是眼睛不由地亮了起来。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大人可否赏脸坐下吃顿便饭?”
苏白想着日后冯塘若是身体恢复了,便少不得眼前之人的照拂,多讨好下是应该的。
“甚好。”
齐泰坐在院子里安慰着冯塘,让他放心过去,为陛下效力。
可他的眼角却瞥向厨房的苏白。
苏白娴熟地在猛火热油中烹饪着美味佳肴,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香气四溢。
前世,她为了让许泽吃得舒心,日日钻研菜谱,夏日的冰镇豆花,冬日的麻香牛日,春日的香椿鸡蛋,秋日的凉拌百合,她总是拼尽一切讨好许泽,换来的却是冷宅十年。
所以,这辈子,她决定不讨好任何人。
所以烧了一桌自己爱吃的菜。
饭桌之上,吴皎月低头安静吃饭。
齐泰吃着菜,感受着久违的温暖。
前妻是四大家族之一傅家的嫡女傅兰,骄横霸道,别说给自己做顿饭了,连倒杯茶都不曾有过。
想到此处,齐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黯淡下来。
“齐大人,不和你胃口?瞧我这脑子,”苏白拍了拍自己的头,“京都之人最爱吃辣,而我的菜多以甜为主。我这就去给你做几道辣菜。”
苏白放下碗筷,起身的瞬间,齐泰拉住了她的手:“不必,很好吃,我刚刚只是吃得太快,咽到了。”
苏白看着齐泰有些不自然的神情,觉得有些奇怪。
早上还是不怒自威的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上了饭桌变得如此青涩呢?
吃完了饭,齐泰叮嘱了冯塘几句,便上马离开。
苏白在井水边哼着小曲,洗着碗筷。
“喂,那人喜欢你。”冯塘低声道。
苏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打趣道:“那正好呀,堂堂指挥使夫人多威风。”
“做梦吧你!”冯塘负起回屋。
苏白噗嗤一笑,洗好碗,便进了吴皎月的屋子。
“师父,我们明日还是去青帧戏坊看看柳茹帧。我总觉得当年之事没那么简单。最怕的不是错怪了好人,而是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苏白眼神透着一丝的狠厉。
吴皎月抠着手指,透着一丝无奈:“其实,这些年我也想过柳茹帧不是当年的凶手。但当初年轻气盛,发了狠话,吵得面红耳赤,实在没脸再去见她。”
苏白坐道吴皎月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声叹道:“师父,难道你真的不想查出谁是毁了你一辈子的凶手吗?”
吴皎月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夏日的夜,总是闷得厉害。
大都督府,肖逸穿着纱衣,在书房作画。
画中之人,趴在泥泞的路上,望着远去的船只哭泣。天空下着丝丝细雨,整个画面透着一股凄凉无助之感。
“报!许泽、齐泰都去了苏白家。许泽求婚被拒,苏白杂碎了许家传家的玉簪。”褐衣番子禀报道。
肖逸微微弯起嘴角,放下笔:“继续说。”
“只是齐指挥使有些奇怪,安慰了冯塘一番不说,还留在了那儿吃饭。”
肖逸轻抿嘴唇:“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盯着苏白。”
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有些泛黄的画像,那女子和苏白有八分的想象。
不过画中的女子神情天真烂漫,身旁有四个宫娥,背后的景色是华丽的宫殿。
肖逸盯着画卷,失神片刻,怅然离去。
苏青这几日在英国公府过得有些忐忑,她不想成为小娘傅婉儿手中的棋子,按着她的话惹苏夫人生气,让她失了颜面。
可是,傅婉儿步步紧逼,今夜是最后的期限,倘若再不让苏夫人姬濛同意自己唱戏,那么身份必将被傅婉儿暴露,轻则被赶出英国公府,重则被送到刑部,下半生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度过,无论哪一种,都是苏青无法接受的。
这日,英国公苏达去宫中议事,还未归来。
苏青觉着这是最好劝服姬濛的机会。
她来到姬濛得别院,在王嬷嬷的带领下进了屋子,娇声道了声“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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