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农家阿嬷热情地叫赵栩和他们一起吃饭。
但是饭桌上的氛围很明显和昨天晚上的欢愉不一样了。
昨天,他声称自己是来旅行的,但是包和钱财都被别人抢去了,鞋也坏了一只。
只有一点现金,希望可以借宿一晚。然后顺理成章地借了电话,说是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来接自己。
阿嬷的孙女十一二岁的样子,看见赵栩的第一眼就被迷住了,昨天晚上各种和他搭话,可是今天她却低头闷声吃饭,什么话也不说。
阿公则坐在饭桌前抽着老烟管,眉头紧紧皱着。
而阿嬷本人,吃饭的手不停地颤抖。
赵栩当然不会以为他们是知道自己今天要走了心里舍不得,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季肖白找来了。
他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找来的,但可以肯定,他在自己醒来之前就对他们一家人说了什么威胁性的话。
赵栩轻轻对小姑娘说了声:“别怕。”
随即,他放下筷子,起身对他们几人鞠了一躬,温和有礼又带着歉意道:“谢谢几位的盛情款待了。”
但老太太却因此抖得更厉害了,吓得筷子都掉了下来。
赵栩心底一阵怒气上涌,不知道季肖白对他们说了什么!他面色不悦起来,打算往外走,他敢肯定季肖白就在外面守着。
谁知阿嬷却拽住他的袖子跪了下来,激动地哭着道:“我们把您招待得很好吧!您千万不要和那位说我们的坏话啊!”
赵栩看着高龄老人跪在自己面前,心底猛然一痛。
他立即温柔地扶起老人,缓声安慰:“我知道了,您几位都非常善良,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奶奶,您这样说我就不乐意了,我不是说过不要和他提起我的吗?”一个幽冷的声音自屋外的庭院传来,显然,那是季肖白的声音。
听了这个声音,阿嬷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好在阿公即使跑到她身后扶了她一把。
赵栩脸色一沉,把他们护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季肖白倚靠在庭院内一颗树下,打扮得精致整洁,看到赵栩时,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可亲。
“阿栩,农家的饭好吃吗?”
赵栩站在土砖砌的台阶上,很生气地质问:“季肖白,你玩够了没有?威胁别人很好玩吗?”
季肖白打量了一眼赵栩全身上下,看到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至于鞋,换上了阿公的草鞋。
他对此不太满意,挑了挑眉,歪头微笑:“你。不。听。话。”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赵栩几步走过去,狠狠揪起季肖白的领子。
季肖白笑笑,由着他拽,缓缓答道: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吵架闹脾气了,然后我让他们好好照顾你,给你熬一碗粥,不要怠慢了。”
“……”赵栩攥紧了另一只手的拳头,“还有呢?”
季肖白瞬间变脸,阴沉道:“不然,我就杀了他们。”
“只知道威胁弱者,你简直是个混蛋!”
赵栩猛然出拳往季肖白脸上揍去,但季肖白看都没看他的动作,一抬手就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看了一眼赵栩嫌恶的眼神,毫不犹豫地掰过他的手腕一扭,把他的手硬生生扭脱臼了。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之快,全都是在刹那间。
赵栩额头上渗出冷汗,缓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异样,但依旧不肯罢手,打算用自己的膝部去攻击季肖白的腰腹,但是季肖白却先一步料到了他的动作,双腿一拐一弯,就轻易躲开了赵栩不成气候的一击。
季肖白手一翻,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重重按到树干上,树上的果实都被震落了下来。
季肖白贴在他耳边幽幽道:“是不是很无力?阿嬷的话比我可信对不对,他们的水比我的好喝对不对?他们的饭也更加美味对不对?”
原来,他让阿嬷给他下了药。
剧烈动作下,赵栩的力气开始迅速流失,他喘了一口气,不再做徒劳的挣扎:“你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的低级。”
季肖白掰过他的下颌,两个人的唇离得极近,几乎要贴在一起。他凑过去,笑声里满是危险:“对付你,这点手段足够了。”
“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然间打破了这份危险的暧昧。
他们两人同时扭头看过去,是那个小姑娘。
她似乎听到了赵栩受伤时的闷哼声赶过来看,谁知道出门却看到了这样一幕场景。小姑娘懵懂无知,不像城市里那些从小浸润在互联网时代中长大的姑娘们,她连男女亲密的场景都未看到过,更何况是同性。
赵栩趁机往季肖白肚子上揍了一拳,冷冷道:“放开。”
季肖白哼了一声,怒视着他,却依言松开了手。
“阿栩,我不想逼你,不过你最好自己走出来。我现在还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粗暴地对待你,但是我没了耐心以后就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了。”说完,他理了理衣服,往外走去。
小姑娘松开了捂住的眼睛,赵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眼前。
对营养不良的她来说,他是那样高大。
他俯下身来,每一个眼神都温柔慈爱。
“别怕,我走了你们就不会有事了。以后要好好读书,只有好好读书才有机会走出大山,才能照顾好爷爷奶奶。”
他想伸手去摸小姑娘毛躁枯黄的头发,但手顿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不过,凡事尽力就好,在有限的岁月里多陪陪爷爷奶奶最重要。我走了,帮我跟爷爷奶奶说谢谢。”
小姑娘愣在原处,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远了。
直到赵栩彻底走出这户农家,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阿嬷会那样害怕了。
外面围满了季肖白的手下,绕着整个农家小院,围得水泄不通,黑压压一片。
季肖白靠着站在车边,悠然看着赵栩走了出来。赵栩的步子很沉,季肖白便迅速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手。
赵栩无视了他。
于是,季肖白报复性地强行牵过了他那只脱臼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扯到了车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码字,考试祈福orz。
第18章谎言
如果季肖白一共有一千个面孔的话,那么赵栩一定见到了九百九十九个。
冷漠的季肖白、活泼的季肖白、幼稚的季肖白、渴望爱的季肖白、脆弱的季肖白……以及此刻狂躁的季肖白。
李在前面开车,一言不发。而他和季肖白则坐在后座。
不,并不能说是“坐”,准确地说是躺。他被季肖白压在车座上,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被他紧紧攥在手中,而脱臼了的那只手则被他避开了,只压住他的小臂。
赵栩没有力气反抗,这个时候反抗更有可能招来愈加严重的后果。
他侧过头,拼命调整自己凌乱的呼吸。
“看着我。”季肖白命令道。
赵栩依言看着他,眼神复杂。
季肖白只读出了怜悯和鄙夷,他愤怒地握紧了他的手,那个力道几乎恨不得把他的指节捏碎,“为什么骗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假意迎合,只是为了等待时机逃跑?”
“季肖白,”赵栩唤他的名字,语气疏离无比,“问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自己很蠢吗?如果你被强行关了起来,好容易终于有了机会离开,不跑难道是傻子?”
季肖白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所以,你一点也没有对我动心?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一点动心,哪怕是一点点。”
赵栩直视着他,嗤笑出声,用他十分有限的脏话评价道:“傻子才会。”
季肖白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的脸离自己更近:“那我被毒蛇咬伤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加信赖我,放松警惕罢了。”赵栩全程直视他的眼睛。
他撒过不计其数的谎,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撒谎的时候会直视对方,让对方无法分辨他说得究竟是真是假。
季肖白呼了两口气,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就算逃跑我也会立刻把你抓回来的,逃跑难道不是徒劳吗?反而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加僵化,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赵栩冷笑,“那也好过和你继续玩那些虚假的感情游戏,简直忍无可忍。你的人格,你这个人,都让我从骨子里觉得肮脏。”
因为车身过于狭窄,季肖白的膝盖顶在赵栩的小腹上。他压抑着怒气,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你再说一遍。”
“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信佛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季肖白双眼一眯。
赵栩不顾疼痛反握住季肖白的手,附到他耳边,悄声道:“和你在一起、和你发生关系、和你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恶心,被你玷污,我从心底深处感到罪恶。如果不是听着晨钟暮鼓,不去求助神佛的话,我觉得我会烂死在床上。这,就是原因。”
空气刹那间安静了很多。
季肖白低低笑了,笑了很久很久。
开车的李不敢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但是他第一次听见季肖白这样压抑可怖的笑声,不知何时,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出了满手的汗。
过了很久,季肖白才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柔,任谁都能听懂那缓和语调背后的骇然:
“阿栩,你为什么总是逼我呢?我一点也不想对你动粗的,医生让我好好待你,但我真的没想到你明知道我会生气却还是要故意激怒我。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赵栩静静听着,忽然在脑海中闪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对他做的所有事。
他感觉到一丝恐惧,那份恐惧很快就被证实。
季肖白单手抓过他的两只手:“你以为只有你在骗我吗?其实我也骗了你。”
“关于这一个月里你对我的视而不见,你好像很得意。但其实我也是故意装出来的,因为这样你好像就不那么讨厌我,我顺着你,靠近你,向你展示我最真诚最脆弱的一面,卑微地去偷你的心,可惜现在看来终究是失败了啊。那时我就在想,你要是在逃,我就把你抓回来,打断你的腿,然后再也不用克制地睡上个三天三夜。”
“季肖白,你疯……”季肖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吻了下来。在狂躁的季肖白面前,赵栩无力的挣扎堪比儿戏。
“怕了?”季肖白轻柔地摸了摸赵栩的脸,眼底是嘲讽的关切。
“但是我怎么忍心呢?惩罚你的最好方式从来都不应该是普通的刑讯,而应该用你最厌恶的东西。”他把赵栩的手用安全带缠了几圈,不松不紧,不会勒得很痛但绝不能够轻易挣开。
他继续道,慢条斯理地拖长尾音,“你要是敢寻死的话,我就从你认识的人下手,你的母亲,你的朋友,被你救过的孩子们……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就把他们带到你面前来见你。这样你满意吗?”
“季肖白你这个疯子,活该千刀万剐!”
季肖白抬头,俯视着赵栩,淡淡道:“你也会骂人啊?我以为优秀的公安人员是不会骂脏话的,只有我们这种鄙薄肮脏的人才会。”
赵栩的神经被猛然一抽:“你怎么知道?”
“很惊讶吗?你以为有哪些事情是我的不知道的?也许,我知道的事情要比你知道的更多。”说完,不待赵栩继续开口说一些什么,他又俯下身去吻他的唇。
……
李听着后座传来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话,无比希望自己能有一副耳塞,免得哪一天被灭了口。
后座的谈话声淡了下去后,他开启了车内音乐,让劲爆的音乐声音充盈整辆车。
他稳定了心神,看见了高速路的匝道指示牌,稳稳打好方向盘,拐了个弯向高速路上驶去-
之后,赵栩遭受了更严苛的境遇。
季肖白很少食言,他把他带回房中,连续三天夜里都会出现,让他在幻海中沉沉浮浮。
他拿捏着赵栩的每一处弱点,赵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非常后悔当初没能一刀杀了季肖白。
第四天后,季肖白终于没有再出现,给了赵栩一个喘息的机会。
为了防止他再次逃跑,季肖白在他的脚上装了一个电子的金属环,除了追踪功能外,还有削弱他体能的作用。每当他想痛殴季肖白时,脚踝传来的酥麻感会迅速贯穿全身,限制他的行动。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连打倒一个普通守卫的能力也没有,何谈逃跑。
但是,也因此,季肖白不再限制他的行动范围,他可以自由行动,超出范围时会有看守阻拦他,示意他退回去。
季肖白还给他的房间里安装了一台电视,怕他无聊,但是赵栩从来就没打开过。
还有一个叫扎克利的外国医生,隔几个小时会来替他治伤。他的中文十分蹩脚,他们有一个共同爱好——痛怼季肖白,扎克利每一次出现都会替他把季肖白骂的狗血淋头。
但其实赵栩明白,扎克利把季肖白骂得再惨,他的立场终究也还是站在季肖白那边。
他有时候会不经意替季肖白说好话,比如:“鸡小白他本来并不是这样的人,直是以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二已,让他变成了这个样纸,不过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赵栩虽然知道他极有可能是季肖白派过来说好话的人,但却并不讨厌他。因为他好像每来一次,他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扎克利劝他多出去走走,有助身体恢复。
赵栩说好。
之前季肖白骗他他是在七楼,劝他放弃逃跑的念头,其实这层别墅只有三楼而已。
三楼顶上种了许多植物,如今是秋季,正有大量的金盏菊盛开。
菊花,他现在非常不喜欢这种植物。
他冷着脸下了楼,因为无聊就把房间逛了个遍。陈设虽古旧但修整精致,但生活的气息还是相当浓厚的。他推测,曾经有人至少在这里住了一年。
逛了几圈,正要上楼回去休息时,他蓦然发现楼梯下的设计有些突兀。走近到一楼楼阁的拐角处,他才发现了阶梯下居然还有一道门。
他为什么要回到季肖白身边,就是为了探知季肖白这个人。如果想要毁掉他,就必然要足够了解他。
于是,他重重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居然是一段狭长的地道。
可是,为什么会有地道?又是谁修建的?
赵栩好奇,扶着墙壁凭着感觉往前走,走了大约几百米的样子,地势徒然往高处走,他才在密道的前方看到了一点幽微的光亮。
他走近,才看到那道光亮其实来自另一扇门,而这扇门大概就是密道的尽头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