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还在陆陆续续端盛美食,科莫多吩咐:“去,拿两柄白烛。”
那名侍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三份餐具,谨慎细致地问道:“首领,是拿三柄吗?”
“嘭——”
科莫多没有回答,而是不耐地拿出枪,直接将侍者爆头。
血花四溅。
立刻有其他的侍者从圆柱后出现,迅速处理了侍者的尸体。
科莫多又露出愉悦的微笑,随便对另一个侍者说了同样的吩咐,饶是那名侍者早就听说过首领的喜怒无常,还是吓傻了,肩背颤抖着立刻照办。
很快,两柄白烛就拿了过来,侍者将它们点燃,在两端各摆了一支。
满桌的美食悉数上完,科莫多看向季肖白,双手摊开,优雅一笑:“季少,我和Flex的烛光晚餐准备好了,他人还没来,你可以先用。”
季肖白自从坐在这个位置上后,全程没有看他,他一直盯着门外的方向。
今夜雪停了,正星夜璀璨。他不想见到又默默期盼,那个人出现在门框那狭小的四方视野内,从星夜里来见他。
高纬度独有的呼啸风声响起。
门外的夜景里忽然有了人影,一个、两个、三个……
几十个黑衣人拿着枪一点点往后退,他们都指着一个方向。
季肖白看见门外的人群簇拥着一个中心,畏惧地从左往右移动,直到那个中心人物出现在门框的视野中。
赵栩。
他来了!
赵栩面无表情地踏进大厅,两手插在风衣里,脚下生风。
季肖白凝视着赵栩。那双眼睛明明是从黑夜里来,却分外明亮。
视线纠缠。
还未将大厅的全貌看清,赵栩就已经看到了季肖白,其他的景象只能用余光去看。
他的眼里只有他。
赵栩情不自禁地朝他走去,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地加快了许多。一步一步,就像是回溯时间的进度,让他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清瘦隐忍、明明自己也过得不快乐却还要来惹他笑的少年。
季肖白看着赵栩一步步走近,视线相撞,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赵栩坐过来的刹那,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在诉说着心动。
“咳!”
科莫多尴尬地咳了一声。
他支退了刚才那些持枪的守卫,把大厅内的侍者也轰了出去。
看到时隔多年不见的赵栩,科莫多当然很激动。他自以为优雅而又成熟地举杯欢迎赵栩:“Oh,我的Flex,你来了。”
可是赵栩根本没理他,他搬了椅子,坐到季肖白身边。
科莫多气不打一处来,长桌另一端的位置是专门为他留的,那柄白烛也是替他点的,他却坐到了季肖白身旁去。长桌两端的白烛安静的燃烧,刚好以他们两人为轴互相对称,这让科莫多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荒谬感。
科莫多把酒杯重重放下,又唤了一声“Flex”,语气比上一次要危险的多。
他的动静太大,季肖白握住赵栩的手,让他警惕。他不知道赵栩是否有备而来,担心他的安全。
赵栩反握住他的手。
然后赵栩冷冷看向科莫多,才发现他带着一只眼罩,看来那天在视频里,季肖白真得伤到了他的眼睛。
好像独眼龙。
赵栩冷声道:“你果然还是喜欢这些无聊的名堂。”
见他终于回应自己,科莫多眯眼笑笑:“迎接你的仪式感怎么能丢?你难道忘了上次在这里时,我们也是共同享用了烛光晚餐的吗?哦,还有香槟助兴。”
话音刚落,季肖白眼神骤然变得担忧,如果不是赵栩桌下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真得恨不得立即拖着残躯和科莫多同归于尽。
上次……
赵栩记得很清楚,九年前,科莫多逼他做了很多他不情愿的事情。肮脏污秽,诸如亲眼在他面前杀掉侍者,然后威胁他吃下餐盘里的东西。还有杯里掺了药的酒,逼他一杯一杯地喝完。以及数不尽的精神摧毁和身体暴力……这些噩梦,现在想来,依然毛骨悚然。
现在也是同样的地点,也是这样的酒,同样的布局。只是,在场的人不一样了。
感受到季肖白握着他的手动了动,赵栩忽然回神,像是重新获得了力量。
是的,不同了。
现在,有小白在他身边。
赵栩很快冷静下来,他不再是当年十八岁的少年,不会再轻易地被语言操控精神了。
他直视着科莫多那只恶龙般狠毒的眼睛,犹如直面多年来内心深藏的的恐惧:“那就多谢了。”
“那……怎么不喝?”科莫多凝视着他面前未开封的酒,笑得意味深长,“来,干一杯。”
赵栩感受到了季肖白灼热的视线。
然后,他下定决心似的,沉默着冷静地拿过塞子打开香槟,直接拿过季肖白的杯子倒在里面。色彩鲜艳的酒汩汩地流入杯中,有些东西一下子变得清明。
科莫多勾唇,遥遥地敬他一杯,然后看着赵栩的动作。
赵栩拿起酒杯,毫不畏惧,准备一饮而尽。
这时,季肖白抬起手,精准迅速地夺过那杯酒重重放到一边,他嘴唇泛白,只说了两个字:“别喝。”
对不同的人而言,一杯酒的含义是不一样的。对赵栩而言,那杯酒象征着一段难以释怀的噩梦。对季肖白而言,那杯酒则是当年心上人深处绝境时自己缺席的重现和惩罚。
他们语调很轻,对话起来就像旁若无人的呢喃。
科莫多精心安置的两柄白烛横亘在长桌两端,安然静谧地跃动着,如同他们被撩动的心魂。
“你不怕有毒?或者下了药?”
赵栩温柔笑笑:“没毒的。”科莫多很好面子,他在某些手段上极其挑剔场合,他从不会在第三者出现的场合用毒这样卑鄙的东西,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私密的场合,公共的场合下他只喜欢暴力和语言攻击。
季肖白嗓音沙哑,但语气却强硬,“不许喝。”
“好,你是老大,你说不喝就不喝。”
“一杯酒而已,不必急于证明什么,只要有可能威胁你的安全,就没有证明的必要了。如果你真的要喝的话,我替你喝。”
一些零散的片段飘浮上来。
赵栩忽然想起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个夜晚,他和季肖白窝在可以看见窗外月光的床上,两人喝了酒,浑身滚烫。季肖白其实酒量不好,今晚却喝的格外多,才喝了四杯就已经晕乎乎躺下了。赵栩趴在季肖白身上,望着窗外的月亮迷迷糊糊地发呆。
赵栩:“干嘛喝那么多酒?”
季肖白:“壮胆哪……你不也喝了很多么。”
赵栩:“壮胆干嘛?”
季肖白:“干……不干嘛。”
然后那晚,趁醉装疯的季肖白,在赵栩拜托完陈伯去买解酒药的时候,一下子把他扑.倒,完成了两人的第一次成长。
二世祖第二天拔那啥无情,明明预谋已久还想装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吱吱呜呜毫无歉意:“宿醉伤身,以后不在一个学校,千万不许喝酒啊。”
赵栩吐槽警校纪律严明,是不能喝酒的。但嘴上还是道:“你管得着么?学校里那么多青年才俊,我和谁说话和谁喝酒,你管的过来么?”
然后,禁不住挑衅的季肖白变身醋王,玩笑地和赵栩打了一架,最后却和他一阵耳鬓厮磨。
季肖白在他耳边说:“要喝可以……以后你那份……我替你喝。”
后来,赵栩遗忘了所有的痛苦和美好,一切真得留给了季肖白一个人,连同他独自借酒浇愁的那一份,他都替他承受了。
思绪回到这里,赵栩看着那杯香槟,这杯酒忽然又有了新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三人行,必有一狗XD
科莫多自己准备的狗粮,跪着也要吃下去
没错,虐完小白我要虐狗比科莫多了,开森!
第36章喂药
科莫多气炸了。
他又叫了好几声Flex,可是他根本就当耳旁风一般。他不是看着那杯酒思索着什么,就是和季肖白眼神缱绻的交流着。
他受够了!
科莫多起身,牌桌怒吼:“Flex!”
谁知赵栩居然低喝道:“别吵!”
他已经不关心酒的事情,都不重要了。他发现季肖白的唇白得吓人,用手挨着他的额头,发现他正发着低烧。
科莫多已经撕开了优雅的伪装,暴怒起来:“Flex!你别以为我十分宠爱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我随时都可以要你们的命。”
呸。
赵栩语气冷漠:“我带了炸弹。”
科莫多已经走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他的表情里满是质疑,但语气里依然有些微掩饰不了的慌张:“哦?在哪里?”
“我身上。”
没有感情的三个字一落,科莫多立即后退了一大步。
赵栩的风衣很大,他束住了腰部,确实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他虽然真得很喜欢赵栩,近乎是一种由征服欲构成的执念,但他的“喜欢”还远远没有到可以为了他拿生命开玩笑的地步。
他竭力表现得很冷静:“Flex,你冷静一点,凡事好商量,不要伤到了自己。”
季肖白却怔住了。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猛然攥住赵栩的手,眼里全是惊骇,剧烈的咳嗽声阻断了他原本的话语:“你……!”
赵栩轻柔地拍拍季肖白的背,然而他的咳嗽声却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季肖白的脸惨白一片,握着赵栩的指节也瘦弱不堪,正轻轻颤抖着。
赵栩立刻大吼:
“拿药来!”
“他要是死了,我立刻引爆炸弹。”
一直在大厅另一侧的暗门后的A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他有些震惊。因为科莫多的缘故,他见过赵栩最崩溃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象过性情温和的赵栩也会有对着人这样嘶吼的瞬间。
他很快在科莫多的默许下带了医生来,医生端了药,赵栩迫不及待地夺过,亲自给季肖白喂。
季肖白还在生他居然拿自己身上绑炸弹的气,愤愤地瞪着他。
“小白,这次换我对你说,对不起,和别闹了。来,喝药吧。想骂我的话,喝完药再说。”
他把汤匙递过去,季肖白总算愿意喝药,但干渴的嗓子一下子被药汁刺激,他又低低地咳了几下,反而把药呛了出来。
“太烫了吗?”赵栩自己尝了尝,然后搅拌了好几下。然后当着所有人,自己喝了一大口,俯下身,嘴对嘴给他一点点喂了下去。
一直很担心病患安危而片刻也没有移开视线的两名医生被惊掉了下巴:……
科莫多脸已经绿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想办法除掉那颗炸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很乱。
季肖白被他的举动又一度惊讶到了,他温柔地吻了上来,他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舌尖一点点地控制药汁流入他的喉咙。
这个吻才是绝佳的药。
季肖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终于能低低地说出了一句话:“等我身体恢复了,一定好好罚你。”
赵栩温柔一笑:“好啊。”
说时迟,那时快,季肖白突然一动,推开赵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然在极快的瞬间把赵栩护在自己的身后。
没有听见枪响,只听见季肖白极轻的闷哼一声,腹部红了一片。
顺着视线看过去,科莫多手上拿着一把枪。他正一个纵身,飞扑过来,几个属下也一拥而上,团团围了上来。
科莫多本想射在他的腿上趁机放到赵栩,然后亲自拆掉炸弹,那么局势就可以恢复控制了。谁知道,虚弱成那样的季肖白居然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下他。
见到季肖白受伤,赵栩的怒意在刹那间被点燃并迅速燃烧到极致。他用惊人的速度掏出手.枪,并递了一把给被他半搀在怀里的季肖白自保。
恋人的情绪和性格似乎会互相传染,他此刻的眼神与多日前的季肖白如出一辙,暴躁无比。
他飞快地往他的几个要害一顿射击,每一击都似乎带着滔天的怒火。可科莫多反应很灵敏,关键部位被他统统躲开。
科莫多脸上露出狡黠轻佻的笑容,他手上的枪支也回应着赵栩,但是枪枪都往季肖白的方向射过去。
但赵栩目光始终冷澈,他手腕微动,似乎扬手又是一枪。科莫多凭借经验闪躲,谁知,那竟然是个掩人耳目的动作。
赵栩的手只是虚晃了一下。紧接着虚晃后的一发精准地击中了科莫多的下.体!
科莫多持枪的动作一顿。
然后亲眼看着下一颗子弹凶猛地穿透了他拿枪的手。
扭转局势的变故就这样发生在这一瞬间。科莫多的枪和膝盖同时落在地上。
下半身的剧痛立即潮水似的扑过来淹没他的神经!
妈.的!他是故意的!
科莫多顿时委顿在地,感受着那个地方的疼痛和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他几乎要怀疑赵栩不立刻杀死他是为了看他疼死过去。
每当有守卫要过来扶他起来时,本来忙着对付其他人的赵栩总能分心过来击杀掉任何要靠近他的人。
他痛得差点休克过去,孤立无援地在原处缓了好一阵后,才有力气绝望地呼喊道:“A!A!给我杀了他们!”
赵栩的注意力一直在季肖白的伤势和那些守卫身上,听到科莫多的呼声,才意识到A不见了。
他迅速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发现A的影子。
A在哪里?
被他搂在怀中的季肖白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唇色又白了几分:“上……面。”
然后,他在季肖白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从上面迅速落下、越来越大的小白点。
他抱着季肖白立即后退了一大步,但晚了一步,A已经重重的从二楼的吊顶上跳落到桌上。他降落的身形很稳,看得出来,他的身手可能不必他和季肖白差。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潇洒利落地追上赵栩,用利刃划开了赵栩风衣的背后。
利刃轻轻地划破了肌肤,里面并没有炸弹。
屋外的冷风吹起A的金发:“BOSS,并没有炸弹。”
“操!敢骗老子!给我把他们射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