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口中得知,镇西的一处闲置茅屋内,还有不少跟他们一样,也发现异常的人。大家都不敢出来,因为一旦出来,就会被家里的人追杀。
起先,朝黎还不信真会有人杀自己的至亲,但那四人却说,单就这三日内,被至亲杀死的人已经有七个了。
不过,倒不是真的六亲不认,丧尽天良,因为那些所谓的至亲早就丧失意识了,现在每天开开心心上街的人中,其实并没多少正常人。
玉凉蘅将那四人扔出城墙后,便同朝黎与洛邪去了镇西那处闲置茅屋。
天将熹微,此时送走他们,势必会引人注目,为了以防万一,玉凉蘅给了他们每人一只小木偶,木偶上有一处开关,一旦出现异常,便可弹出一个结界用于自保。
待天色大亮,朝黎三人又回到了昨日那条大街上,顺便戴上了昨日买的鼓神面具。
兴许今日是祭神大典的缘故,街道上人来人往,单看人数,倒是比日前还要热闹。
不过,今日出门的百姓也都跟朝黎他们一样,戴上了惨白色的鼓神面具,放眼一望,莫名的诡异,甚至让人后背发凉。
路过神祠门口时,朝黎特地扭头多看了一眼。
今日进出神祠的人更多了,但依旧只有一半的人寿命将近。
他们没再往神祠里进,而是准备去别处逛逛,毕竟白日并没什么,重要的是日落之后的祭神大典。
朝黎买了三串糖葫芦,一人一根,一边吃,一边真把这里当集市逛了起来。
就在他们拐过两道弯,准备过石桥的时候,几名黑衣壮汉突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朝黎咬了颗糖葫芦,看着人群中走出的那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皱眉:“何人?”
中年男子冷笑:“这句话该是我问你们吧,昨日有人见你们带走了我儿,我不管你们是何居心,总之,速速将我儿放了!”
玉凉蘅漠然看着他:“我儿是谁?”
中年男子胡子一翘:“我儿是我儿!”
玉凉蘅一脸看屁的表情:“不认识叫我儿的。”
“你你你你你——”中年男子气的肝儿颤,“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这般同我说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去见官!”
玉凉蘅脸色一阴:“说谁乳臭未干?”
反正戴着面具,也认不出谁是谁,朝黎索性躲到玉凉蘅身后,不影响他发挥。
中年男子没想到玉凉蘅会这个语气噎他,一愣,旋即更气了,官也不见了,直接手一挥:“简直蛮横无理,给我教训教训他!”
不过没等他们动手,旁边的百姓都拦住了。
“今日是祭神大典,禁止动武,沈老爷您如此行径,怕是会触怒鼓神。”一名百姓道。
其他百姓也纷纷应和。
中年男子没办法,最终只好悻悻收了手,不甘心的带着人走了,临走前还放狠话,说等祭神大典结束,再来算总账。
他走后,朝黎道:“他说我们带走他儿子,而且方才有人喊他沈老爷,他该不会就是沈塘的爹吧。”
玉凉蘅:“有可能。”
朝黎:“可他好奇怪啊,明明是来找我们要人的,但又这么轻易就走了。”
洛邪挑眉:“可能是觉得没必要了吧,毕竟按照笑面鼓师的谋划,今夜一过,就算有人发现了秘密,并传出去,也阻挡不了他了。”
满大街都是戴这种面具的人,看久了着实有些恶心,三人索性找了一处茶馆,上楼喝起了茶,中午出去吃了点东西,下午又继续回到这里喝茶,消磨时间。
终于,黄昏将至,朝黎透过二楼窗子朝挂满红皮小鼓和彩灯的长街望了一眼,祭神大典马上要开始了。
喝茶的空当,他们从小二嘴里套了不少有关祭神大典的事。
祭神大典每年一次,黄昏开始,次日黎明结束,整整持续一整夜的时间。
而自从供奉鼓神以来的这些年,百姓夜晚都是不出门的,说是会影响鼓神撒播福气。但一年之内,只有祭神大典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戴着面具,上街守夜。
而祭神大典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游|行一举。
所谓的游|行,便是一群艺者打扮成笑面鼓神的样子游街奏乐,祭神大典持续多久,他们便游|行多久。
等夜色完全降临,一阵清亮的鼓声传到了茶馆二楼。
三人连忙下楼,准备看看这个所谓的游|行到底是什么。
他们下来时,长街两侧已经站成了两条长龙,大家手捧鲜花,探头探脑的等着游|行队伍过来。
少顷,一辆装满鲜花的金车缓缓驶来,车上放着一尊神像,神像两侧跟了八名装扮成笑面鼓神的艺者,他们有节奏的拍着手,还有两队乐者紧随其后。
游|行队伍从朝黎他们面前经过时,围观百姓不停的振臂高呼,朝黎耳朵都快震聋了,不过……
待人声随着渐行渐远的队伍逐渐退去,朝黎问两人:“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洛邪道:“我们一直能听到清晰的鼓声,但方才负责奏乐的乐者里,并没有鼓师。”
玉凉蘅:“怎么没有,那几名扮演笑面鼓师的艺者不就是鼓师么。”
洛邪一愣:“你这么一说,好像鼓声确实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朝黎:“不是好像,本来就是。我听得很清楚,他们虽然是在拍手,但方才的声音里并没有他们的拍手声,反倒出现了不该存在的鼓声。”
洛邪失笑道:“这些扮演笑面鼓师的艺者,该不会都不是人,而是已经被夺了寿命的人皮鼓吧?”
“有可能。”玉凉蘅抬头看了眼天色,淡漠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去神祠看看了。”
三人顺着人流,朝神祠走时,一名小乞丐突然拉住了朝黎。
朝黎不解:“有事吗?”
小乞丐冲他摇摇头,朝黎没懂,又问了他一遍。
洛邪道:“别问了,他好像不会说话。”
小乞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点点头,并再次对三人做了个手势。
玉凉蘅道:“你是让我们别去?”
小乞丐一脸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又比划了几下。
玉凉蘅淡淡道:“你怎么知道那里危险?”
小乞丐比划了一通,朝黎没看懂,但他看见玉凉蘅的眉头锁起来了。
朝黎小声问玉凉蘅:“他比划什么?”
玉凉蘅道:“他说让我们去看看他的哥哥,看了之后,我们自然会明白他为何不让我们过去。”
朝黎看着玉凉蘅:“时间还够,我们先去看看,也耽误不了什么。”
玉凉蘅默许了,洛邪也没什么意见。
三人跟着小乞丐去了附近的一处茅屋,屋里五花大绑的绑着一个面容清癯的男人,那人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
进屋之后,没等三人发问,小乞丐便比划了起来。
玉凉蘅道:“他说,他哥哥是一年前变成这样的,白天是他哥哥,一到晚上,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好像没有灵魂一样,只知道对着神像磕头。”
朝黎:“这岂不是也跟沈塘父母的情况一样。”
他刚说完,小乞丐便走到男人身边,弯曲指骨,轻轻在他脸上,手臂上,胸口,以及身上大部分部位都敲了一遍,随着他的敲击,一声又一声的鼓声迭迭而起。
这种音色,跟朝黎先前听过的任何一种鼓的音色都不一样。
他正敲着,朝黎直接从袖口甩出一条红线,捆住了小乞丐的手臂,尔后猛地一甩,将其甩到了一旁的门板上。
小乞丐从地上爬起,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戾的笑:“你们怎么发现不对的,难道是我表演的不好吗?”
玉凉蘅冷冷道:“你表演的确实挺差劲的,前面路过了那么多人,你都视而不见,唯独盯上了我们,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小乞丐咯咯笑了两声:“不愧是继我之后,最出风头的先天神,眼神确实还可以。”
他刚说完,玉凉蘅的草叶剑便飞了出去,一剑刺穿了“小乞丐”的胸口,但却并没有流血,“小乞丐”也没死,只是原本脏兮兮的五官,变成了一张面具。
“小乞丐”打了个响指,整个人便从玉凉蘅的草叶剑上毫无损伤的穿了过去。
玉凉蘅漠然道:“虽然不知是谁教的你幻术,但你不显摆会死吗?”
面具下传来一声轻笑,“小乞丐”瘦小的身躯慢慢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跟朝黎高矮差不多的青年人,穿着一件灰色异族长袍,用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挑掉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雌雄难辨的脸,柳叶眉,桃花眼,长的比女人还好看,但跟玉凉蘅比,还差了点,而且他长得有些过分女气了。
“只是给你的见面礼,怎么能叫显摆呢。”“小乞丐”冲玉凉蘅微微低了下头,尔后目光落在了朝黎脸上,温润一笑,“不过这位小公子身上可真香。”
他刚说完,朝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玉凉蘅拉进了怀里。
玉凉蘅紧紧抱着朝黎,眼神阴森的冲“小乞丐”道:“活那么多年,怎么还是这么不要脸?”
朝黎抬眼瞄了下玉凉蘅,虽然这家伙是在护自己,但实事求是,他当着别人面这么抱自己,貌似也没怎么要脸吧……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错字大家懂就行了,因为如果打正确的,这章就没了(*ˉ︶ˉ*)
第26章无衣
“小乞丐”笑眼弯弯的看着玉凉蘅:“我日常不要脸,玉仙君今日才知吗?”
朝黎皱眉看着他:“你难道就是那个笑面鼓师?”
“小乞丐”轻声一笑,捏着方才扯断的一截红线,缓缓缠在了手指上:“那只是代号而已,我有名字,我叫蓝无衣,乃一千多年前的第一先天神。”
洛邪愕然:“蓝无衣?!蓝无衣就是笑面鼓师?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蓝无衣那双桃花眼微弯着,神色十分柔和:“就像玉仙君当年夺天问道,把数名先天神吓出毛病一样,大家觉得不体面,自然便将消息封锁了,你自然不知道。不过。”
蓝无衣顿了顿,笑道:“我跟玉仙君还是有些不同的,玉仙君是让他们觉得羞愧,不敢提,我是让他们觉得丢脸,耻于提及。”
朝黎不解:“先天第一神,有何丢脸的?”
蓝无衣看了朝黎一眼,温声道:“名誉,有时候比实力更重要,而且当发生了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情时,总要有个人出来背锅的。”
说完这句,蓝无衣从一旁的花瓶中折了枝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知你们来此是为了杀我,但还请耐心一下,等今夜过后,我自会同你们一战,死生无怨。”
玉凉蘅冷声道:“为何非要等今夜过后?”
“因为我今夜有非做不可的事。”蓝无衣将手中那支桃花折成了两段,语气虽还是轻缓温和,但朝黎隐约从中听出了一丝杀意。
玉凉蘅:“可过了今夜,那些百姓可就活不成了。”
蓝无衣:“玉仙君,我虽未与你打过交道,但也听过你不少事迹,你可不像是那种为天下百姓着想的人呐,而今却拿百姓来跟我摆道理,不太合适。”
玉凉蘅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细,言语警告道:“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玉仙君心中清楚。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等了八百年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你们若是有兴致,也可来神祠欣赏一下,我很欢迎。”说罢,蓝无衣回头冲朝黎浅浅一笑,便戴上面具,消失在了屋子里。
他一走,原本被捆在凳子上的男人突然挣开绳子,转过身时,朝黎才发现,他腰上竟然捅着一把短剑。
男人将短剑倏地从体内抽出,伤口并未出血,而是流出了许多乌黑难闻的液体,液体顺着男人的大腿滴落在地,慢慢蔓延到了蓝无衣方才折断的那支桃花上。
黑色液体与桃花枝相碰的一刹,鲜艳漂亮的花瓣便顷刻化为了灰烬。
“这是什么玩意儿?”朝黎忙拉着两人往后退开几步。
玉凉蘅摇头:“不知。”
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身形摇晃几下后,突然挥剑冲他们三人刺来,速度奇快,朝黎险些躲闪不过。
一刺不中,男人再次挥剑而来,不过剑刃尚未落下,就被朝黎拦腰一刀,砍成了两半,男人腰间断口处又淌出了一大片黑色液体。
味道太是难闻,熏的三人想吐,玉凉蘅满面恶心的冲洛邪使了个眼色。
洛邪点点头,一手捏着鼻子,另一手虚空一托,一簇幽蓝色的狐火从掌心燃起,他翻手一推,狐火落地,眨眼间,便将地上的脏东西刺啦啦烧光了。
朝黎因为鼻子太灵,已经开始犯晕了。
离开茅屋后,他抓起玉凉蘅的一片衣袖挡在鼻前,吸着猫薄荷的香气,缓了好一阵才过来。
玉凉蘅手搭在他脑袋上:“还好吗?”
朝黎点点头,脸色厌恶道:“我这辈子从没闻过那么难闻的东西。”
“不过我们现在去哪?”朝黎抬头问玉凉蘅。
玉凉蘅淡淡道:“神祠。蓝无衣不是说让我们去神祠欣赏东西么,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洛邪皱眉:“说句题外话啊,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从没听人说起蓝无衣就是笑面鼓师这事儿?”
朝黎点头:“而且他方才说,他让先天神丢人了,是什么意思?”
玉凉蘅看了朝黎一眼:“我比他小了几百岁,我出名之时,他早堕神了,你们问我,我问谁?”
朝黎一脸失望道:“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没想到跟我们一样。”
三人正往神祠走,玉凉蘅闻言,突然很是不爽,他扭头看着身旁的朝黎:“谁说本君跟你们一样?本君只是不确定而已,并非全然不知好吗。”
朝黎挑眉:“那你倒是说啊。”
洛邪附和:“是啊玉仙君,你这样很让人心焦的。”
“说吧~”朝黎一边说,一边晃玉凉蘅的手臂,跟个人形大挂件一样,半死不活的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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