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此多娇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2)

皇帝如此多娇 奚月宴 4842 字 2023-09-06

这位也是索命的阎罗……

薛素感受到李蕴身体的僵硬,出声道:“桓相还是先回家仔细想想,陛下的《罪己诏》该如何拟。长孙家的三小姐在府上做客多时,听说桓夫人极欣赏她,有意与光禄大夫家结秦晋之好……”

光禄大夫长孙丞,家中三个女儿美若天仙,素有盛名,前头两个嫁入公伯府,备受赞誉,排行第三的这位长孙妩,自然是东都城中高门贵族争相求娶的姑娘。奈何,佳人整颗心都拴在了桓玠这棵歪脖子树上,死活不肯嫁人,拖到了二十岁,还没嫁出去。

长孙小姐一颗恨嫁的心哟,真是叫人害怕得紧,桓玠这种大尾巴狼也不例外。

“至于大司空,淮河上水匪猖獗,陛下早有意派兵围剿,右将军不在京中,左将军既然无事,应当身先士卒吧?”

“左将军”才是夏侯汜的官职,不过他后来加封“大司空”,有了这一崇高的虚衔,便无人知晓,他的正经官职,原来比章衡还略低半级。

本朝以“右”为尊,当年宣怀帝李曜封夏侯汜为“左将军”,便是因为他心狠手辣,嚣张暴虐,刻意打压他。在心高气傲的夏侯汜看来,这是天大的羞辱,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河间之乱”。

“李蕴”登基后,薛仪提拔了自己一派的章衡上来做右将军,章衡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夏侯汜年纪比他大,又犯过大错,在百姓之中的评价自然比不上章衡,故此,夏侯汜一听见章衡的名字,就会勃然大怒,见到了章衡,便像只拔了须的恶虎,一触即发。

李蕴看见两人愈发难看的面色,悄悄掐了薛素的掌心一下,道:“你也是的,怎么逮着人家痛脚戳?要是他们俩打起来,你跑得及?”

“有陛下在,妾身不怕。”

“你不怕,我还怕呢——”李蕴翻了个白眼,拖着她的手,脚步轻快地从后殿退朝了,临走前,还不忘朝楚缙挥挥手,让他自己跟上。

辛夷连忙跟上,顺便踢了一脚在帘子旁边打瞌睡的何秀,他一个激灵惊醒了,茫然无措地看着底下面面相觑的大臣们。

“有——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何秀中气不足地完成自己的任务,连滚带跑地跟着李蕴走了。

桓玠同夏侯汜一道向外走,白衣翩然,唇角一抹微笑,神秘莫测:

“大司空难道不觉得,陛下哪里不太对劲?”

向来被外界称为“蛮将军”的夏侯汜,原来并不像他人揣测那般,毫无头脑,他冷哼一声,道:“两年时间,李蕴变成了什么样都有可能,薛氏蛊惑人心的本事,丞相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不论如何,你我都被排除在外,此时应当携手并进,查明真相。”

“我这辈子,只信过一个人,你?”

“还不够格——”

夏侯汜昂首阔步,向宫外走去。

第10章

薛素被李蕴牵着,一前一后,走过幽长的廊腰,竹帘遮住半边天空,在木制回廊上投下一行行清晰的阴影。

李蕴冠冕上的玉珠叮铃当啷,磕着她的额心,她才皱了眉,薛素纤长的手指便伸到了她眼前。

“做什么?心疼呀?”李蕴笑了,拂开她的手,解开下颌的系带,把冠冕取下来,随便提在手上。

那至高无上的象征,就这般晃荡着,价值连城的玉珠,被她弃如鱼目。

薛素不动声色,垂眸看着她。

“唉,做皇帝真累啊,怪不得父皇身体不好,每次去看我,都躺在床上睡懒觉,叫也叫不醒。”

“陛下可要回宫再睡一会儿?”

李蕴摇摇头:“我还要去见见师叔……太傅,皇后你自己先回吧。对了,我听说太子生母姜氏住在偏远简陋的蓬莱殿,觉得不大合适,皇后若有空,记得把她挪出来,玉芙宫就不错,离东宫和太上宫都近。再过几日便是除夕,百姓们阖家团圆,也该让太子见见他母亲。”

薛素的脸白了白,嘴角下撇,略有些不悦:“太子自幼便长在妾身宫里,从未见过姜氏,即便见了面,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李蕴诧异地看着她,从前她混迹市井的时候,听说书人讲过,皇宫里的妃嫔,都把孩子看得极重,没孩子的嫉妒有孩子的,有女儿的嫉妒有儿子的,普通皇子嫉妒太子,母以子贵,大家都卯着劲生孩子,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难道薛素也不能免俗,会嫉妒姜氏吗?

李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要不然李漼怎么从没见过他的生母,姜氏可怜兮兮的,窝在蓬莱殿里吃斋念佛,连宫门都出不了。

这后宫,除了太后,就属薛素最大,她想让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还有谁能翻起风浪来?

李蕴想了又想,觉得薛素有些可怜,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羡慕姜氏,漼儿既然记在你名下,又在你身边长大,自然是亲近你的,将来只会认你这一个母后。我就是听说姜氏体弱多病,蓬莱殿临水湿寒,所以于心不忍,才想着嘱咐你两句。”

薛素别扭地转过身,李蕴比她矮,看不清她的表情,只从她的动作中看出几许欣喜。

李蕴:别爱我,没结果……

“陛下怜惜姜氏,妾身自当遵命,只是这宫里的事情,错综复杂,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陛下且多个心眼,不要被人牵了鼻子走。”

李蕴只当她是好心提醒,没多想,便点了头。

两人跨过长春宫的大门,忽然看见一队小宫女着急忙慌地跑过宫道,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薛素低声提醒:“是太子身边的冬羽。”

李蕴便将人喊住:“你们不在东宫侍候太子,在这里瞎跑什么?”

冬羽穿着青色宫装,绾了两对环髻,戴着兔毛兜帽,这是宫里一等大宫女的装束,但看她年纪,却并不算大,眉眼间稚气未脱,最多十七八岁。

这样年纪的一等宫女,还是很少见的。

李蕴当下便觉出了不对,只是按下心中怀疑,等冬羽行了礼,带着哭腔向她禀报:“回陛下的话,奴婢们是在找太子殿下。方才用过早膳,奴婢送殿下去书房读书练字,才出门片刻,回去便不见了殿下……殿下他活泼好动,常常趁人不注意,到处乱跑……”

“李漼确实调皮,三天两头便不见踪影,阖宫上下地找,才能在人迹罕至的宫殿角落找着。妾身教导无方,才养出了他这样的性子,请陛下降罪。”

李蕴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漼,这孩子古灵精怪,很合她的眼缘。虽然不是她的亲生骨肉,但李蕴也不在乎什么血缘的延续,她早就从薛仪身上看清,所谓的父母血缘,还抵不上权势诱惑。

既然一个亲生的母亲,能狠心将刚出世不过数日的孩子丢弃在风雪中,一个游戏人间的老道却能为了这个孩子,放下寻人的执念,安定下来将她养大成人,那么执着于一家一姓的传承,便毫无意义。

如果将来她能功成身退,李漼也有做皇帝的才能,李蕴就将雍国江山交托给他,她想,李曜也是愿意的。

只不过是顽皮了些,她小的时候,比李漼不知道调皮多少。

“朕没有责怪皇后的意思,不过现在积雪深重,李漼人小力微,要是被困在雪地里,恐怕有危险。”

薛素却淡定自若:“这倒不会,李漼聪慧过人,他知道什么地方安全,什么地方危险,也知道哪里藏得住人,申时不到,他就会自己回去。”

看李漼对薛素的态度,显然极怕她,而薛素对李漼,也是不苟言笑,严肃板正,但薛素对李漼的一切,却是了如指掌,看来私底下没少偷偷关心。

这对母子的关系,真叫人好奇得心痒痒。

“李漼平时最喜欢去哪里?”

“他喜欢去宫中无人的殿宇,最常去的——”薛素忽然顿了顿,片刻后才继续道,“最常去的是重华宫。”

“朕看他年纪,应该早就开蒙了,是不是功课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才叛逆任性?”

“东宫里谁能安排他的功课,他喜欢做就做,不喜欢便不做,就连宫人侍卫,都由他自己挑了顺眼的。妾身并没有拘着他,或许……或许是思念生母吧?”

薛素一提到李漼,迟疑的次数便多了许多,她能将李漼照顾得无微不至,满足他的一切需求,却不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

李蕴在寺庙长大,底下还有很多小师弟,从襁褓幼儿到少年蒙童,各个年纪都有,她喜欢玩闹,带着师弟们一起,还有个挡箭牌,所以一向是“孩子王”,对付这种别扭的孩子最有办法。

“辛夷,你去告诉太傅一声,让他在御书房等一等,朕去找找太子。”

辛夷奉命去了,何秀凑上来,缩着脖子,哈了一口白气,笑道:“陛下爱子心切,殿下定能感应到,咱们这就去重华宫找找?”

李蕴踢了他一脚,嗔骂:“就你多舌,还不带路?”

重华宫她知道,却从没去过。这座宫殿在李蕴未登基的时候,是宫里的禁忌,前太子,也就是替代李蕴的那个男孩,就住在重华宫。

说起这位假太子,也是个可怜人,一出生就被灭了满门,从小生活在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作为太后薛仪的争宠工具,每日四更天便要起床练武,一个时辰后才准用膳,膳后立刻便要读书,还有薛仪安排给他的各种功课,好好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活生生熬出了病,九岁之前倒还机灵,九岁之后便得了失心疯,常常躲进偏僻宫殿,爬上高高的树稍,望着天边流云发呆一整天。

听说,他曾经因为反抗薛仪的强迫,咬掉了她的一截小拇指,被暴怒的薛仪扇了一个耳光,有一只耳朵不幸失聪。薛仪还不解恨,让他穿着单衣跪在大雪中整整三个时辰,那假太子的脚趾都冻得青黑,双腿险些废掉了。自那以后,假太子便不管人前人后,痴痴傻傻地说着胡话,薛仪觉得丢人,将他关在了破旧不堪的重华宫,不许外人与他来往。

那时李曜已经知道了李蕴的存在,对这个冒充自己亲生骨肉的假太子,自然不会庇佑,所以他孤孤单单地长了七八年,直到成化十年李曜去世,薛仪得到李蕴手里的圣旨,才把重华宫里的假太子放出来,扶持他登基称帝。

李蕴在民间的时候,常常听说这位太子的事迹,即使并不相识,也觉得他可怜,虽然生在尊贵至极的皇家,但爹不疼娘不爱,还要背负那么重的期望与压力,活着真不是滋味。后来才知,那孩子是替她受了罪。

既然“鬼上身”的李蕴替代了假太子,那他本人去哪了?

李蕴想着,但愿他一切平安。

薛素停在原地,看李蕴背着手,走路走得一本正经,脚下却故意把路旁的积雪踢开,何秀在前头左右躲闪,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冬羽朝她躬身拱手,道:“娘娘恕罪,是冬羽无能,没能看好太子殿下。”

“不关你的事,”薛素低着头,情绪低落,周身阴沉沉的,“重华宫,该封了。”

冬羽不明所以,但看皇帝越走越远,还是忍不住提醒薛素:“娘娘也要去找太子殿下吗?”

“嗯。”薛素松开攥紧的手指,一道血痕落在雪地里,灼眼的红色,却是不为人知的疼痛。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到了重华宫,这里偏僻荒凉,人迹罕至,宫道上的积雪无人清理,寸步难行,但雪面上有一双小小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重华宫后殿。

看来李漼确实在这。

但他这一身轻功,很有些火候,章衡那样的军伍粗汉子,哪里教得了这样的轻功?

才进后殿,李蕴便看见个垂髫孩童与一黄发老人坐在火堆旁,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老人穿着一身破烂的太监服,头发烂糟糟的,李漼却毫不在意,紧挨着他,一双眼亮晶晶的,笑得合不拢嘴。

“卜公公?”

薛素的身子震了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11章

李蕴走近,李漼眨着双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眼中有些茫然:“父皇?还是母后?”

李蕴脚底一滑,还以为他看破了自己的女儿身,连忙拍着胸脯狡辩:“父皇!父皇!当然是父皇!这才是你母后——”

她拉了呆若木鸡的薛素近前来,越烧越烈的火堆迸出几点火花,溅到了他脚边,薛素下意识退后两步。那老太监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将柴火拨了拨。

李漼“哦”了一声,继续盯着老太监手里的烤馒头,馒头皮金黄酥脆,飘出阵阵麦香。

昨天乖巧可人的“小翠”,换了一副冷淡模样,或许他本性如此,只是擅长粉饰。李蕴倒不觉得意外,生身母亲不能亲近,父亲又是假的,养母不懂他心事,长在深宫孤城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性格内向孤僻,很正常。

这座东都皇城,禁锢了太多人。

薛素道:“李漼认人有点毛病,离远了连男女都分不清。”

原来是脸盲,这一点倒和老道士像得很,不过无相子是懒得记人家的脸,跟他这种分不清男女的差别挺大。

李蕴松了口气,坐到他身边,问:“怎么?太傅给的功课太多?出来放风也不是不可以,怎么不告诉宫里服侍的人?”

“儿臣就是随便走走……”李漼鼓着腮帮子,不知怎的,觉得眼眶酸涩,委屈极了,“告诉他们,就出不来了,我跟师公都约好了的。”

“师公?”

这时,坐在李漼身边的老太监呵呵一笑,拱手向李漼作揖:“老奴可当不起殿下‘师公’的称呼,殿下与老奴的一个故人很像,所以老奴才觍着脸倚老卖老,教殿下一点护身的功夫。”

李蕴道:“公公客气了,不知公公名姓,是哪个宫里的?”

“陛下不认识老奴啰——”他将太监服下摆一撩,颤颤巍巍地跪下,向薛素行了跪拜之礼:“老奴名叫卜成仁,在重华宫二十多年了……或许皇后娘娘识得老奴,老奴进宫以来,一直待在重华宫,从没去过别的地方,等着奴婢的小殿下回来啊!”

薛素站在原地,神色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沉默许久之后,才呐呐地说:“卜公公是先帝安排在重华宫的内务总管,妾身幼时见过几次。”

卜公公听懂了他的意思,虽然不知道薛夙为何要扮女装,也不知他本应是帝王,却为何成了后宫之主,但他知道,薛夙有自己的考量。

太子殿下自小机敏善变,前朝后宫,没有一个人不称赞他聪明的。殿下半岁时,先帝便私下安排了他进重华宫侍奉殿下,以防薛氏教坏了年幼的雍国继承人。

可是,在薛夙九岁那年,风云突变,先帝知道了他并非自己亲生骨肉,而且在宫外找到了小公主,本就对薛夙不亲近的先帝,日渐疏远了重华宫,却也没有将他召回。

殿下只当是自己不够努力,得不到父皇欢心,于是日夜苦读,熬坏了身子,夜里噩梦缠身,常常哭叫着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