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心里一咯噔,他府上哪有什么香师啊,要知道香师那可是三品以上的人啊,身份贵重不说,为人大多孤傲,有的藏在深山老林中,有的呆在香阁里,只有甚少的几位还被公侯勋贵给奉为上宾,成为府上的香老,教导后代香技。
香师那可是极为抢手的,他一个小小的侍郎府还不够资格让香师下榻。
本朝推崇香道,认为香道到达一定级别,可以通灵。它隶属于香阁,香阁的地位仅次于皇帝,只因每一代香主手里都有三道“香主令”,它的效力是在圣旨之上。但有规定,香主令不可涉及朝堂之事。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人们对香道的痴迷与敬畏。每年无论是皇子皇孙还是官宦小姐少爷,亦或者是平民百姓,只要年龄不过十八,都可以参加考试进入香阁。
香阁也分三六九等,它里面是按照对方的香品达到哪一个级别给你登记造册,六品至四品被称为——“香侍”,可进入香阁“下院”。
三品至一品,方有资格被称为“香师”,步入香师级别的可直接进入香阁“中院”。
一品香师往上的是三品小宗师,二品小宗师,半步大宗师,正一品大宗师,可直接进入“上院”。
不过,正一品大宗师只存在传说中,据史料记载,千年前只出现过一位。而历朝历代的香主到死也仅仅止步于半步大宗师。
故而,时人认为半步宗师就是香界的最高领域,直接把前面的“半步”二字给去掉了。
步入二品小宗师就可以成为“香子”,类似于皇室的太子,不过香阁的香子历来有两位,下一任香主就从里面选出。
“不瞒赵指挥使,我府上真没有香师。”大老爷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次女在香道上天资卓越,小小年纪就能调出四品香,会不会是次女调出的奇香哪。
赵指挥使看大老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狐疑,“苏侍郎,我可是奉旨查香。”
大老爷被那双鹰眸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差点忘了,此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此时对方冷着一张脸,也不似刚刚的温和无害。
“来人,快把小姐们请出来。”大老爷扭头安抚道,“我府上确实没有什么香师,只有次女拜入了张香师门下,是香阁的香侍,长女前几日刚归京。”大老爷原本没想到长女,可长女被父亲从小抚养,要知道父亲离开京城时已是二品香师啊,调出奇香的会不会是长女?他心里抱了一丝希望。
第16章
“女儿见过父亲。”两人来到庭上朝大老爷盈盈一拜。
苏柳刚进来时,就注意到屏风后面露出的一角麒麟袍,看来,今夜终于来了。
“这是赵指挥使,奉令追查奇香,今夜亥时你们谁调香了?”大老爷指着屏风后面的人说道,充满希冀的望着二女,那可是香师啊。
“父亲,香阁快考试了,女儿这段时间,亥时都有在调香。”苏棋望了一眼屏风,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回父亲,女儿未在亥时调香。”苏柳淡淡道。
大老爷心头划过一丝失望,看来是他多想了,也是,在香道上,看的是个人的天赋和悟性,次女小小年纪就显现了超出平常人的天赋,调出奇香也正常。
想到这的大老爷顿时激动起来,那可是香师啊,他侍郎府要出一位香师了。要知道当年父亲年到三十时才步入香师境界,他女儿才十四啊,这京中哪一个能与他女儿相比较,说不得那高高在上的“香子”也是有机会一争的。
大老爷满面红光的,仿佛已经能看到次女成为一国香主的场景。
“请问苏小姐调的是什么香?”屏风后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
苏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帕子,对着屏风那人温和道,“回大人,是安息香。”她那香调的可是与那“奇香”有九分相似,即使对方再灵的鼻子也不可能闻出来。
苏柳站在一旁,瞥了眼苏棋,眼里闪过一丝讥讽。
“我的儿,你可知,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你是个天才,小小年纪就跨进‘香师’的行列,是百年来最年轻的香师之一。”
不错,是之一,当今皇上的侄女,南安侯府的郡主,天下第一才貌双全的冯霜儿,年仅十三就成为了香师,当时轰动了整个京城,有好多人都认为她是下一代香主,并且还被香阁破例为她开了一场考试,被二品宗师石南收到门下,成为关门弟子,惹得京中众人眼红不已。
“母亲,还没考试那,女儿不敢当‘香师’之称。”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她,苏棋,要是也能借助这股东风,同冯郡主一般被香阁破例收进去,要知道“香子”历来可是有两位哪,苏棋眼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野心。
“老爷,夫人,秦宗师来了。”小厮一脸激动的跑回来报信。
“秦宗师?是那位香阁上院的三品宗师?”大老爷顿时站了起来,满脸紧张,激动,那可是三品宗师啊,整个京城用指头数,也数得过来的宗师啊,这个时候来府上,定是为了小女儿。
“棋儿,快,随我一起去迎一下。”大老爷看着次女,眼里充满了慈爱。他女儿要是能被秦宗师师看中,那真是一步登天啊。
苏棋忙从大夫人怀里退了出来,满眼的不敢置信,她,她苏棋真要成为“香师”了,只要拜入三品宗师的门下,那她可直接进入中院,即使有人发现她香技没达到三品,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要知道中院有着珍贵的香典,香料,香谱,她踏入三品,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中院啊,多少在香道上天资不凡的人都聚集在那,她马上也就要成为其中的一个了,说不激动是假的。
“你调的安息香能治我姐姐的失眠症,这段时间她的失眠症已有好转,你愿每日上门为我姐姐调一炉安息香吗,作为补偿,待我姐姐痊愈后,你既已被张香师收到门下,我也不好再收你为徒,但今年香阁的考试我会给你一个香师的名额。”步入上院的人,主要是负责教导中院和下院的人,故而到了秦宗师这个级别,手里都是有一个可以免试的名额。
秦宗师痴迷香道,此生本不愿收徒扰乱心境,可无奈家姐得了失眠的怪病后,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就这一位亲人了,只要眼前的女子能治好她姐姐的病,自己给她一个名额又有何妨。
苏棋眼底闪过一丝怨恨,若是她不曾被张香师收为徒弟那么如今她就可以拜入三品宗师的门下,要知道宗师和香师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身份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只要她治好秦夫人的失眠症,还是可以进入中院的,但这些怎么能比得上成为三品宗师的徒弟啊,她心里弥漫起一股难言的遗憾。
她眼睛闪了一下,治好张夫人失眠症的可不是她的安息香,而是传闻中的“奇香”,她白日去调香,秦夫人睡不着也正常,她到时就推脱说是白天,晚上等那股“奇香”飘来,没人知道奇香不是她苏棋所调。
苏棋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浑身不食烟火气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向往,有朝一日,她也定能穿上这三品宗师的鹤服。
苏棋应允后,满怀激动地接过那方晶莹剔透,入手冰凉的“鹤牌”,只要有了这鹤牌,她相当于已经半步踏进了香阁。
总督府,“早就听闻苏家有位姑娘小小年纪调出的香品已是不凡,今日一见,才知你在香道上竟有如此造诣,当真是惊才绝艳。”秦氏望着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然出尘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苏棋闻言,从椅子上站起,向上首的妇人欠了一礼,垂首一副害羞的样子,怯怯道:“夫人谬赞了,我也是闲来无事才在半夜调香,惊扰了夫人,该是我的不是才对。”
秦夫人端起左手边的茶盏,放在手里,含笑道:“快快起来,多亏了你调的香才能让我睡着。我要谢谢你才是。”
“能为夫人解忧,是棋儿之幸。”苏棋面上带笑道。
她随丫鬟来到内室,只见矮桌上的香料都已安放好了,旁边是一尊和田玉镂空熏炉。
她按着记忆中的步骤,一步一步在小巧的铜器上,过一下重量,方才小心翼翼地依次投入炉中。
慢慢地室内被一股子极淡的香味溢满,站在一旁侍候的小丫鬟忍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从熏炉出来的一股青烟飘到半空中,虚虚地一副莲花的形态,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似的。
秦夫人闻着空气的味道,眼睛一亮,这就是每天子时过后飘来的那一股异香,只是那香的余韵为何带着点子说不上来的怪异。
宁世子躺在榻上,敞衣露怀,皱着眉头,一双黑的望不到底的眸子此时紧闭着,小厮轻手轻脚地燃起了从隔壁房间取来的安息香。
男子嗅到房间里的香味,睁开了一双锐利的眸子,只是那脸上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从榻上起身,赤着一双脚来到案几旁。
小厮看着世子猝不及防地拎起水壶,浇进了三足红玉香炉里,那在半空中虚虚地飘着的莲花也淡淡地散开的神形,逐渐消失在半空中,只余下一股子极淡的苦涩。
小厮此时仿佛一个鹌鹑般低着头缩在纱帘后面。
宁世子眉头轻拧,此香终不是记忆中那香。
秦夫人不知为何,一点睡意也无,想起往日夜里,她只要一闻此香,立刻就能睡去。而此时她脑海里越发清醒,难道真像眼前女子说的,这安息香在白天无法使人入睡,她眼里闪过一丝狐疑,反正今晚一试便知。
夜幕降临,“嬷嬷什么时辰了?”苏棋焦灼地问道。
“回小姐,已经亥时了。”嬷嬷轻声答道。
亥时了,已经亥时了,为什么那股奇香没有了,往日不都是这个时辰飘过来吗,此时,室内摆放着三盆冰,空气清凉,苏棋身上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手心里布满了黏腻腻的汗水,这是怎么回事。
苏棋呆呆地坐在香案后面,“嬷嬷几时了?”声音里有股说不出的颤音。
“小姐,亥时已过。”
随着嬷嬷那句“亥时已过”苏柳心中的那紧绷的弦“噌”地断了,亥时过了,如果没有香飘到总督府,明日的她该如何向秦夫人交代。
苏棋调香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浮现——苏柳手里的香谱,她神色一动,那香谱可是汇集了祖父一生的心血。她有种预感,只要得到那香谱,她就能调出真正的安息香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春桃看着坐在灯下的苏柳手中拿着带有“香谱”二字的手札,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苏柳看了一会儿,身体就乏了起来,把手中的书随意地放在桌子上,走回内室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安寝去了。
外间只留一盏灯,把室内照的昏昏暗暗起来,原本应该在桌子上的手札,此时已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很热,作者不想更呀
第17章
苏柳又做梦了。
在梦中,她来到一个亭子里,忽然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苏柳看着一个身着红衣,梳着双丫髻的女子跑了进来,她浑身湿透了,头发打绺地贴在瓷白的皮肤上,眉眼间带着一股子矜持骄傲。
苏柳一惊,暗道,这女子怎么和她如此相像,只见女子仿佛还未及笄,眉目间透着一股子稚嫩,可以端详出此女长大后定是少有的绝色。
不一会儿,亭子里挤满了避雨的行人,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红衣女子时不时地望向远处,好似在等什么人一样。
过了片刻,从雨中慢慢驶来一辆精致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位蒙着面纱身着精致衣裙的少女,身着丁香色的小丫鬟为其撑着一把梅花伞。
女子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衣摆掉落在雨中,只见她缓缓地走进亭子里,端的是气质雍容,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
苏柳可以感受到红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悲伤,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一痛。
亭子里躲雨的人,慢慢让开一条通道,只见蒙面女子径直走到了苏柳面前,不,准确地说是苏柳身旁的红衣女子。
“他要归京了,姨母说,回到京城,就定下我们的婚事。”蒙面女子看着面前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红衣女子眉眼间的骄傲塌然而逝,脸上带着一抹强装的冷淡,只是那眼里盈满了一股水意还在倔强地不肯流出来。
“你这般身份的人儿,也不掂量掂量,如何能配得上他.....”马车渐渐消失在了雨幕里。
红衣女子挺直了脊背,在泪水倾泻而出时猛地冲入了雨中,苏柳莫名地感到悲伤,好似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
苏柳忽然惊醒,一阵心悸袭来,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伤感,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梦中的蒙面女子是谁,话中的“他”又是谁?
苏柳眉头轻拧,眼里透着一股疑惑重重,好似自己真的丢失了一份重要的过往。
眼尾扫过那空无一物的桌面,她眼睛闪了一下,“今天穿那套白色的。”苏柳看丫鬟给她拿了一套石榴红衣裙,眉轻皱了一下,吩咐道。
小丫鬟只好把手中的衣裙放回衣柜里,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小姐为何如此偏爱白色的衣服,在她看来,自家小姐穿红色的衣服那是顶顶好看的,美的仿佛会发光一般,穿白色的莫名会有点惹人心疼的柔弱。
“插着白玉簪即可。”苏柳拿起匣子里的白/粉往脸上扑了扑,直到镜中的人变得虚弱不堪才作罢,她唇边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一旁的小丫鬟看到苏柳脸上温柔的笑莫名觉得瘆得慌,一定是错觉,她怎么会觉得眼前的这般善良,娇弱的人可怕那。
“父亲,你要为女儿做主呀。”
在书房小心翼翼地陪宁世子喝茶的大老爷,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声,猛地一口热茶呛在了嗓子里,“咳咳”连忙站起给世子赔罪。
他一脸地难堪之色,疾步走出房间。
“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快起来。”大老爷一眼就看到自己这个长女哭的梨花带雨般,仿佛随时要晕倒了,不由得浇灭了他些许怒火,脸色稍缓。
“父,父亲,女儿的香谱丢了。”苏柳泪眼朦胧,带着浓浓的哭腔道,想也不想就扑在了来人的腿上。
院子里忽地静了下来,小厮看着自家大小姐抱着眼前的男子,似乎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蹭在了男子的衣摆上。
“你抱的是本世子。”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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