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落到那种田地......”宁世子心中说,他看着人群中哭泣的苏柳,面色一窒,薄唇紧抿,“霜儿,言出行,行必果,既然你们之前都签字画押了,便按照之前约定的来吧。”
“表哥......”冯霜儿一脸的不敢置信,“你竟然让我向她下跪,姨母说过让你好好照顾我的......”
宁世子见她搬出母亲,他眉头微皱,面色冷峻。
“既然冯郡主不想跪,那本侯就帮帮郡主。”卫湛说罢,手中不知什么东西掷了过去,快如闪电一般,众人反应过来时,冯郡主已双膝跪在地上。
地上滚着两颗葡萄。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望向吊儿郎当的黑衣男子目光变的顿时微妙起来。
“郡主......”王嬷嬷急忙搀扶起地上的人。
秦霜儿像是没回过神一般,她刚刚跪下了?她竟然跪下了,那人还是苏柳,她死死地掐着下人的手,浑身颤抖,望着苏柳的目光平静无波下是蕴含的惊涛巨浪。
苏柳刚下马车,门口的小厮便道:“老爷让小姐回府后,去书房找他。”
她爹找她能有什么事,苏柳虽然疑惑,但还是去了。
“见过父亲,不知父亲找女儿来是为何事?”苏柳对着大老爷行了一礼道。
大老爷放下手中的书,看着长女,笑的一脸和蔼,“快起来吧,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妹妹的事。”
苏棋?
“妹妹怎么了?”苏柳不动声色地看着大老爷。
“如今香阁的考试越来越近了,你手里的那本香谱,在你手里也是浪费,何不给你妹妹,若它日你妹妹进入香阁,定不会忘记你这个姐姐的好的。”
大老爷虽然知道次女多次陷害长女,如今再让长女交出香谱,长女心里定是不舒服的,可谁让次女香技出众哪,他府上要是真出了一个香师,长女也是跟着受益的。
“父亲怎知那香谱在我手上没用,毕竟父亲也没见过女儿调香,这莫不是妹妹告诉父亲的吧。”苏柳挑眉道。
大老爷面色一窒,长女香技平庸这话确实是次女说的,不过长女的香技再怎样,也是比不过次女的,他眉头一皱,难道长女不想交出香谱,“你们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你是姐姐就多包容包容妹妹。”
苏柳听到这话,不觉未免可笑至极,那时的她被折磨的万念俱灰,也曾哭着对苏棋说出这句话。
让对方看在俩人是一母同胞的份上,让她临死前见一面孩子,可那时的苏棋是怎么说的:什么姐姐,我从来都没把你当过姐姐。
上辈子她是个好姐姐啊,凡是妹妹喜欢的,她都拱手相让。
即使母亲和父亲眼里都只有妹妹,她也没怪过她,反而因为妹妹性子娇弱,敏感,便事事都迁就她,因为在她心中,她这个妹妹是她的亲人,是她要疼爱的人。
直到她这个弱柳扶风,纯洁善良的妹妹打着去府里小住,思念姐姐的幌子,与那人背着她,珠胎暗结。
那时的她已是一品香师,已经半步踏入了宗师级别,没料到,一盏被人掺了子乌的茶水使她失去了嗅觉。
作为一名香师,再也闻不出味道,这是何其的讽刺,偏偏这茶水是她那个口蜜腹剑的好妹妹下的。
她从高处狠狠地摔下,摔的狼狈不堪。
单纯的她却没想到,这仅仅是悲剧的开始。
温文尔雅的丈夫与妹妹的私情暴露了,反而更明目张胆起来,那时的她已经病的起不来,而妹妹明面上说是照顾她这个姐姐,实际上当着她的面,府里众人的面与那宋玉楼同进同出。
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可笑的是她那婆婆竟然还装作不知道,连过问都不曾。
不过也是,恐怕这那府里的人都恨不得她赶快死了,好给别人腾位置,毕竟她已经不是香师,而妹妹却是一品香师,更与香主交好。
嬷嬷为着莫须有的罪名被苏棋派人活活地打死,那是她的奶嬷嬷啊,在道观那十几年,都是嬷嬷陪伴着她,教导着她,是她母亲一般的存在。
没承想惨死后尸体被人扔在乱葬岗,等她赶去的时候,尸体已被野兽啃得什么也不剩了。
就连她十月怀胎的孩子都被抱去给苏棋抚养,她这个正妻,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她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父亲却劝她让着妹妹,她让的还不够多吗,上辈子她连那条命都让给了苏棋。
苏棋上辈子那样算计她时,父亲可有像今日一般劝过苏棋念着姐妹之情?
怕是没有吧,毕竟一个已经失势的长女怎能比得过被他娇宠长大的小女儿哪。
“想要香谱可以,我听说父亲名下有两处温泉庄子,不若给了我可好。”苏柳看着大老爷莞尔一笑,那笑中却透着些许凉薄。
“这......”那两处庄子极为难得,地势紧挨着皇庄,占地千顷,更有大片梅林,最妙的是有温泉。这是他前几年砸了府里八成的银子才购得的,本来是给次女置办的嫁妆,正想这两年便过到次女名下。
可这让他如何说出口,他想起今日次女在他面前哭诉的样子,也罢,他看着长女道:“过几天我把庄子的地契给你送过去。”
“那便多谢父亲了,女儿待会便把香谱给妹妹送过去,女儿先告退了。”苏柳像是没看到大老爷一副肉疼的表情似的,笑吟吟地退了出来。
既然苏棋千方百计地想得到香谱,那她便送到她眼前又何妨,苏柳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世子府。
“你为什么要针对苏姑娘?”宁世子看着冯霜儿,竟觉得面前人是如此的陌生。
冯霜儿面色一怔,“表哥,今日这事真不是我,你相信我,我与苏姑娘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会无缘无故害她哪......”
“花灯节那日。”
冯霜儿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拿着帕子的手顿时紧了一下,看着书案后的白衣男子道:“表哥,什么花灯节,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我话中的意思。”宁世子眉间微皱,双眼直视面前一脸无辜的女子。
第42章
冯霜儿被看的面色一紧,心不由自主的心虚起来,那事做的那般隐秘,表哥怎会发现?
“你还是回金陵去吧。”
“不,表哥,我说,你不要赶我走。”冯霜儿看表哥竟要把她送回金陵,此时再也顾不得旁的,急忙跪在地上,
“我是看表哥对苏姑娘上心,怕表哥抛弃霜儿,就想让人吓唬吓唬苏姑娘,没想要她的命啊,表哥我知道错了,你千万不要把我送回金陵,在这世上,我就只剩下表哥一个亲人了。”
宁世子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心里忽然一痛,这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表妹。
表妹自幼便没有安全感,便整天粘着他,也是他的错,小时候他看表妹身世可怜,便把她当成妹妹一般照顾,便养成了她这种占有欲。
“起来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冯霜儿一副站起来的架势,忽然往前扑了一下,眼见就要撞到花瓶上,突然被一条手臂拦腰抱住。
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袭来,冯霜儿眼底闪过一丝偏执的迷恋。
“表妹,可有事?”
“腿麻了。”冯霜儿眼睛一闪,抓着男子的衣襟不愿松开。
宁世子看着怀中人满脸泪痕,一脸的可怜巴巴,便把人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表哥。”冯霜儿抓着宁世子的衣摆,望向转身离去的宁世子,挽留的意味不言而喻。
宁世子扭头看向表妹,眉头微皱,“表妹你如今已及笄,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毕竟男女大防,我要为你的名声着想。”
“我不在乎,我只想要表哥。”
“不要胡闹,以后不准再找苏姑娘的麻烦。”宁世子看着像小时候一样刁蛮任性的表妹,叮嘱道。
“表哥,以前不管我犯了什么错,你维护的一直是我啊。”
“她是不同的。”宁世子走了出去,低沉缥缈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冯霜儿心间。
“表哥我只有你了。”冯霜儿一脸落寞地看着门口喃喃自语道,忽然脸上的表情不复之前的懵懂单纯的脆弱,放在椅子上的手慢慢收紧,眼里划过一丝狠厉,“苏瑛,这可是你逼我的。”
北镇抚司。
“指挥使,暗狱那边把人给提走了。”锦衣卫弯腰对着上首的赵指挥使道。
赵指挥使手下的笔猛地一顿,双眼如鹰地直视下边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知道了,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佩刀的锦衣卫退了下去。
世人只知道锦衣卫由北镇抚司管辖,殊不知这北镇抚司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傀儡罢了。
当初先皇设立锦衣卫的时候,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锦衣卫为一明一暗,明处的被称为“诏狱”,暗处的则被称为,“暗狱”。
人常说,进了北镇抚司,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殊不知,那“暗狱”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它隶属于皇帝,凌驾于北镇抚司,为皇帝做一些暗处的事,手段极为残忍,让人求死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京城里有些贪官一夕之间全家几百个人都静悄悄的消失,都是暗狱那边动的手。
不过暗狱很是神秘,它被哪位大人管辖,赵指挥使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几年,依旧不知道,每次暗狱那边的来提人都是直接把人提走,连招呼都不打。
它也预示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前奏,可今日却偏偏提走了南安侯府的花婆子,赵指挥使实在猜不透暗处那位的用意。
满是阴森之气的牢房,四周挂着的刑具上还有着乌黑的血迹,走廊上只放了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晃晃悠悠,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直至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散发着如同白昼一般的光,在这黑暗里,竟显出了几分诡异,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一阵痛苦到极致的呻/吟声。
牢房两边站着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不,这些人虽然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穿的都是飞鱼服,可这两人的飞鱼服却不是寻常的红色,而是暗红,上面的飞鱼纹路,用的却是黑色。
这两人身上的气质和寻常锦衣卫截然不同,寻常的锦衣卫虽然手上也沾过血,但却如同一把钝了的剑一般,也能伤人,但没有那股子锋利。
而这两人如同那刚出鞘的剑,头发还没落在剑刃上却早已被剑光所伤。而这剑是那见血封喉的利刃,此剑出鞘,必饮血。
只见这屋子里正中央的位置竟放着一把白玉雕成的椅子,椅子身上雕刻着一只麒麟,显得活灵活现,很是逼真,即使周围都是光,却依旧散发着盈盈的光辉。
这椅子若是在一般权贵手里,不会舍得拿来用,只会束之高阁,用来欣赏收藏,更不会如椅子的主人一般把毫不在意地把它放在这般污秽阴沉的地方。
屋子里的锦衣卫握刀的手此时却捧着精致的宫灯,天蚕丝的帕子,玉制的水盆,恭敬地站在椅子后面。
椅子的前方是一个被墙上的铁链吊起的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孔,浑身的衣服被抽得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暗沉的血迹显得极为狼狈,看身形倒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女子嘴中传来阵阵呻/吟。
左边是一个冒着明亮火焰的炭盆,黑色的碳被烧的浮现出金黄色的颜色,火焰张牙舞爪地撕裂着,上方的空气被高温燎的渐渐扭曲了起来。
“你今日用的是这只手指的她?”一道暗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大人,奴婢......再也不敢了。”花婆子的嗓子发出沙哑难听带着颤抖的声音。她的眼睛红肿的已经模糊了视线,但即使这样她依旧能隐隐约约地看清前方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
“晚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动她。”
男子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一股子恶劣的阴骘,随着男子的话音落下。
“啊”
一道破锣嗓子的破音声响起,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极尽的痛楚。
银蛇般的火光下,地面上躺着一只断指,和一片柳叶。翠绿的柳叶映衬着嫣红的血迹,竟好似雪中的红梅一般妖艳。
“侯爷,那个冯郡主和那个张玲珑需要属下现在带过来吗?”锦衣卫捧着水盆上前,请示道。
“暂时不用,她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我的气的。”卫湛把擦手的市面上万金难买一尺的天蚕丝帕子随意地丢进水盆里。
昔日脸上的纨绔不恭早已被阴沉暴戾取代,浑身透着一股子邪气,偏偏嘴中提起那人时,如玉的眉眼却闪过一丝罕见的柔意。
那一刹那如同春晓之花般灿烂夺目,周边的人望了一眼,却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次日一早,苏府看门的小厮刚刚打开府门,准备洒扫事宜。
却见一个乌木马车,车身用绸缎裹着,前面的马是只浑身没有一丝杂色纯种的千里良驹。给人一种低调之感,却隐含着家族的底蕴与权势,不容令人小觑。
马车上方似乎挂着一个木牌,离得有些远,但小厮依旧看清了木牌上的字迹——“秦”。
小厮揉了揉眼睛,看那马车竟像是朝着他们府邸来的,果不其然,马车来到苏府门口的那座狮子石像前,竟慢慢停下。
先是从马车里走出两个穿着丁香色衣裙的丫鬟,随后从马车里下来了两位姿容秀丽的女子,其中一个是做妇人打扮,另外一个,小厮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炸了。
那是三品宗师——秦宗师,上次这位身着鹤服的秦宗师来的时候,他远远地见过一眼,不会错的,肯定就是秦宗师。
小厮急忙跑到府里去报信。
秦宗师平静无波的眼中却蕴含着一股子怒意,这苏府的二小姐接了她的鹤牌,却言而无信。
自从她姐姐用了这苏二姑娘的香,别说能安眠了,失眠症愈发严重,甚至连最初的能睡眠的三四个时辰缩到不足三个时辰。
姐姐上门请这人,这苏二姑娘却百般推辞,要不是昨天她去府里看望姐姐,追问姐姐身旁服侍的下人还不知道这其中竟然是这般。
这苏府竟然敢如此不把她和姐姐放在眼里,当真是好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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