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好了,既然苏大姑娘不在府上,便罢了,这是两封请帖,我明天办斗香宴,还请贵府两位小姐届时一定要到场。”秦宗师话刚落音,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拿出两封精美的请帖放在桌子上。
“宗主请放心,到时她们二人一定会去的。”大老爷紧随其后,一副亲自送客的架势。
刚走到门口的秦宗师步子猛地一顿,“苏二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苏棋神色一怔,随后面色涨红起来,她以为秦宗师没提,对方是忘了鹤牌的事,原本还因此窃窃自喜。
没承想,走了走了,竟又想起来了,她只好慢吞吞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白鹤造型的令牌满脸不舍地递给了对方的丫鬟。
大老爷在一旁看的真切,连他都能察觉出次女的心思,更不用提秦宗师了。
人家之前之所以没提,是等着你主动归还令牌,这样面上好看一点,没承想这次女自作聪明,简直愚不可及,非要逼对方说出来,反而落个难堪。
他如今真是对这个女儿失望至极。
“小姐,小心脚下。”立夏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扶着小姐,上台阶。
天刚刚下过雨,空气中有股清新的青草掺着泥土的芳香,周围是参天大树,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叶子上缓缓划过落在油纸伞上,溅出一片水花。
耳边传来鸟儿清脆悦耳的叫声,更衬得四周很是寂静。
两人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台阶,雨水冲刷过,台阶周围的青苔显得郁郁葱葱映衬着青石很是古朴大气。
不过此时的台阶却很滑,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
苏柳今日身着一身浅绿色如意裙,被雾气打湿的发髻上只简单地压了几朵素净的绢花。
她凝脂一般的素手拎着裙摆,行动间露出缎子做成的绣鞋,青色的缎面绣着大片的海棠,显得很是精致秀丽。
两人如今已爬到山的半腰处,向上面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中好似有一座寺庙在悬崖峭壁处,被树木簇拥着。
俯瞰望去,只见群山环绕,薄雾掩去了来时的路。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绿意,远处的高山半腰处不知是哪个朝代建的古亭,一行白鹤从古亭的上方沿着雾气绕着山间肆意的飞行。
仿佛人间仙境一般,立夏不知不觉竟看呆了。
两人相互搀扶着,没一会儿,便到了山顶,苏绾娘——她姑姑的墓就埋在此,她姑姑是未嫁女,按照族规,是不能入苏家祖坟的。
这个地方还是姑姑的父亲,她的祖父选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常听祖父说起这位小姑姑,说她很喜欢游记,偏偏是个女儿家,所以就把她葬在在绿水青山之地。
说这这地方干净不染尘世,寂静又有灵气。
苏柳猜想,这可能是祖父作为父亲,最后赠予女儿最沉重,最深沉的无奈了。
偏偏祖父的女儿,她的姑姑,是被母亲害死的,苏柳无法替母亲偿还这份冤孽,可她又是祖父一手抚养大的,于情于理都应该来姑姑的墓前,看望一下。
今日正好是姑姑的忌日。
“你是何人?”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暗哑道,抬眼的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了下来。
“绾娘......”
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眼圈顿时红了,身旁的手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你是何人,不准对我家小姐无礼。”立夏挡在了小姐身前,看着面前头发浸湿,衣服好似能拧水似的怪人,这人好似是在山上呆了一宿的样子。
“绾娘是你回来了吗?”男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便不敢上前了,唯恐眼前这一幕是气泡。
他对丫鬟的质问仿若未闻,一双眼满是深情地看着绿衣女子,但又不像是在看女子,倒像是透过绿衣女子在看另外一个人。
“绾娘是我姑姑。”苏柳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谁,但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男子定是爱惨了她姑姑。随后对着中年男子行了一礼道。
男子在这时仿佛也回过神来了,他目光触及女子手上那篮娇艳的木芙蓉,脸上满是回忆,声音暗哑道:“她生前最爱的便是这木芙蓉。”
“不知先生可是姓赵?”苏柳忽然想起祖父说过,小姑姑生前曾定过一门婚事,而眼前这个男子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便用“先生”二字,表尊重之意。
男子面色先是一顿,随后便释然了,“不错,我确实是姓赵。”
苏柳看着对方灰白的头发,脸上细微的皱纹,虽然也能看出此人年轻的时候定是龙章凤姿般的人物,可如今神态却如老翁一般。
要不是那笔直的身躯,和透着精光的双眼,苏柳着实在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小姑姑的未婚夫,要知道小姑姑是十六年前走的,这中间过了十六年,为何眼前男子竟这般,着实令人猜不透。
男子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其实我本来比她大十岁,怕她嫌弃我,就整日里强迫她唤我赵公子。”
原来是这样,苏柳走到了姑姑的墓前,石碑上面刻着:吾家贵女苏绾娘。
墓前干干净净,不见一颗杂草,想来定是有人时常来清理。
苏柳弯下腰,把花篮中的木芙蓉一枝一枝地拿了出来,摆在墓前。
“赵先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若姑姑地下有灵的话,定不想看到您这么痛苦。”苏柳安慰道。
“这么些年,都已经习惯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来祭拜她,你有心了。”赵先生看着墓前的木芙蓉,神情一暖。
“她是我姑姑,之前我随祖父一直在金陵,如今回来了,定是要来看望姑姑的。”
“你长的很像她,但又不像。”
“我姑姑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天真烂漫,就像这木芙蓉一般。”
“她走的时候痛苦吗?”赵先生好似魔怔了一般,绾娘走的时候,这人怕是还没出生,怎会知道这些,他唇角扯起一抹苦笑。
“听祖父说,姑姑走的时候,很不舍,说还没等到她的赵公子来娶她,带着她最爱的木芙蓉......”
苏柳本不愿说这些,毕竟说出来只会给活着的人带来痛苦,可不说的话,她看着面前男子的深情,会良心不安。
她对着男子行了一礼,带着丫鬟离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哭泣声,像是压抑了许久一般。
“绾娘,都怪我,若那时我不曾为了夺香主之位离开京城,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人常说,上山难,下山易。
苏柳主仆二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面。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苏柳扭头望去,只见远处是雨后密密麻麻高耸的竹林,显得青翠欲滴,竹子的味道在空气中溢满了,竹叶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音,竹叶上的雨水拍打在地面上,竹林中有条仅马车才能通过的小道。
自北向南,马蹄声越发清晰起来,忽然一群快马出现在眼前。
为首的人身上穿着一身低调的镶着金纹的黑袍,腰束玉带,烟雾朦胧中,对方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只见面如冠玉,肩宽腿长,浑身一股不可言喻的贵气中夹杂着些许煞气。
苏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卫湛,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在马上,一个在伞下,遥遥对视。
两人明明离得这般近,却又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看着那人在马上疾行,没有停的打算,就这样越来越近,伞下的苏柳腰间猝不及防地袭来一个硬如青石的铁臂。
“小姐......”
天翻地转间,待苏柳回过神来,耳边只传来了丫鬟立夏模糊的声音,她此时坐在马背上,躺在男子怀中,腰间囚固着那人的手臂,鼻端传来一股若影若现的龙涎香。
“放我下来。”苏柳耳边是风吹竹叶的声音,竹叶上的雨水,或多或少地染在了苏柳的裙摆上,她在马上挣扎着。
“苏姐姐,我向你借苏柳姑娘一会儿。”马儿渐渐停了下来,卫湛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子呢喃道:“我太想苏柳姑娘了,不知苏柳姑娘可有想我?”
“不是才见过。”苏柳看着对方带着笑意的眉眼,和唇角勾起的笑,在这一刹那,色如春晓般明艳,纯净,她能感受到男子眼中情感的真挚,干净,如山间的泉水一般洗涤着人心。
她被迷惑了会,反应过来,才明白是对方的打趣,脸忽地红了起来,埋进了男子怀中。
第45章
卫湛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笑出声,唇角染上了一层笑意。
立夏看着小姐被人掳走了,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看着面前两个穿着黑衣的侍卫,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中气不足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把我家小姐带到哪里去了?”
“立夏姑娘请放心,我家主子对苏姑娘没有恶意。”马上的侍卫道。
立夏闻言打量了这两人几眼,只见他们一身黑衣,腰间挎着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煞气,立夏的目光一不小心和马上的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吓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这人的眼神好吓人啊。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立夏能感受到,对方对她似乎并无恶意,她不由得慢慢镇静了下来。
“那日多谢你了。”苏柳轻声道。南安侯府那件事,她即使早就有防范,但若不是卫湛来的及时,又叫来了锦衣卫,那冯郡主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苏柳姑娘准备怎么答谢我?”卫湛拉了一下马缰,一双狭长的凤眼亮晶晶地低头看向女子。
“你想让我如何答谢?”
卫湛目光扫过女子腰间挂着的玉芙蓉荷包,眼睛闪了一下,贴着女子的耳边,笑的蔫坏,“我想让......苏小娘子以身相许。”
“你......你不要脸。”苏柳忽地跳下了马背,身子利索地落在地上,她自幼在道观长大,身子比着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其他贵女要好些。
“哎,别走啊,等等我。”卫湛扭头看人往回走,急忙跳下马,扔了缰绳,追了上去,他看着身旁走的很急的苏柳,小心翼翼道:“我给你开玩笑那,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苏柳此时耳垂发烫,心里又羞又恼,闻言,步子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男子,“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好,我向你保证,小爷我向来长得貌比潘安,风流倜傥,但至今没收到过荷包,真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卫湛背着手,语气十分遗憾道。
苏柳看着对方这不正经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明晃晃地嫌弃,她还从没见过这般自恋的人,不过......眼前这人长得确实有自恋的资本,还记得那次大街上初遇此人,这人穿的比花孔雀还要招摇。
这人既然在街上招摇撞市,想来必是脸皮不薄的,可没想到竟厚成这样子。
“我针脚不好,不如送你香料吧,那个我擅长。”
“荷包和香料我都想要。”
“反正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从来没绣过荷包,不知道绣出来的是个什么丑东西,到时你可不要怪我。”苏柳踢着脚边的石子,无奈道。
“不管你绣成什么样子,小爷我都不嫌弃。”卫湛停住了步子扭头望向苏柳。
苏柳刚好抬头,一下子就望进对方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睛里,对方的眼睛好似带着一股燎人的火光,燃的她平静的内心忽然躁动不安起来,手下意识地渐渐紧缩。
他今日黑色的长发并没有用往常的玉冠,而是被松松地用束带绾起,又穿了一身黑色锦袍。
浑身一股神秘矜贵,像是一夜之间褪掉了少年时期的稚嫩一般,身上隐隐散发着一抹致命的风采,苏柳的目光被紧紧地吸引。
鼻端龙涎香的香味越发清晰浓烈,她看着对方渐渐压上来的身子,不由得往后一退,可谁知,背后是一株粗壮的枝叶茂密的竹子,被苏柳这么一撞,竹叶上残留的雨水哗哗地落在两人身上。
带着竹香的雨珠同时也浇灭了两人间的暧昧情愫。
苏柳看着被雨水浇的一脸呆滞的卫湛,不由得笑出声来,清脆悦耳的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你竟然笑我。”恼羞成怒的卫湛作势要挠靠在竹子上笑的一脸肆意的女子。
苏柳平生是最怕痒的,见状急忙闪躲到一旁,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愈发不可收拾。
两个人就这般,一个追,一个躲,穿梭在竹林中。
男子黑色的衣角映着女子翻转如花一般的裙摆,在林中若隐若现。
远处传来一道牧笛声,渺渺好似仙音。
苏柳靠在卫湛怀中,看着远处的天色,不知不觉时间竟过去这么久了,她眉间染上一层愁绪,她与卫湛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
卫湛对她而言,像黎明前的救赎,她唯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短暂地忘记自己所背负的仇恨,能做回真正的苏柳,而不是往日里那个充满执念浑身肮脏,身处那冰冷黑暗深渊的侍郎府的大小姐。
她不知道放纵自己,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她竟有些贪恋卫湛身上的温暖,有丝不舍。
但是她知道,她无法回应这人,其实刚刚她听出了对方玩笑下的试探,若是能嫁给他,让她的寿命缩短二十年,她也甘之如饴。
当初她为了报复那些人,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王管家、红玉、王嬷嬷......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这双手会沾满罪孽的血。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容不得她回头了。
若她遇到他时,是干干净净的该有多好啊。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苏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头顿时弥漫着一股酸涩,可如果不快刀斩乱麻,她会越陷越深。
“那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让我忘记那晚的事,如今又说以后不再见,可明明你对我是有几分悸动的,我能感觉到。”卫湛语气不由得沉了下来。
苏柳从男子怀里退了出来,袖中的手紧紧地握着,仿佛这般才能压制住心头那沸腾的感情,抬眼时,眼底的情愫已被一丝漠然所取代,“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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