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音,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有些事情怕我知道。”苏柳抚了一下袖摆淡淡道。
“奴婢不敢。”
“不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妹妹,你当我是瞎子,聋子吗。”苏柳看向跪在地上,面上一片恭敬的丫鬟,冷道。
“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
“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苏柳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人,对着苏琪一颔首,站了起来,扭身走了。
“姐姐。”
苏柳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她脚下的步子猛地一顿,过了一会儿。
“卫侯曾救过你。”
苏柳听到此言,身子一晃,为什么没人告诉过她。
她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大变的轻音,低垂眼帘,对着身后的苏棋不屑道:“与其关心我的事,倒不如想想嫁入宋府,怎么应付那些姨娘吧,毕竟世子心仪我,我嫁给他已无憾。”
说罢,带着下人离去。
第80章
回到房间里的苏柳,心砰砰地跳着。她为什么想不起来那人了,为什么。
“小姐。”轻音担忧地看向女子。
“出去。”
“小姐。”
“你知道让我重复第二遍的后果吗?”苏柳语气平静至极,看向轻音。
“奴婢告退。”轻音只好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苏柳收回目光,卫侯是谁?还救过她?她此时心中一百个疑问,自从她醒来,第一眼看到宁世子,心中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处处透着不协调。
就像是偷来的感情一般,她爱的人真是他吗?
心口忽地传来一阵刺痛,苏柳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地上。
卫侯是谁?到底是谁?
有个声音告诉她,卫侯很重要。
心脏处的疼痛仿佛在阻止她回想。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黑色的模糊的身影。
“小娘子,小娘子......唤一声夫君听听......”
“我回京后便上门去提亲。”
“我快回来了.......”
苏柳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脑海里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可眼前却是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那人的脸。
此时的苏柳满脸汗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凝脂一般的脸上。胸口处的刺痛已经变成剧痛,连呼吸都带着难言的痛苦。
苏柳原本嫣红洁白的贝齿已经艳红一片,嘴角破的惨不忍睹,嘴中发出痛苦的闷哼声,只要她走进那个黑袍男子一部步,身上的痛意便翻了一倍,依次累加。
直到最后一步,眼前浮现了那人的脸,终于,她因为痛意而晕厥了过去。
“世子尽管放心,老夫的千渡丹一旦那人饮下,即使后来短暂地想起了那人,晕厥过后醒来会忘得比之前更加彻底干净,这样反复多次,纵使情圣转世也难逃一劫。”老者抚了一下胡子,自信道。
宁世子闻言,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不再说话。
“世子,这药既然用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通缉令上是谁啊?”
“皇后的弟弟卫侯,听说逃了。”
“赏金一万白银,啧啧,这谁要是提供了线索,那可不是要发了。”
苏柳撑着一把油纸伞,今日是她偷偷背着人跑出来的。紫苏递来信说了她的住处。
“哎呀!”
肩膀被一股猛力猛地一撞,她手中的伞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身体往后倒去。
“小心!”
天旋地转间,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映入她的眼脸,男子有一双上挑的凤眼,仿佛盛满了星辰,有股说不出的引力,她的心脏忽地一痛。
“姑娘,你的伞。”男子沙哑道,定定地看向怀中的女子,眼底有股暗藏着一股贪婪,把手中的花伞递了过去。
苏柳看着那只拿伞的手布满了伤痕,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的手怎么了?”
“为了见一个人,鞭子磨的。”男子退开了一步,垂下了眼睛道。
“那你见到那个人了吗?”苏柳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问,像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男子看了一眼苏柳,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见到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苏柳冲着黑衣锦袍的男子的背影喊道。
“曾经有位姑娘也这般说过。”
苏柳追问道:“可我却觉得你的眼睛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怕是记错了。”男子抬起了步伐,身后留下一句暗哑的声音。
“怎么会,我不会记错的。”苏柳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再看向那人时,只见那人却走了,苏柳不知道为什么从对方的背影竟然感觉到一股悲凉和孤寂,让人想哭。
“你的荷包掉了啊。”她看向地上那只绣的胖竹子的丑荷包喃喃自语道。
直到苏柳进了客栈,心头那股子悲伤一直弥漫着,她想她可能是疯了,竟会捡起那个丑荷包,还把她放在了怀里。
“主子,宫中得来的消息,太后的人已经封锁了皇宫。”
“召集将士。”卫湛冰冷的声音仿佛能把人能冻成冰似的,他用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雪亮的光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随后他的手拿起了桌子上一旁的面具,附在了脸上。
浑身的煞气犹如阎王临时。
“卫文昔,这个位置你坐了已经坐了十八年三个月零两天。”魏贵妃走到梳妆台前,素手拂过那些象征皇后地位的凤簪,正红的吉服。
“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素锦叱怒道。
“哈哈哈......”魏贵妃用手帕沾了一下笑出来的泪,“你宫里的下人还是这般没有眼色,还不看看坤宁宫外是谁的人,如今都已死到临头了,嘴巴还是这么硬。”
“魏贵妃,你终于按耐不住了,本宫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日,可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皇后娘娘看着面前这个和她斗了半辈子的女人,淡淡道:“皇上是无辜的,为何你们连他都不放过,毕竟他对你一片深情。”
“你在说笑话吗。”魏贵妃走到皇后跟前,冰冷华丽的凤纹的护甲轻慢地挑起女子的下巴。
“放肆。”
素锦看到魏贵妃竟用这般姿态羞辱娘娘,顿时想上前。
魏贵妃向左右两旁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上前制服住了素锦。
“你们放开我。”
“啪”
“还当你是风光无限的素锦姑姑啊。”
素锦脸被打的一偏。
“我呸。”
她猛地吐出来一口血水。
那嬷嬷嫌恶地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了一眼主子,没做声,眼神阴毒地看向素锦,哼,待会就送你和你那个主子下黄泉。
“卫文昔,你可知他为何在御花园种满了凤凰花?”魏贵妃似笑非笑地看向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后宫之主。
“魏氏有女,独爱凤凰花,这是宫内宫外人人皆知的。”
“若是我没记错你七岁那年为了摘一朵凤凰花溺水了,七岁之前的你独爱凤凰花,七岁之后的你独爱兰花。”
魏贵妃看着皇后一脸云淡风轻,脸上扬起一抹怨恨,手下的力气不由自主大了起来,“那些凤凰花,是他为你种的,为你种的,我喜欢的花从来就不是凤凰花。”
皇后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为她种的,为何她竟不记得自己钟爱过凤凰花,难道是七岁落水那年她忘记了?
“你看他待你多好,而我哪,却被他丢在一旁。”
魏贵妃擦了擦眼角的泪,“只要他答应废后,前朝庙堂我父亲便不会反,这些年,我魏氏一族等的就是今日。
可他却为了你,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怪谁,只能怪他太深情,帝王本就该冷心冷肺,他走到今日都是为了你——卫文昔。”
“你们狼子野心,迟早会遭报应的。”卫皇后,这个一国之后,此时此刻眼圈红了,她声音嘶哑。
“报应?”魏贵妃看向一脸天真的皇后,“你可知为何中宫十几年没传出喜讯?”
皇后神情一冷,她一直没有怀孕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她宫寒,体质不易受孕吗?
魏贵妃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当年,那味绝育丹的味道如何呀?”
“是你?竟然是你?”卫皇后发颤的手不由自主地抚向肚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魏贵妃。
“想不到吧。”魏贵妃的手抚上卫后的脸庞,“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美,我眼角都已经生出皱纹了。”
“当年京中双姝,一个是容貌动京城的卫氏女,一个是才情绝然的魏侯女,那时候我和你惺惺相惜,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魏贵妃轻嘲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初原本应该是我的太子妃竟然落到你头上,你扶摇直上,我从云端跌入泥中。”
“阿弱,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过和你抢太子妃的位置。”皇后从来不知道她心中竟埋藏了这么多的怨气。
“你是没有抢。”魏贵妃咬牙切齿道:“卫文昔,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你身上的哪一点,就是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得到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你可知道我为皇后这个位子准备了多少年,十几年啊,因为自我懂事起,就有人告诉我,我将来会成为太子妃,然后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当你在和别的贵女讨论哪个首饰漂亮的时候,我在干嘛,我在跟着老嬷嬷学习走路,说话,甚至连笑都要学,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
你却那般轻易地夺走了我的成果,你是我曾经最好的闺中密友,我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原谅你。
可当我看到你穿上正红的凤袍时,那般耀眼地站在他的身旁,我心中的恨意犹如滋生的藤蔓一般把我勒的喘不过气来。”
“阿弱,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他是无辜的。”
“晚了,禁军已经入宫来了。”魏贵妃看向卫后笑的一脸凄然,她又何尝想过要他的命,这不是她一个深宫妇人所能决定了得。
“娘娘,不好了,卫侯,卫侯带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英国公已被当场血溅英华殿,您快随小人出宫去吧。”
“什么,哥哥死了?”魏贵妃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来禀报的宫人,“怎么可能,说,你是不是在骗我。”
“娘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三皇子还在那等您哪。”
“对,我的德祐,我的德祐还在储秀宫哪。”魏贵妃闻言连忙带人跑了出去,刚走到坤宁宫殿门口的魏贵妃,胸口一痛,她怔怔地看向胸口处的冷箭,身子天旋地转间倒在了地上。
“娘娘......”
此时的天空竟飘起了雪,往年里,她是最怕冷的,如今却死在了这漫天的雪中,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她失神地看着坤宁宫的牌匾。
原来她这一生竟都是为了“坤宁”二字活着,苦心经营设计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倘若可以重来,她只愿生在那寻常人家,只做一个名唤“阿弱”的普通女子。
魏贵妃发颤的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下一秒这只手便摔在了雪中,腕间露出了一株遗世而独立的玉兰花。
宫中一片血腥风暴,宫外却一片安静,甚至还有些热闹。
侍郎府。
“我见过那么多新娘子,但你府上的苏大小姐,当真是一支梨花压海棠,瞧瞧这通身的气度,还有这般娇艳的容貌,别说是男子,就连我看了都心里欢喜的紧。”
全福嬷嬷看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脸上的惊艳至今都没散去。
大夫人闻言笑的一脸灿烂,“您赞誉了,谁不知您是京中有名的全福人,我这个女儿就拜托嬷嬷了,希望她嫁过去能儿女双全,顺遂安康。”
“这是我该做的。”全福嬷嬷递过来一把贴着喜字的喜梳,“您给女儿梳发吧,送送福气。”
“不怕嬷嬷笑话,我一辈子都没有个儿子,今日这送福还请嬷嬷代劳吧,我女儿日后可是要儿女双全的。”大夫人连忙推辞。
“母亲,我想让你给我梳一次发。”内室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听到此话的大夫人身子猛地一震,抿了抿唇,颤抖的手接过全福嬷嬷手中的梳子,明亮的灯光下映着大夫人通红的眼睛。
“母亲,我小的时候你给我梳过发吗?”苏柳看着镜子中给她梳头发的大夫人问道。
大夫人被问的一怔,随后回忆道:“怎么没梳过,你刚出生那会,头发乌黑发亮,长得比其他人还要快,当时把我吓得连找了好几个大夫。”
“大夫怎么说啊。”
“说你吃的太多了。”
赖嬷嬷在一旁打趣道:“真是一眨眼,大小姐竟然就要嫁人了。老奴记得小时候,夫人带着小姐出门,小姐指着人家梳的小髻急的哇哇叫。
后来夫人就给小姐用红绳绑了两个冲天辫,那时候出去,谁不说咱家小姐像那菩萨身前的坐下童子下凡似的。”
大夫人梳着梳着,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那眼泪就像珍珠串子一般掉落下来,“我的囡囡啊。”
“母亲,你不是不在意我吗,心中没有我这个大女儿的位置,如今我就要离府了,日后你便看不到碍眼的我了,不应该感到开心吗,这怎么又哭起来了。”
苏柳看到这样的大夫人,心中虽然已有动容,可还依旧嘴硬。
“不管怎么说,你终究是我女儿啊,虽然我对你和你妹妹不能做到一视同仁,可你是十月怀胎的儿啊,我怎会不疼。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终究是你母亲,在我心中,我对你是和对棋儿一样的心,都是愿你好的。”
“吉时快到了,新娘子该走了。”全福嬷嬷进来催了。
苏柳眼中隐隐泛着泪光,这一刻,她仰起头把泪水又逼近了眼眶中,拿起托盘上红布垫着的明珠朝凤金丝缕金箔扇子,挡住了面门。
走到门槛时,她回望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娇娥明艳,可眼中却仿佛弥漫着一股悲伤。
“姑娘,出嫁带白玉铃铛不吉利。”全福嬷嬷看向了女子腰间那枚精巧的玉铃铛,其实佩戴玉是没关系的,可新娘子腰间的玉铃铛的玉制太白了,于今日的喜气相冲。
苏柳看了一眼腰间的玉铃铛,不知为何,眼角莫名其妙地湿了起来,“嬷嬷,这铃铛是我极爱的。”
全福嬷嬷闻言只能作罢。
此时的锦苑。
“出府门了吗?”
“小姐,大小姐快上轿了,您若再不去,怕是赶不上了。”丫鬟催促道。
苏棋闻言,再也顾不得纠结了,提着裙子跑了起来。等快到府门口时,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裙摆,一副闲庭散步似的样子,眼神却轻飘飘地往府门口看去。
苏柳刚好看到这一幕,对着下不来面子别扭至极的苏棋摆了摆手。
苏棋看到,面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慢慢走来。
“妹妹,我原谅你了,以前我也做了很多错事。”
苏柳帮苏棋整理了一下歪掉的簪子,笑道:“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日后你要好好保重。”说罢,转身离去,红色的裙摆在空中打了一个旋。
“新娘上轿。”全福嬷嬷撩开了帘子。
眼见着苏柳下一秒就要上轿了。
“姐姐!”
苏棋提着裙摆跑了下来,来到苏柳面前,迟疑了片刻,把手中紧握的一只汗淋淋的簪子递到了苏柳面前。
“我也做错了很多事,可当我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多谢你还能原谅之前的我。”苏棋望着苏柳,鼓起勇气终于说了出来,语气中含着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