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国师知道他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会将他当做邪魔吗?
他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只是一场梦,哪怕在西楚遇到了楚小戟,也总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他喜欢天元,喜欢渝皇,喜欢侍女们,喜欢呈闲派新交的朋友们,喜欢这么久以来接触到的很多人很多事。
郎梓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担忧,他总害怕一觉醒来,他又回到了那个空旷的出租屋,除了电脑,什么也没有。
比之现世,他仿佛更属于天元。
郎梓颤抖着手指,攥住了国师的衣袖,没有回答。
国师静静地看着他的双眼,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臣明白了。”
国师反握住他的手掌,平摊在自己膝上。
郎梓没有挣。
他不知道国师明白了什么,但他忽然放了心。
国师还是那个国师,没有将他当做怪物。
“殿下。”国师摩挲着他的掌心,口吻难得郑重,“有几个问题,臣只问您一次,请您务必诚实地回答臣。”
郎梓点头,“你问。”
“若殿下能够安然回到来的地方,殿下是愿意留下,还是回去?”
“我想留下。”
国师手指顿了顿,低声道:“哪怕留下,有可能陪着这个世界灰飞烟灭?”
郎梓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熠熠地同国师对视。
“哪怕陪着这个世界灰飞烟灭。”
如果天元真如游戏里和系统所说的那样遭遇劫难,他也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啊。
哪怕最后无力阻止,他也愿意陪在亲人朋友身边,而不是回到那个孤独的地方独自终老。
或许是他眼花了,他总觉得国师的眼里滑过一丝苦涩。
“那殿下,是愿意成为神,还是愿意成为渝国未来的国君?”国师又问。
“这……”
郎梓眨了眨眼。
他虽然愿意拼尽全力保护世界,但成为神……有点扯了吧?而且当国君的话,他好像没有渝皇那样的本事?
郎梓跟他打商量:“不能当一个快活的修士,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好么?”
国师忽然笑了起来,“这倒也可以。若殿下嫁给臣为妻,臣自能护你一世周全,殿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郎梓:“……”
郎梓赶紧把自己的手掌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他隐约觉得,国师不像在开玩笑。
“……我还是继位吧。”郎梓板着脸说。“大不了边当皇帝边修道。”
如果二者只能选一个,似乎当皇帝更容易些。渝皇春秋鼎盛,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教他的。就算他不能像渝皇一样贤明通达,好歹也能守个十几年安稳,等他结婚生子以后,传位给太子就成了。
郎梓没想到,听到他的回答,国师居然低头沉思起来。
他忍不住戳了戳国师的肩膀。
“怎么了?继位以后不能修道了么?”
天元之中,好像没有修道的皇帝?郎梓有些惴惴,他挺喜欢修道的,道门不至于这么苛刻吧,当了皇帝就要取了他的道根?
国师回过神,又是一笑。
“殿下多虑了。”他理了理郎梓鬓边碎发,言语间似乎真的在苦恼,“臣只是在想,若到了那日,臣如何权衡皇后的职责和观星殿的事务。”
郎梓想了一会才想明白他是几个意思。
郎梓:“???”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当皇后??不对,国师的能耐当皇后好像也够格了,应该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娶你!!
我是直男,就算喜欢男人也会喜欢直男!
啊呸!谁喜欢男人!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香香软软的大胸妹纸!
郎梓忧心忡忡,他总觉得再这么被国师调戏下去,他迟早会觉得自己喜欢男人很正常。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得赶紧给国师找个伴让他祸祸!
郎梓默默坐远了点。
国师笑而不语,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吐槽。
这种时候,总是脸皮薄的人先败下阵来。
郎梓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国师的意思是,道祖还会回来?”
国师挑了挑眉,明白他不愿意再讨论皇后之事,便顺着他回答,“自然。”
郎梓双眼骤然发亮。
“那是不是说,我有机会见到道祖呀?”
“只要殿下想,便能如愿。”
郎梓欢呼。
“对了。”他又想起一事,继续问道,“方才在第三十一阶上,我进了剑道世界,但那些剑意都钻进了我的丹田,这是为何?”
君临含笑道:“许是因为殿下霸气太甚,它们也如臣一般心悦诚服,恨不得追随殿下?”
又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诶,剑意能直接进入殿下丹田,若臣也能进去便好了。”
郎梓:……
你还有完没完了!
他忍不住道:“国师你今天戏精的有点久。”
国师诚恳无比:“臣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郎梓:……
忽然不太想继续问了。收了个随时随地犯病的徒弟,心好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郎梓:我得给自己找个徒媳!
国师:继道侣成了我儿子后,他又成了自己的徒媳。(叹气)
依旧被困着的长老们:有人吗?谁能把我们放出来?喂?你们还记得考试成绩还没发吗?
呈闲派众弟子:哦豁!去缘舟阁的传送阵走不了了耶!长老们也没来抓人诶!不用看成绩啦!!太棒啦!!!
第44章四十四章
然而有些话还是得问。
郎梓道:“方才在登云阶上,我似乎没有感受到与国师相同的道意?”
国师偏头轻笑。
“殿下,三千大道中可不含苍生道。”
郎梓忽然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有一条道被换成了苍生道。”
国师颔首,“第三千阶被换了两次。”
“两次?”
“那处原本是杀伐道,但……君临飞升后,多年再无杀伐道现世,道祖便将其替换成了寂灭道。而后神君入登云阶,无意中将寂灭道变成了苍生道。”
郎梓恍然大悟,仔细想想,方才一路走来,他的确没有见识过与剑道其名的最强道意杀伐道。
等等,国师的道,是杀伐道……?
他担忧地看向国师,欲言又止。
国师猜到他要说什么,轻轻笑道:“殿下担心臣?”
郎梓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他的确担心国师,不是说杀伐道修士很容易行差走偏么,那位天元第一大坏蛋君临就是先例。但他不愿意国师认为自己不相信他的实力。
国师浑不在意,道:“殿下若担心臣,便时常与臣道意双修可好?”
郎梓想了想,便答应了他。
如果这样能帮助国师,那是再好不过。
日已西斜,玉虚山的规矩是日落而歇,国师又给郎梓讲了些境界的区分之法,继续教他画符篆。
这一次,郎梓竟学的飞快,不多时便学会了火符和一个简易的困阵。
落晖中途来了一趟,交了一沓三四寸厚的符篆给国师查验。
他画了整日,几乎将整本符篆教材都临摹了一遍。
国师并不是太满意,他指着其中一张生机符道:“这里歪了。”
郎梓也凑过去对比书中示例来看,默了默。国师指着的那处,大约偏了毫厘,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落晖却认真地点了点头,自己坦白了错误:“画这张的时候,贪吃了一块水磨石。”
“重新画十次。”
落晖垮着小脸迈着小短腿回屋了。
郎梓替自己的剑灵委屈。
“落晖还这么小,不用太严苛吧。”他咋舌。
国师但笑不语,剑灵不过是看起来小罢了,饮了口茶,问道:“殿下的驭兽符学的如何?”
郎梓赶紧给他看自己刚画好的符篆。
他心里有些惴惴,他是按照国师教的画的,还无师自通引入了自己的剑意,可他不敢保证没有偏差。
国师笑了笑,“殿下画的很好。既如此,臣的礼物可以献给殿下了。”
“嗯?”
国师轻轻抬手,竹亭中便多了只白**咪。
这猫儿极小,只有成人巴掌长,小奶音“喵喵”叫个不停。
郎梓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两步。
他其实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却受不住猫狗的绒毛,不小心碰到一根能打上大半日的喷嚏。
他后退,那小白猫也想跑,刚挪了一丁点就冷不防被国师攥住了后颈,四只小爪子凌空乱蹬,“喵”得更厉害了。
“这并非寻常猫儿,殿下无须担忧。”国师说着,冷冰冰地看了那白猫一眼。
说来也奇怪,那猫立刻不敢再挣扎了。
郎梓上前,伸出罪恶的手掌,摸了摸小白猫的头。
咦,好软,好暖和,而且完全不想打喷嚏。
终于感受到吸猫快乐的郎梓,双手接过小白猫,一遍又一遍地摸。
真软。小爪子上的肉垫也粉粉的,捏起来好舒服。
郎梓爱不释手。
国师失笑:“殿下喜欢?”
“喜欢。”喜欢极了。
“让它陪伴落晖可好?”
郎梓怀里抱着软软的小奶猫,有那么一丝丝不舍得,转念一想,落晖的确比自己更需要小伙伴,欣然同意。
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依稀觉得,孩子应该都喜欢小动物的。其实严格上来说,落晖不算正常的孩童,但世人总被相貌所迷,郎梓也不例外。
国师将他先前画好的驭兽符递给他,“此物或有反噬,殿下收服之后再留下吧。”
小白猫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小脑袋看向国师。
它,堂堂罗睺界创世神**的幻影,好歹也算权力巅峰第三阶的大人物,这个凶神,居然要让自己给一个连仙人都不是的修士当灵宠???
国师微微敛目。
小白猫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反抗,恹恹地趴在郎梓胳膊上,轻轻呜咽了一声。
比起当灵宠,果然还是活下去比较重要。
郎梓第一次收服灵兽的过程很顺利。
小白猫丝毫没有抗拒那道锁入它神魂的符篆。唯有在感受到主人的气息时,瞳孔倏地缩了缩。
“喵~”它贪婪地舔了舔郎梓的掌心。
多么精纯的功德之力,啊,再吸一点,就一点。
郎梓手心被他舔的发痒。
“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你这白毛蓬松如云,不如,就叫云朵?”郎梓思索道,“诶等等,你是公猫还是母猫?”
他把小白猫翻了过来,掀开它的尾巴根看雄雌。
“喵!”小白猫惊得毛都竖起来了。
天元人这么可怕的吗!一言不合看猫蛋?!
大抵国师也觉得郎梓这举动有些不合适,抬手就将小白猫捉了回去,“是雄猫。就叫云朵罢。”
又毫不怜惜地将云朵扔出了竹亭,不悦道:“汝自去寻落晖,那是你主人的剑灵。”
同奉一主的生物间自有感应,小云朵可怜巴巴地嗅着落晖的气息去找,背影中的萧索之意,与不久前离开的落晖如出一辙。
郎梓叹了口气。唉,还没摸够呢,云朵就被国师撵走了。
他只得继续学符篆。雪梅快开了,那道封禁符太过复杂,他还没有学会。
三日时光匆匆即逝。
郎梓终于在元宵节前一夜学会了封禁符。
启明星刚刚升起,他便同国师来到了生灵峰,静等雪梅绽放。
当第一缕晨光映照在枝间落雪上,清淡怡人的幽香弥漫了整个峰顶。
郎梓眼都不肯眨,静静地看着那玉裁冰削的花瓣,在阳光中缓缓绽开。
他屏住呼吸,迅速地用灵气一一托起花朵,放入玉盒。
他怕不够,连着薅秃了半棵树,直到玉盒放不下了,才小心翼翼地画出符篆封存好。
一想到再晚一些便能见到渝皇,郎梓开心不已,嘴角翘得再也放不下来。
他早已带上落晖和云朵,这会子云朵就趴在落晖头上跟在他身边。只待去乌木村提溜上楚小戟他们就能回义安,同他的母皇吃元宵宴。
送他和国师离去时,刚被解救出来的呈闲派长老们个个眼含热泪。
郎梓被他们的热情感动了。
他挠着头道:“此去也没有多少路程,若是大家想我,我可以每个月回来看看的。”
恨不得敲锣打鼓送走道祖的长老们齐齐石化。
不了不了,您快走,千万别回来了!!!
晚尚几人一直送他们到乌木村才回山,临别送了许多礼物,从吃食到小玩意一应俱全。
在落英居找到楚小戟时,郎梓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他们来时,楚小戟还圆润的很,怎么才过了这几日,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黑眼圈都比眼睛大了?
楚小戟奄奄一息地趴在桌子上,看见他来,艰难地伸出一只手。
“阿……阿紫,我饿……”
郎梓震惊了,究竟是饿了多久,才把一个大活人饿成这个样子?
他赶紧从纳戒里取出何慕柳孝敬他的灵果放到楚小戟面前。
楚小戟宛如饿狗看见肉包一般,抓起灵果,三两下啃了个干净,一边依依不舍地舔着手指缝里的汁水一边摊着另一只手继续要吃的。
郎梓又给他搬出了一整只烤羊腿。
楚小戟一盏茶就啃没了。
他坐在凳子上,打着饱嗝哭诉:“掌柜的第二天就不见了,村子里的人不用钱的,他们都是以物换物,看我可怜让我蹭了两天吃的,后来就说什么都不让我继续蹭了。呜呜呜,阿紫,我饿了整整五天啊!”
郎梓对楚小戟表达了深刻的同情,拍着他后背道:“谁让你不肯上山,我天天大鱼大肉灵食山珍,可滋润呢!”
所谓损友,不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