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东淑因一直足不出户,倒也安生无事。
只因老太太一直担心在外头的李衾,有意去城外的广恩寺烧香祈福。
偏那些日子老太太也身上不安稳,众人劝止了老太太,便叫李衾的母亲韦夫人,带了东淑自去,其他两个妯娌因为许久不曾出门,也有意一并随行前往,二爷李珣一路护送陪同。
入寺庙上了香,磕了头,又捐了钱,寺内人众便领了女眷们到后院歇息。
才坐了不多时,忽然说太子殿下驾到,一时惊动了韦夫人,忙起身恭迎。
当时彩胜还不知怎么样,只也很惶恐太子竟这么巧也来了寺内,转头看东淑的时候,才见她脸色雪白。
说话间太子杨盤已经到了,略说了几句话,安抚了韦夫人,便自带人离开,倒也并没有逗留。
可东淑从那时候起就有点心神不属。
因为当时外头突然雷声不断,竟下起雨来,大家便都聚在屋内,喝茶吃点心闲话,此后袁少奶奶自去外房更衣,又叫东淑一起。
那时候雨下的更迷了,天地间都是哗啦啦的水声,院子里的景致都看不真切。
袁少奶奶跟东淑一向交好,便道:“今日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到这幽静地方,观赏这样难得的雨中景致,倒是叫人起了一种要归隐的感觉。”
东淑道:“这雨虽好,只是回去的路上只怕要难走了。”
袁少奶奶道:“这怕什么,我倒是巴不得就在这里歇上一夜,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到底给人多透透气儿才是。”
两人说笑着,便进了屋内。
才进门,就嗅到一阵香气扑鼻,袁少奶奶还皱皱眉,她性子恬淡,不太喜欢那些过于奢华的东西,熏香之类的也都是很淡的,跟方二奶奶的性子正好相反。
闻到这样的浓香,当时道:“这些僧人也是无知,房子里弄的这么香是做什么。”
东淑打趣道:“多半是怕这屋子臭,把嫂子熏到了。”
袁少奶奶才要笑,忽然有些晕眩,身形微晃。
然后,跟着她的丫鬟也站不住脚,连彩胜也觉着浑身无力,一个劲儿往地下委顿。
她满心糊涂,只听到袁少奶奶说:“我、怎么忽然发困……”这一句话,弄的彩胜也困的要睡了。
但东淑却道:“是怎么回事?!”
彩胜听她声音不对,便试着睁眼看去,却见东淑捂着口鼻后退:“这香气……”
话没说完,就听到东淑道:“是你?!”
彩胜拼命扭头,模模糊糊看到了一角熟悉的袍摆,从里屋飘了出来。
虽然李衾用了十足的耐心哄着彩胜,让她好好回忆那段不堪经历。
但是丫头说到这里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别逼我了三爷,我不知道,我不想说,我不知道!求你了别逼我说!”她哆嗦着抱着头,又将身子缩了起来。
等她平静下来,李衾便跳过这段,问道:“你只说后来是怎么样。她是、怎么出事了的。”
彩胜深深呼吸,才道:“后来回了家里,奶奶就很少说话了,只是经常做噩梦,每次梦中喃喃,多半都是在叫三爷的名字。”
她停了停,拭了泪,又道:“那日,她忽然说要游湖,叫船娘弄了船出来,却又不许人船娘跟着,只又让我去取酒要喝……等我回来才发现,船不在岸边了,好不容易另找了一艘过去,才知道……”
她又捂着脸大哭起来。
李衾转述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已经够了。
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后来,太子把她劫了去,大概是怕她吐露实情,幸而她还命大,没有就死了。”
在李衾说话的时候,萧宪几度想要插嘴都又忍了下来。
只是在听到广恩寺一节……他仍是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往前走到门口,却又停下来。
等到李衾终于停了下来,萧宪的双眼已经泛红。
“这么说,妹妹竟是、想不开故意投水了?”萧宪皱眉。
李衾道:“我不敢说。”
萧宪蓦地转身,瞪了他半晌,才又闭上双眼。
东淑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当然是个八面玲珑心思聪慧的,可天生自有傲骨,若是真的受了屈辱,想不开一怒自尽的话……也是意料之中的。
“杨盤这个畜生!”萧宪咬了咬牙,“他真是、死有余辜。”
李衾不言语。
不惜赌上身家性命,终于成功除去了太子,他却并不觉着痛快。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当初在边塞,狄人惨败的时候,而他满心所想的都是萧东淑没了。
巨大的悲恸,盖过了所有。
纵然现在杀了太子算是给东淑报了仇,但这又怎么样呢,萧东淑仍是长眠不醒了。
萧宪一时也没有做声。
厅外的一棵玉兰花树上,有雀儿在枝桠间跳来飞去,发出啾啾叫声。
萧宪深深呼吸,喃喃道:“所以你想让那畜生死。”
“而且,”他苦涩的笑笑:“为此你不惜……想要李持酒给他陪葬?”
李持酒是李衾看好的人,所以才从滇南调任回京,破格重用,但是为了给东淑报仇,李持酒已经变成了李衾手上的刀。
就如萧宪所言,景王还不能摸透李持酒的性子,李衾却很心知肚明。
但是李持酒毕竟是他调回京的,若然事发,势必会牵连到他,所以那天在景王想同他一起去岁寒庵“当目击证人”的时候,其实正合李衾的意思——就算景王不邀他前往,他也有法子一起去。
因为就在李持酒杀了太子之后,镇远侯就没有用了,留下来反而会祸害到自己。
所以李衾要做的,就是及时赶到现场,把李持酒拿下,甚至……“大义灭亲”的置他于死地!
因为只有杀了李持酒,才会把牵连自己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也不至于让皇帝跟皇后因而迁怒于他。
李衾听了萧宪问话,却只是无情的一笑:“他只是最合适的那把刀罢了。”
为了萧东淑,他不惜脏了自己的手。
萧宪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漠之意,眼神有些复杂。
李衾为了给东淑报仇,不惜要断送李持酒的命。
这个……虽然违背李衾向来的行事风格,但,为了妹妹,倒也不算什么。
可与此同时,另外有一件让萧宪心里略觉古怪的事。
——李衾既然早知道太子会去岁寒庵,那么当然也算到了杨盤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江少奶奶”,可他居然仍是按兵不动。
萧宪心中浮起“江雪”的脸,虽然明知道只不过是跟萧东淑长相类似的女子,可一想到她会给杨盤糟蹋,成为另一个牺牲品,这对一个女子而言自然是毁灭性的,想到这个他心中的感觉无法形容。
只是……还是该“佩服”李衾的。
原本萧宪只讨厌他配不上萧东淑,加上东淑不明不白早逝,也连带着仇视了他。
没想到他竟这样狠辣果决,不择手段。
李衾没有跟他商议,自己一个人抗下这些,并这么快的就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杨盤!
直到现在两个人一番长谈,互相知道了底细,萧宪还是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萧宪端起茶杯,却发现茶已经凉了。
他将杯子放下,突然问:“对了,我记得当天彩胜说……‘他们’想害东淑,‘他们’是谁?听着不像是只有太子的。”
而广恩寺那一节,似乎也有些模糊。
但萧宪也本能的不想细听。
李衾眼中的异色稍纵即逝,然后不动声色道:“不过是跟太子出谋划策的那些狐朋狗党罢了。”
萧宪眯起双眼审视着他,心中有一句话想问。
——东淑那时候显然预感到什么,但是她仍是没选择回萧家,因为她知道若是回萧家的话,太子的视线自然也随之转了过去,恐怕会祸及萧家。
这种男女私情的事情最难张口,东淑那样骄傲的性子,当然绝不会缩头躲起来给娘家惹事。
萧宪一阵心痛。
然而东淑留在李家,偏出了事,一则是太子虎视眈眈,二则,李衾不在府内也就罢了,李家的其他人难道就一无所知?
这是萧宪的疑问。
可是李衾为了东淑宁愿赌上身家性命,这句质疑的话,萧宪竟一时问不出口了。
终于,萧宪把心中那千头万绪苦涩的想法压下,只淡淡道:“也罢了,横竖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算是对东淑有了个交代。”
李衾微微颔首。
室内又有一段长久的沉默,萧宪才又道:“嗯……这件事虽天衣无缝,你只对不住一个人。”
李衾抬头:他当然知道,萧宪指的绝对不会是镇远侯。
果然,萧宪说道:“那个江少奶奶,可差点儿就成了狼嘴里的肉。看你之前三番两次的跟人家接近,这次亏你竟能狠心绝意,真是郎心如铁啊。”
李衾垂眸不语。
萧宪吁了口气,肩头微微沉落,道:“我听说之前你们府内的二少奶奶亲自登门侯府,大有兴师问罪之意,这件事上可是你对不住人家的。”
李衾才淡淡道:“你说我吗?若不是为了你的铜镜,又何至于如此。”
萧宪一笑:“我可没叫你把金乌佩给人,你不拘给她个什么都行了,何必拿你的贴身信物。我都不敢轻易过手。”这可是能够调动李氏亲信的人,萧家跟李家平起平坐,萧宪自然知道这规矩,故而特意避忌这些。
李衾道:“你这也算是现成的‘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了。”
萧宪道:“倒也不是,我仍旧承你的情,毕竟没有萧大人,我的四兽献瑞终究不能成双……这样吧,我投桃报李如何?”
“什么意思?”
“我二堂姐也听说了镇远侯夫人跟东淑相貌酷似,她有意要见一见江少奶奶,后天是她生日,已经定了会请江少奶奶了。”
顺义侯也是武将,也在兵马司任职,跟镇远侯的脾气差不多,两人自然认识。
李衾问:“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萧宪道:“你不想见她?”
“我为何要见她?只因为相貌相似?”李衾嗤之以鼻:“萧大人你莫非也犯了傻么?”
萧宪挑眉:“我本来是好意,你不想见就罢了,可别骂人。”
李衾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是哪门子的好意?那可是有夫之妇。”
萧宪嗤地笑了:“你差点儿把人家的夫君杀了,现在想想……你觉不觉着可惜?若是镇远侯那天死在了岁寒庵,这位少奶奶就守寡了……”
李衾不等他说完已经霍然起身:“送客!”
作者有话要说:东宝: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赶紧掏出小本本记下这笔账!
持久:就是,这个人心好坏啊!显得我好纯洁无辜,弱小可怜呢~
被子&东宝:你滚!
第29章
且说东淑狠狠地洗了一番,因为在热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出浴桶的时候竟有些头晕。
甘棠是不懂自己的主子为什么一大早就赌气使性般的,东淑不告诉她,她性子又笨,当然是猜不到。
虽然觉着是跟侯爷有关,可是镇远侯早上走的时候,脸色竟是一反常态的“好”,之前叫人看着总觉着冷,今儿瞧着,却有些和煦的春意之暖,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
但是镇远侯少了的那份冷,显然是挪到了东淑的身上。
她懒懒的连早饭都不想吃,坐着发愣。
明值因为要去学堂了,特跑来跟她行礼,才进门就见东淑板着脸。
见状明值就放慢了步子,乖巧地唤道:“姐姐。”
东淑见了他才算露出了一点笑模样:“要去上学了?”
明值道:“是,才吃了饭,姐姐怎么没吃饭?”
东淑笑笑:“我觉着热,待会儿再吃。横竖还不饿呢。”
明值道:“姐姐的身子弱,饭一定得按时,可不能再亏欠了。”
东淑再不耐烦,对上小孩子乌溜溜的眼睛,也忍不住由衷笑了:“知道,待会儿就吃。”
明值也跟着笑笑,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谁惹姐姐生气了?”
东淑笑:“没有呢,谁敢惹我?”
这种口吻,却是以前的“江雪”所不曾有过的。
明值仰头看着她,半晌才说道:“姐姐、可还记得当初跟我说过的……有关侯爷的话吗?”
东淑愣了愣:“有关他的?是什么话?”
明值道:“就是咱们家出事后,姐姐带了我跟着侯爷去昆明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东淑抬手在鬓边拂了拂,脑中却一片空白,当下便向着明值吐吐舌,小声道:“我有点不记得了。”
她如今还以为自己起死回生,一时忘记了过去。
明值看着东淑的表情,伸出小手儿握住了她的:“姐姐……”
东淑“嗯”了声:“怎么了?”又怕他因为自己不记得了而不高兴,便道:“好好的怎么又提起来?姐姐虽不记得了,你若记得,便告诉我好不好?”
明值听着她温柔入心的声音,便用力点了点头。
之前江老先生被判了流放之刑,剩下他们姐弟孤苦无依,又因为这件案子涉及了一些京城的大人物,所以更加没有人敢照拂他们。
也正因吃定了这个,地方上的恶霸才有恃无恐。
而在李持酒经过的时候,恰好就救了江雪,苏夫人因为打听到了江雪的出身,知道江家案子里涉及的就有兰陵萧家一派,他们本来就是领罪出京的,何必更加再得罪这些权贵。
所以苏夫人曾几度劝说儿子别管江家姐弟了,李持酒却始终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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