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虽然是冬月,街上的人依旧不少,熙熙攘攘的,兄妹两从街头而行,萧宪且走且给东淑指点,说哪一家的瓷器好,哪一家玉最真,哪一家的字画出色等等,东淑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走了半条街,也没看到什么令东淑眼前一亮的,人却累了。
萧宪见状,便陪着她到就近的字画店里歇息。
那字画店的老板自然也是认得萧宪的,急忙命人泡上好的香茶过来,亲自奉上。
萧宪捧了一杯给东淑,随口问那掌柜道:“近来可有什么好砚台吗?”
那老板忙道:“回大人,有青州来的红丝砚,品质极好……”见萧宪似乎不感兴趣,便道:“还新来的几支湖笔,也是不错的。”
东淑在旁边听了却道:“在哪里,给我看看。”
老板见她是跟萧宪一起来的,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捧了来给东淑过目,又笑道:“这红丝砚是不错的,之前李尚书大人也来要了几块。”
东淑正在打量,闻言问道:“是兵部李尚书吗?”
老板眉飞色舞道:“可不正是那位李大人,他可是很识货的,还有咱们的宣纸湖笔,他也最爱……”
萧宪在旁听了,便道:“难道他爱的就都是好的?我看未见的。”
掌柜听了这话,才不敢吱声了。
东淑抿嘴一笑,瞧着的确还不错,便道:“我要一块红丝砚……”
萧宪诧异道:“家里有不缺,怎么特特的要买这个?你若想要,我回头给你一些上好的就是了,内贡的也有呢。”
东淑道:“不是我用,是给明值的。”
萧宪一怔,继而笑道:“这个更方便了,我给他就是了。”
东淑道:“哥哥虽然是好意,不过还得我买了才算是我的心意,别看那孩子年纪小,他的心可灵呢,谁对他好他都知道,若受了一点冷落他也默默地存在心里,怪叫人心疼的。”
萧宪见她这样样,便也特意又帮着选了两样儿,叫掌柜的都包起来,却不用东淑给钱,只按照老规矩记在他的名下,月底叫管家一并来算。
那掌柜毕恭毕敬的把东西包扎妥当,命殿内的小二取了亲自送到萧府去。
于是出了店铺,萧宪说道:“嗯,得了些笔墨纸砚,总算没有白出来一趟。不过你只管买这些,自个儿却没添些东西,……我记得前头有些小玩器,好歹买点儿回去耍。”
东淑笑道:“我实在乏了,改天再来罢了。”
萧宪知道她这身子的体质毕竟是弱的,也不敢十分劳累了,于是就陪着她缓缓地往回走,又关切的说道:“乏的很?饿不饿?有一家务观楼就在前头,做的东西倒是干净可口,不如过去坐一坐,吃了中饭再回去?”
东淑便答应了。
于是出了街口,乘车到了务观楼,伙计忙迎了请上二楼。
这雅间里放着炭炉,暖意融融,花架上搁着一盆开的正好的茶花,十分雅致,伙计又帮把窗户开了半扇透气儿。
萧宪点了几样东淑爱吃的,不多时候饭菜便陆陆续续送了上来。
两人才吃了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隐约听人说道:“烫好酒,赶紧送来!别耽误了爷们的正事。”
只听到开门的声音,以及门扇轰然又拍上的响动,萧宪皱眉:“这是些什么人,吵吵嚷嚷的。”
虽然是隔着房间的,但那些人嗓门极高,说话也并不避忌,这边听来竟很是清楚。
其中一人道:“眼见年下了,人家都是回京过年,偏我们这样倒霉,竟还要千里迢迢去那极冷的地方。”
另一个道:“谁叫兵部最近不讨喜呢。现在有差事做就不错了,难道像是之前卢副将一样,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硬是给打了一顿革了官职,又跟谁说理去。”
“说起这件事我也可气,就因为对方是皇后娘娘家的人,李尚书都不能保全卢副将……这才是开始,再往下还指不定怎么样呢。总不能把兵部都翻了天吧。”
东淑跟萧宪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是兵部的人,不由诧异地对视了一眼,筷子都放下了,只管听。
此刻那些人逐渐酒酣耳热,话更多了。
一人道:“说来,倒也怪咱们李大人,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去娶,怎么偏要娶那么一个人……我倒不是嫌弃那位是什么二婚的,最要命的是,那原本是镇远侯的人,这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是啊,镇远侯是李大人一手调回来的,对他有再造之恩,如今娶他的妻子……知情的还罢了,尤其是那些不知情的,哼,不瞒各位,我可已经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了。”
“什么话?”
“什么话?”那人嗤地一笑:“别的我不说,只说一件,有人说,是李大人因为镇远侯的妻子长的跟原配夫人相似,所以才出手横刀夺爱了,偏镇远侯最近又多灾多难的,还说是李大人故意害的呢。”
“真是胡说八道!”
“虽然不能当真,可……唉,人言可畏啊。我们大人一世英名,可别栽在这女人身上才是……”
萧宪两人没想到他们下一句提的是这个,萧宪眉头紧锁,眼中透出愠怒:“我去喝止他们。”
东淑忙握住他的手:“哥哥别去。”
萧宪道:“这话怎么能忍?”
“听你说的,岂不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越是呵斥越发怕变本加厉,何况谣言止于智者,何必计较。吃了东西咱们就走吧。”东淑反而细声安慰。
萧宪哪里还有心情吃,丢下筷子,就要带东淑走。
不料就在此刻,却听到外间忽然有个声音淡淡的响起:“你们说够了吗?”
萧宪愣怔,便先停了动作。
只听哗啦啦纷声乱响,像是桌椅碗筷等给掀动。然后是一些支吾嗫嚅的声响:“大、大人!”
那人温声道:“你们若是不愿意领差事,直接同我说就是了。兵部的人不思忠军报国,严以律己,竟也跟无知妇人一般嘴碎,别人说的狗屁话,你们就也跟着传,你们干脆别去打仗了,不如把这身儿衣裳扒了,换上女人的裙子,缩在暖炕上绣花去吧。”
众人惭愧非常:“大人,我们、我们原本是喝多了……请您见谅!以后再不敢了!”又是一阵响动。
萧宪听到这里就站起来,把门打开。
谁知这些兵部的官差有六七人,就在对面房间里,此刻正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在他们站着的人人身上披着眼熟的黑狐裘大氅,身形端直轩昂,萧宪当然是谁。
听了背后动静,李衾回身看向萧宪。
四目相对,萧宪冷笑道:“他们敢在这里嚼舌头,也是李大人你御下不严的缘故。如今你却来装好人了。”
地上几个人听见,抬头见是萧宪,一个个越发变了脸色。
李衾道:“我替他们向萧大人道歉。”
众人也忙愧悔道:“请萧大人见谅!我们是多喝了几杯马尿,一时糊涂了。”
“你们不是糊涂,我看倒像是是故意的,”萧宪冷笑道:“你们若是李衾的部下就该知道他的为人,怎么也跟不知情的人一样背后嚼舌,或者对你们来说他李子宁真的那么不堪,一世英名会毁在女人身上?他要真的这么容易被毁,便证明也不过是个无能的庸才,你们也不用给他效力了!”
这些人都是兵部的干将,兵部上下皆都十分拥护李衾,有些曾随着他出征过的,甚至将他视为父兄般的人物,此刻给萧宪如此挤兑,众人无地自容,就如同有无形的鞭子抽在自己脸上身上一样,极为难堪。
纷纷道:“是我们对不住李大人,对不住萧大人!”
萧宪也不管他们,冷冷地把门又关上了。
李衾见大家还跪在地上,便道:“行了,萧大人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并无恶意,你们若真知道错,我多担些骂名也不算什么,都起来吧。”
大家面面相觑:“我们委实知错了。”
李衾亲自把为首一人扶起来,道:“我本来是想来给你们践行的,没想到是这个局面。如今你们要出京,当高高兴兴的,不许这般垂头丧气,不像是军人,也堕了兵部的志气。”
大家听了,才又重新抬起头来,但脸上仍是有愧悔之意。
李衾看桌上还有酒,便自己斟了一杯,道:“喝了这杯,就启程吧。这点小事也不必记在心上,毕竟军伍中的人,不是靠一张嘴,而是靠你们的一身本事,你们这一趟若是做的出色,我的脸上自然有光。”
大家得了这句,志气跟精神才又恢复过来,纷纷也握住酒杯:“多谢大人。”
李衾把自己手上那杯喝光了,道:“等你们回来,我自然再替你们接风。”
众将士早已经满面感激,重又抱拳行礼,便鱼贯出门而去!
萧宪站在窗户边上,见那些人下了楼,翻身上马,打马往前疾驰而去,果然又是那种虎虎生风之态了。
想到方才李衾那几句话,忍不住哼道:“你瞧瞧他,多会收买人心。短短的几句话,就让这些人恨不得为他死了也甘心。”
才说了这句,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萧宪眉头一皱:“走开。”
房门却给轻轻推开了,显然那人并没有想要得到萧宪的应允。
萧宪也知道是谁,才故意拒绝的,此刻见他不请自如,便又斜睨过去:“你干什么?”
李衾缓步进门,扫了眼桌边坐着的东淑,目光深邃而宁静,眉眼间笑意温润。
他先向着萧宪拱手行礼:“方才那些人口没遮拦的,请哥哥见谅。”
萧宪冷冷道:“我若不见谅呢。”
李衾道:“清者自清,若外头的流言尽数都放在心里,还活不得了呢。”
萧宪道:“不用你教我,也不爱听你多说,你赶紧离了这儿是正经,别叫我骂你。”
东淑听到这里,便咳嗽了声。
萧宪别的可以不理,但东淑的面子自然要给,当下只翻了个白眼,忍着不言语了。
当着萧宪的面,李衾毕竟不敢贸然,就只对东淑温声说道:“刚刚他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东淑垂头:“你这样着急叮嘱,叫人不放在心上也难。”
李衾笑了笑,道:“跟着我的都是粗人,其实有口无心的,以后我会多加管教。”
东淑也因为萧宪在,毕竟言语中要留意分寸,便道:“知道了,不会多想。李大人也不必在意。”
她此刻身着男装,脂粉不施,却眉若远山黛,唇若含珠,肤白胜雪,发青如墨,清新秀丽犹如荷上清露。
李衾看在眼里,心中竟又是一阵恍惚,恨不得上前定睛再看个仔细明白。
正是气氛微妙的时候,外头留春敲门,竟道:“三爷,府内找了来,说是宫内派了人传您即刻进宫。”
李衾听了这话,眉峰一动。
萧宪猜测皇帝此刻传自己,只怕是因为那三样古董的事,于是便顾不得李衾,只要带东淑回萧府。
李衾见他匆匆的,便不动声色的往门口退了半步:“皇上这时侯着急传大哥,不知何事?”
萧宪道:“这个跟你无关。”
李衾长指微微握起,终于道:“那……就让我先送她回去吧。”
萧宪诧异地看他:“李子宁,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你做梦呢?有我在,用得着你献殷勤?”说着便对东淑道:“咱们走,别理他。”
东淑见他总对李衾没有好脸色,反而不忍,便向着李衾行礼道:“我先去了,告辞。”
李衾喉头动了动,终于还是没说话。
萧宪跟东淑上了马车,往萧府而去,谁知才行半路,那宫中的人已经赶到了。
原来果然如萧宪所料,之前杜太监跟穆先生带了那几样宝物进宫,皇上一看,果然震惊。问起详细,他们自然就说起萧宪跟“小江”。
不料皇帝一听,便立刻下旨,命传萧宪跟小江进宫。
萧宪本以为只传自己,如今听说还有东淑,自觉意外,何况东淑女扮男装的,见不得人。便要先行回府让她换衣裳。
然而来迎的太监陪着笑催道:“尚书大人还是别耽搁了,我们先前在府内已经等了半晌,若还耽误下去只怕皇上会不高兴。何况杜公公说,那宝贝乃是难得一见的,皇上喜欢着呢……见了大人跟这位小哥儿自然是嘉奖的,可别让喜事反而变成坏事。”
萧宪一想,反正皇帝也见过东淑,而且又不是故意的要去欺君,事出突然,皇上也不会怪罪,于是便跟东淑转道进宫。
务观楼中,李衾因见他们都走了,自站了片刻,才心事重重的下楼。
上了轿子往回,将到李府的时候,才有一个人骑马而至,这人下马后跑到轿子旁边,跟李衾低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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