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没有做声,燕语公主便当她答应了,即刻上前拽住手腕,拉着东淑往月华门下走去!
等东淑回过神来,人已经给公主拉到了宫道之中,她说道:“你想去哪儿?这里离着丽妃娘娘的翊坤宫却近,再往北就是我住的地方……”
东淑听她说起丽妃娘娘,心中没来由更慌了几分:“殿下,怕皇上那边儿又要传我,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怕什么,父皇若叫,就说是我带着你玩儿呢,父皇自然不会计较。”燕语公主不以为然的。
东淑道:“殿下……”她这身子毕竟弱而无力,哪里禁得住燕语拉扯,一直给拽着走。
不多时竟到了翊坤宫的宫门处,燕语指着里头说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东淑蓦地心生抵触:“不!不去!”
燕语奇怪的看了她:“你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我、我累了……”东淑低下头,手抚着胸口。这倒不是说谎,她的确有了三四分劳乏,再加上一份莫名心慌,实在有些撑不住,“殿下我们还是回去吧。”
燕语看她脸色苍白如雪,鬓边竟隐隐地还有晶莹的汗意:“你的身体果然虚的很,怪不得……”
她本想说“怪不得不能生养”,可到底是嘴下留情,就没有说完,只道:“反正来都来了,到我那儿歇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就是了。”
当下离开了翊坤宫,到了燕语公主住的储秀宫里,燕语便叫宫女们拿了两颗宁神丹来给东淑用温水送服,道:“这个是太医才配的,还能补血养气,你赶紧吃了吧。”
东淑的心里突突乱跳,又隐隐晕眩,便顾不得乱想,只按照燕语所说,将那两颗药丸慢慢吞了。
燕语道:“你歇会儿,我叫人打听打听西暖阁那边怎么样了,不着急。”
说完后,燕语便出去吩咐人,东淑靠在榻边,片刻,果然觉着有些昏沉,就靠在床边合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隐隐地听有人道:“你迟疑什么?这么好的机会给你。你可别不领情。”
另一个人说道:“这是什么好机会,公主你这不是害我吗?”
半恼地催促:“李持酒,你怎么狗咬吕洞宾,我好不容易给你谋划到的……你现在不上,还是不是男人?”
笑声,又有点无奈的:“我说公主殿下,我要是想上,还用你给我谋划?外头多得是地方,我非得跑到您这儿来显眼?唉,都说我没有智谋,我今儿总算找了个垫底的。”
“李持酒,你总不会是在骂我吧?”
“不不不,我怎么敢……只是公主,你给她吃了什么,可千万别害人。”
“放屁!是宁神丹,上好的补药,不过这药吃了惯例是要迷糊睡一会儿的。”
“这还行,总算不是那种迷情丹……”
“什么叫迷情丹?”
“呃……没什么!”
“你快告诉我!李持酒,那是什么东西?”
东淑身不由己的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如同在梦中,又如同是清醒着的,可惜她无能出声。
但就在这如梦似幻的时候,她的耳畔忽然又想起一声怪异的笑,然后,是薄薄的帐帘飞舞,掩映着两个模糊不清缠在一起的身形。
东淑下意识的不想去看,不想面对,但是记忆却突如潮涌。
“娘娘……”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法置信的。
陡然间一阵风掠过来,把那帐子掀开。
有一双凶戾的眼睛转过来,看向她。
东淑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与此同时,是李持酒跟燕语公主跑到跟前,燕语低头打量着她,李持酒却一把将她抱起:“怎么了怎么样?”一叠声的问。
东淑惊魂未定:“放开我!放开……”
燕语一呆,忙道:“他可什么都没做,我一直都在这儿呢!”
东淑心潮起伏,看了眼燕语,又看看李持酒,总算有些平静下来。
李持酒细细打量她的脸色,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又做噩梦了?”
东淑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垂头闭上双眼。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问道:“皇上那边儿有消息了吗?”
燕语公主道:“啊,镇远侯正是来接你回去的。”她自以为聪明地向着李持酒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东淑先前昏睡中并不知情,让镇远侯帮着隐瞒。
李持酒哪里顾得上她,只管望着东淑,此刻道:“我陪你回去吧。”
东淑点点头,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多留,便翻身下地。
可正在要离开储秀宫的时候,外头忽然想起异样的骚动,燕语回头看了眼:“怎么了?”
刹那间,竟见从殿外有一股青灰色的烟气冲天而起!
燕语的眼睛瞪大到极致:“这是……哪里走水了吗?怎么看着是在西暖阁的方向?”
李持酒也闪身到了门口,抬头一看,果然正是前头西暖阁无疑!
东淑闻言大惊:“是西暖阁出事了吗?哥哥……”
李持酒听了这声唤,便道:“你身子弱行动不便,这会儿别往前头去,我去看看端倪。”
东淑道:“我要一起去!”
李持酒浓眉敛起,断然道:“不行!若真是西暖阁,指不定是什么复杂的情形,一定宫内大乱,我也会顾不上你,你去也只能添乱……你就姑且留在这里,等安稳下来我自来接。”
他之前还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此刻忽然跟换了人似的,字字句句,一言一行不由分说。
李持酒说了这句便又跟燕语道:“好生照看着,别有差错,也别胡闹!”
“哦好……”燕语本能地答应了声,才反应过来:“混账,你命令谁呢?”
李持酒却已经掠出门去了!
燕语公主虽不忿李持酒对自己也颐指气使的,但也不敢造次,只同东淑守在宫中。打发小太监出去听消息。
不多时,小太监鸡飞狗跳地回来,竟带回一个令人魂不附体的消息:原来是有刺客闯入了西暖阁,行刺皇上又放了火,据说皇上受伤不轻……幸而那刺客已经给杀死了。
燕语听了这个哪里还按捺得了,立刻就要往西暖阁去。
东淑忙着又问那小太监:“萧大人呢?”
小太监惶惶然道:“没听说萧大人有碍,像是无事。”
东淑松了口气,忙跟着燕语公主一起前去。
第80章
西暖阁那边的浓烟已经淡了下来,但宫门外的嘈杂声却有增无减。
东淑跟着燕语公主才出了储秀宫,就见前方宫道中有一队侍卫正在巡查,但凡经过的太监宫女,皆都贴在墙边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除此之外,宫门口处更有大批的侍卫林立,一个个如临大敌。
燕语公主才出门,即刻就有侍卫发现。为首的内廷中郎将极快赶了过来,行礼道:“请殿下暂且在宫中,不要外出。”
燕语喝道:“我是要去西暖阁看父皇的!你敢拦着?”
那中郎将道:“之前宫内有刺客出入,虽然已经杀死了一个,但也难保还有其他的内应,公主留在宫中也是为防万一,以保万全之意。”
“放屁!你居然还敢说这话,”燕语公主怒不可遏,说道:“明明是你们防卫不力,青天白日居然还能让刺客混进宫来,若是父皇有个三长两短,看你们怎么交差!只怕一个个人头落地,还不滚开!”
中郎将脸色苍白,虽然燕语公主跋扈骄横,但是这几句话却不是虚的。
皇宫的守卫原本极为森严,如今大白天里居然会出现皇上被刺这种惊世骇俗的大事,自然是内卫的失职,若是追究下来,绝不会善了。
燕语说完后拔腿就走,众太监宫女忙簇拥尾随而去。
东淑走的慢,竟给落在了后面,她见那中郎将失魂落魄的,便问道:“皇上真的受伤了吗?”
中郎将看她一眼,点点头,神情有些沉重。
东淑又问道:“刺客是什么人?”
中郎将勉强打起精神:“刺客假扮成西暖阁里的一名太监,趁着添炭火的时候忽然间动了手。”
东淑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形,又担心萧宪,眼见燕语公主走的远了,便谢过那中郎将,随着跟上。
那郎官却忙道:“我护送江少奶奶过去吧。”
东淑道:“大人自有差事,不必特意为了我。”
郎官才道:“不妨,我同镇远侯是极好的……”他不自主的说了这句,才察觉自己一时精神恍惚竟然失言了,忙讪讪地忙停住,只道:“您请。”
东淑只好当作没听见的,点点头,就也往前走去。
将经过翊坤宫的时候,却正也有个宫女儿在门口询问门前的侍卫,只听道:“娘娘吓得不轻,问到底是怎么样?你快说明白些!”
侍卫才要回答,见中郎将来到,便先行礼。
这会儿东淑才走到门口,无意瞥了一眼那宫门,心里竟掠过一丝寒意,急忙转回头来,目不斜视地仍旧往前走。
谁知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声音道:“请先留步。”
东淑愣怔的功夫,那中郎将已经忙回过身行礼:“参见丽妃娘娘。”
原来出门的正是丽妃,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一直向着东淑身边走过来。
因为李衾的关系,东淑跟丽妃本是极亲近的,可是因为刚刚在燕语公主宫中的那一场噩梦所见,此刻看着丽妃走向自己,东淑下意识地竟想要退后。
丽妃毫无察觉,望着东淑说道:“你打公主那里来吗,也是要去西暖阁吗?”
东淑才有些回神,便俯身行礼:“回娘娘,是的。”
丽妃道:“既然如此,就跟我一起去吧。”
东淑只得答应了,当下跟在丽妃身侧,一起往月华门走去。
才穿过月华门,众人就惊呆了,眼前西暖阁前原本空旷的场地上,有无数的侍卫跟太监们乱糟糟的穿梭,有人按刀巡逻,有人提着水桶,就近还有一辆水龙车,地上水渍横流,狼藉满目。
靠墙边还有几具才拖出来的尸体,横七竖八,又有受伤的人低声惨呼,太医们也在紧急救治。
空气中弥漫着焦炭跟血腥气交织的气味。
丽妃掩住口鼻,她身边的宫女忙拦着一个太监问:“皇上呢?”
那太监见是丽妃,才忙道:“这儿走了水,皇上就近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就在前面,不多会儿就到了,只是殿外重重围着的都是侍卫,燕语公主所带的那些人都给留在外头。
侍卫见是丽妃,不敢拦阻,只道:“娘娘,这会儿是非常时期,娘娘若要入内面圣,这些人却不能跟着进内。”
丽妃道:“这、这也是应当的。”又回头看了东淑一眼,道:“这位江少奶奶跟我进去无妨吧?”
东淑其实不是想来看皇帝的,她只是担心萧宪,但这会儿显然不是多话的时候,且想必萧宪也应该在里头,见侍卫答应了,便也随着丽妃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殿门口,几个掌管内宫守卫的武官将军都站在那里,一个个脸色凝重,看到丽妃进门,才忙低头行礼。
再往内,是太医院一干好手,正凑在一块儿忙着商议什么,竟没注意到丽妃跟东淑。
丽妃见状,便跟东淑道:“不知道皇上怎么样了。”
她皱着眉头,好像很担忧的模样。
东淑听了这句不由看了她一眼,心里的滋味无法形容。
就在两人往内去的时候,有个太监捧着一盆水出来,丽妃无意中瞥了一眼,见竟是通红的,她吓得当即惊呼了声,往东淑身边一退。
东淑忙扶了丽妃一把,但她自个儿也看见了那血水,一时间不由心惊肉跳。
也因这声惊呼,让在场的人留意到丽妃,众太医惶然行礼。
丽妃还未定神,就有一个宫女从内殿走了出来,上前躬身道:“参见丽妃娘娘。”
“皇上、皇上在里头吗?”丽妃颤声问。
宫女道:“是,皇上正在里头休养,太医看护着,皇后娘娘也在。娘娘吩咐了,皇上如今正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见人,就请丽妃娘娘不必入内了。”
丽妃正要迈步向里,闻言大为诧异:“你说什么?”
宫女道:“皇上如今不便相见娘娘,请娘娘先行回宫等候消息。”
丽妃瞪着她,越发有些色变了。只是也知道,这必然是皇后的意思,毕竟这里是坤宁宫。
“我只是、来探望皇上的,这也不能见?”丽妃有些无法置信地问道。
宫女自始至终都只半垂着头并不跟她目光相对,也仍旧看似恭敬的说道:“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不止是娘娘您,别的宫里的娘娘们也一概不能见的。”
丽妃咬了咬唇,半晌才苦笑道:“好吧,只要皇上能够无恙,我不见也无妨。”她有些黯然的说了这句,缓缓地才要转身忽然看到东淑,“你……”
东淑因听宫女这样答复,就知道自己也不能进内了,毕竟人家正经的娘娘都给拒绝了,何况是她。
于是问道:“萧大人呢?”
宫女道:“萧大人在内伺候。”她这才看了丽妃一眼,对东淑道:“江少奶奶可以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进内禀告萧大人您到了,看他会不会出来见您或者如何。”
东淑很意外,忙道谢。宫女退后两步,自去了。
丽妃听如此,便跟东淑说道:“本想先带你到我那里的,既然是这样,那我便先回去了。”
东淑正巴不得留下,免得跟她多接触,便忙道:“是,多谢娘娘,娘娘请。”
丽妃看她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出门而去。
这边儿东淑见她身影消失眼前,也无端地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却见有人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本以为是萧宪,一错眼的功夫才发现竟是李持酒。
东淑愣了愣,旋即发现李持酒的双手跟身上血迹斑斑的,也不知是受伤了还是怎么样,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正瞪大眼睛看他身上是否有什么伤口的时候,镇远侯走到她身前,淡淡说道:“这不是我的血。”
东淑没想到他一照面就看出她心里想什么,忙要收回目光,又见他手上的血渍醒目,不由皱了眉:“那这是……”
“是皇上的。”李持酒的声音放低了,沉沉的,也没了素日的戏谑。
gu903();李持酒身上这么多的血,就算他自己受了伤也很吓人了,如今说是文帝的,那文帝会伤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