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这句很是得体,一是替萧宪解释,二是就算萧卓听见萧宪口称“东宝儿”,也自然以为他是口不择言的缘故。
萧卓听李衾这般说,便一点头:“嗯,我就是怕他想不通,所以特过来看看。江雪呢?”
东淑本来已经到了里间,坐在桌边上,泪无知无觉的掉下来。
突然听到萧卓来到,又听找自己,只得擦干了眼泪走了出来。
屈膝行礼,道:“父亲。”
萧卓打量着她娇娇袅袅地就在跟前儿,恍惚里真如昔日女儿一般,语气便不觉温和了几分:“子宁不日就要领命出京,你便同他回去吧……等他凯旋回来,自然也是你的荣耀。”
萧宪闻听很不乐意,但也知道既然萧卓开口,自然不能强留。
于是李衾道谢,跟东淑一起行礼,又去老太太那边行了礼,才离开了萧府,乘车而回。
一路上,东淑靠在车中,起初还是坐着,到后来便索性躺倒了,昏昏沉沉之中竟睡了过去。
当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她还是睡着的,李衾自马上下来,见是这般,便制止了甘棠,自己上车将东淑抱了起来。
模模糊糊中东淑有些清醒,双眼微睁看见了他。
朦胧的灯光下,李衾的眉眼如真如幻,一刹那,让东淑想起了当初自己要离开京城,却给萧宪和李衾拦住带了回来时候那样的情形。
那时候她的记忆还是模糊的,看见这张脸后,只觉着满心欢喜,十分纯粹的喜欢着。
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些迷惑,半梦半醒地看着李衾,东淑忍不住唤道:“子宁……”
李衾正迈步进门,闻言垂眸,目光相对的瞬间他应道:“嗯。醒了?”
东淑不言语。
李衾道:“别动,我抱你回去。”
本来按照规矩,归宁回来后自然是要去给老太太跟太太们请安的,但一来时候不早,二来东淑又是这样,李衾便直接抱着她先回到了房中。
又叫了丫鬟来吩咐:“去告诉太太一声儿,今日天晚了不便,明儿再去请安。”
东淑进门之后就没了睡意,但仍是侧卧在榻上,听他这样说,就闭着眼睛装睡。
这边李衾洗漱过了,丫头又送了燕窝粥进来,李衾擦了手,端了一碗走到床边:“你今儿定然没好好吃饭,先喝一碗粥。”
东淑不动。
李衾瞥着她道:“知道你没睡。难道……要我抱你起来吗?”
东淑听了这句,才皱着眉慢慢地坐了起来,却仍是说道:“我不想吃东西,不用费心了。”
李衾捧着粥:“不许,倘若饿坏了萧宪岂不是又要找我麻烦。”
东淑垂着眼皮,勉为其难地要接过来,李衾却并不给她,只自己舀了一勺子,轻轻地吹凉了些,亲自送到东淑唇边。
东淑愣住,皱眉看了他片刻:“你又何必这样?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动手了,何况堂堂的李尚书大人,多少正经事情要你操持,何必做这些无聊举止。”
“我想这样儿,”李衾唇角多了一抹笑意,近距离的对上她的目光:“伺候夫人,是我分内的事。”
东淑受不了他的笑,真是太熟悉了,透着往日的气息,她只能转开头:“我怕消受不起。”
“谁说的。”李衾淡淡一句,将勺子送到她唇边:“你受不起还有谁能受得起?乖,吃了这口。”
东淑听着他的话,不知为什么心里酸酸软软的,本来实在不想吃,此刻终于稍微张开了唇慢慢地吃了半勺子,便道:“行了。”
李衾调笑道:“是不是太久没这么伺候你,你就觉着不习惯了?无妨,以后有的是机会。”
东淑听了这句,那眉间更皱深了几分:“机会?什么机会?”
她笑了声,看着身侧床璧上挂着的荷包:“您不是又要出公差去了吗?”
李衾眼神一暗,唇角的笑意却并不减。他一手捧着碗,一手探出把东淑的肩握住,垂头望着她的眼睛:“在怪我?”
东淑不看他:“不敢。连老爷也说了,那是正经的国家大事,我有什么资格置喙,也不想做无知不贤的千古罪人。”
“果然是怪我了,”李衾笑笑:“是怕我像是上回一样,对吗?”
自打在萧府听李衾说要南下,东淑心里想起的就是上次他去北关巡边,那种惶然可惧无法形容。
如今听了这句,如万箭诛心,当下只红着眼睛瞪向李衾。
李衾索性把手中的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双手扶着东淑的肩头:“真的这么怕吗?”
“没有!”东淑推开他的手。
李衾看着她恼怒的神情,半晌道:“淑儿,你相信我,这次我绝不负你。”
东淑听了这句,忍无可忍:“我不想听这些话,你可还记得上次你离京的时候说过什么?我倒是信了的。可到最后……我等到你回来了吗?这次你竟然还要……子宁,要早知道会是这样,我绝不会答应再嫁过来!”
此刻甘棠正要进来,闻言吓得站住,又忙退了出去。
李衾沉声道:“再赌气,都不许说这话。”
东淑偏道:“不是赌气!是真心话。”
她不等李衾开口,便继续说道:“我不喜欢等待,尤其是等一个难以预料的结局,李子宁,你根本不明白我心里的感受,你要是知道我多怕多讨厌这样,你就不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我宁肯我立刻就死了,也不要再苦等苦熬一次!”
“住口!”李衾听她说“立刻就死了”,立刻喝止:“你在胡说什么!就算你骂我打我都好,不许拿自己赌咒!”
东淑的眼中已经是泪光打转:“为什么不能?有什么是我没经历过的?我不是怪你,你要去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任谁也不能怪你,可是你也不能怪我……”
东淑说到这里,泪扑簌簌落下:“这次我不要等,你走之前,得让我先走。”
李衾张了张口:“你要去哪儿?”
“去哪里都行,萧府若容不了我,我可以离开京城,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
李衾自也知晓她的脾气,便一笑握住东淑的手道:“好了,别说这些话,何况你难道不知道,镇远侯虎视眈眈的,就算我跟萧宪不管,他……”
东淑闻言蓦地抬眸,看了李衾半天,才道:“那也未尝不可。”
“你说什么?”李衾本是玩笑,听了这句便愣住了。
“我说镇远侯也未尝不可。”东淑淡淡道。
对东淑而言,李衾跟镇远侯不同,她对李持酒没那么深重的感情,而且在她当“江雪”的日子里,也早习惯了镇远侯萍踪浪迹,时不时消失无踪,时不时又从天而降。
李衾一时却没想到这个,眼中渐渐地有怒气汇集,他盯着东淑的双眼,逐渐肃然正色道:“你知不知道我做尽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跟我说这话?”
东淑微微一怔,但这会儿都在气头上,于是说:“什么为了我,你若为了我,就不该将那道遗诏献给皇上。”
她闭上双眼,深深呼吸:“还有,你为什么要把镇远侯羁押在兵部?你们想得到的已经拿了去,再为难他就太过了吧。”
“你们?”李衾想到今儿自己跟萧宪说话时候也用过“你们”这个词,真是相映成趣,原来他们之间这般泾渭分明了。
李衾轻笑了声:“好啊,直到现在你还在为他抱不平,你是不是对那个小子动心了?”
东淑一愣。
李衾盯着她,缓缓倾身靠近:“淑儿,我不在意你嫁过他,毕竟那也非你所愿。对我来说只要你心里的人一直都是我,就够了。”
东淑呆看着他片刻,猛然伸手要将他推开。
却给李衾擒着手腕抵住在床璧上:“——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你听见了没有?”
第93章
因为天热,窗户是开着的,一阵阵夜风从外拂了进来。
桌上的博山炉里静静地燃着香,缕缕白烟给风拨的飘荡辗转,香气四散。
连身侧的纱帐也跟着摇曳晃动。
东淑忽然觉着有些害怕。
大概是跟李衾的感情是经历过波折考验的,曾经从最开始的彼此疏离讨厌到逐渐互相了解喜欢,情深不渝。
乃至后来东淑就算经历噩梦忘了所有,却仍旧会在睡梦中唤起李衾的名字。
不知不觉中她早把李衾看做最值得信赖依靠的那个男人。
兴许……在这世上而言,只比萧宪差那么一点。
在恢复了记忆之后,虽然两人之间有些嫌隙,但是东淑心里唯一的想法仍是李衾。
当然,假如李衾没有认她,不主动开口说要娶的话,东淑十有八九就听了萧宪的主意,不会再想嫁人的事情。
但他偏偏说了,求了,令她无法抗拒,不能拒绝,同时也心生渴望。
毕竟当初新婚燕尔的日子,是太好了。
可另一方面,隐隐的东淑觉着跟李衾好像隔了一层。
不知是因为她现在身为江雪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她总觉着李衾同自己的感情不像是以前那样醇厚浓烈了。
两个人成了亲,偏是萧宪出事,李衾忙着去宫中救火,新婚之夜还是彼此分离的。
虽然府内自然不少蜚短流长,东淑却并不放在心上,一来她最看重的是萧宪的安危,二来……毕竟这不是第一次嫁了,她不是当初曾经心怀惶惑的闺中少女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东淑心中怎么想是一回事,她有些猜不到李衾心里的想法。
归宁前的这两天,李衾越发的忙,很少在府内逗留。
只因为今日要归宁,昨儿晚上才特意赶了回来。
匆匆地吃了晚饭洗漱了后,已经将到子时。
对东淑来说着是她死而复生后,第一次跟李衾这样堂堂正正地在同一间房内相处,在同一张床之上同榻而眠。
东淑心里虽然有些许慌乱,但很快定下心来。
因为她察觉到李衾非常安静,并没有别的意思。
甚至虽然两人是同在一张床,可彼此之间“泾渭分明”,李衾在外,她在内,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儿微妙距离,不至于谁碰到谁。
东淑猜想,兴许是因为萧宪的事情压在头上,这会儿自然不用想别的,也不该想别的。
东淑本来还想问问他兵部如何,可想了想自己也不太适合问正经的朝堂事情。
如果李衾想说,自然会主动跟她提起,又何必她多问。
何况明日得早起,于是强逼自己不去东想西想。
起初的忐忑过后,许是乏累,许是因为他在旁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慢慢地倒也睡着了。
只是清晨朦胧醒来之间,才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因为初醒懵懂,在这一刹那,东淑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是在镇远侯府,还是在哪里。
她吓得打了个哆嗦,低头看时,才发现腰间轻轻地搭着一只手臂。
一尘不染的素缎中衣袖子底下,那只手修长如玉,她立刻就清醒过来,知道身后的人……是李衾。
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抱过来的,明明之前看着沉静镇定的很,还跟她隔着距离。
东淑定神望着那只大手,原来他还是这么着,有些口是心非的。
半晌,才终于轻轻地挪了过去,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刻,东淑唇角微微挑起,才觉出几分往日熟悉的安宁甜蜜。
故而虽然成了亲,两人至今却仍是并未圆房。
直到此刻东淑望着李衾,突然看到他眼中簇簇的火光。
东淑有些心悸,有些害怕,还无端有些委屈。
刚刚李衾的那句话,虽然听着并没什么,可事实上仍是有些伤到了她。
——“我不在意你嫁过他。”
对啊,正如李衾所说,那并不是她所愿意的,那他又何必说出来。
本来东淑心里就曾经为了这件事暗自介怀过,可李衾从未提起。
谁知偏在这时候又说起来。
东淑望着近在咫尺的李衾,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的心里自然是你,可你还是不是先前的子宁,你对我还是不是跟先前一样?”
“我当然并未变过。”李衾皱眉回答。
东淑一笑:也许李衾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他还惦记着自己嫁过镇远侯。
那么,广恩寺的事呢?
不管他知不知道真相中的真相,他是知道发生过的。
他当然是不会说的,可心里会怎么想?
“子宁,”想到那件事,东淑的心忽然冷了下来,她垂眸道:“你若是嫌弃我,当初又何必要再度求娶?”
李衾的瞳仁微微收缩:“嫌弃?”
东淑试图挣开他的手,手腕都给磨得有些疼了:“子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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