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见他露出笑容,便道:“是李大人对您说了什么?”
萧宪敛了笑,才对镇远侯道:“你不必管。我只问你,你既然知道她是东宝儿,就该知道她跟李衾是天生一对,如今成亲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就该本本分分,知难而退,为什么还纠缠不清?!”
镇远侯给他呵斥,就低了头:“我、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纵然你有一千万个理由也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借口,”萧宪道:“你毕竟年轻气盛,一时放不下也是有的。但是你这样唐突冒昧,事情自然迟早会传扬出去,对东宝儿又有什么好?你是不怕,可她经历了太多不易,受了太多的辛苦……你又何必强人所难,让她受更多的折辱跟辛苦?”
“我、我没有!”镇远侯咬了咬牙:“我只想对她好,只想护着她。”
萧宪静静道:“她现在有人护了,有李衾,也有我,不需要别人插手。你若真心为了她好,那就别再打扰,不要给她添乱,就是对她的真心好了。”
之前给李衾各种敲打讽刺,李持酒兀自笑嘻嘻的,如今给萧宪端端正正地这几句话,却逼得他眼圈都红了:“萧大人……”
他听出了萧宪是认真的,也知道萧宪说的有道理,正是因为明知这个道理,所以才害怕起来。
萧宪眼睁睁地看他面露悲戚之色,心中微震,脱口道:“你……你做什么!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竟、竟这样!”
李持酒转开头,伸出手指揉了揉鼻子,低低道:“我知道自己有的地方做的不对,但是、但是别让我见不到萧姐姐,我好不容易知道她还在,好歹经常能见一见我就心满意足了。横竖别让我见都见不到……”
萧宪语塞:“你……”终于他把心一横,道:“镇远侯,你知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这么喜欢李子宁?”
这句话却成功的吸引了李持酒的注意力:“为什么?”
萧宪道:“不是因为李子宁出身名门,或者学识渊博之类,而是因为他有担当,以前东宝儿曾不止一次的跟我夸耀,说他李衾如何如何能耐,外可以抵御强敌,内可以定国安邦,文武兼备,是个伟丈夫,所以她越是了解,就越是倾慕喜欢。”
镇远侯愣住了。
萧宪道:“至于你……你其实也不错,只除了有一点儿年少风流。但是照我看来,你若是将身心用在正事之上,你的功绩绝不会在李子宁之下,比如这次北关之行,让多少人为之震动。但是现在你只管在京城里胡闹,只管跟女人厮缠,你叫妹妹如何看得起你?恐怕只会觉着你厌烦,没有出息。”
镇远侯呆呆听着,不知不觉中竟咬住了唇。
萧宪打量他的脸色,继续道:“我倒不是为了李衾说话,其实原先也很不喜欢他,就算是这次他要娶东宝儿,我也是反对的……你对东宝儿一往情深,倒也没什么,但是你总该知道,这样纠缠下去毫无意义。”
李持酒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该怎么做呢?”
萧宪道:“大丈夫自然是该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的,到你的声望高于李衾之上,万人敬仰,那时候自有一番道理。”
李持酒的双眼有些闪闪的,忽地道:“萧大人,如果我真的做到了,那你会不会帮我?”
萧宪心里叫苦,可好不容易说动了这人,自然不肯功亏一篑,便道:“只要别为难了东宝儿,我自然可以站在你这边。”
李持酒蓦地露出笑容:“萧大人,说话算数,我可记住了。”
等到萧宪离开了兵部,想到自己刚刚跟李衾以及李持酒的谈话经过,半晌才叹息道:“虽然我从来都知道东宝儿难得,可也想不到竟是这样炙手可热,李子宁倒罢了,现在又多一个……”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竟忘了问李持酒,到底为什么对东淑的执念如此之深。
可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倒也不必再特意回头,只等下次再问罢了。
又两日,皇帝下旨特赦了镇远侯李持酒。
李持酒听说李衾要去谨州,便当着皇帝的面儿自请前去谨州,皇帝却否决了,只叫他回府伺候苏夫人,待夫人有所起色,便仍回北关,毕竟那边儿的局势不稳,若是胡狄再度卷土重来就不妙了。
至于李衾,则已经整装待发了,七月初,便带兵离京,挥师南下,半月后传回消息,说是已经抵达了碾州,跟谨州的叛军遥遥相望了。
天气渐渐地转凉,谨州那边打了几次,各有胜负。
东淑暗中盼望李衾会寄信回来,说说那边儿的情形,免得自己总从别人嘴里打听,谁知总不见他的书信。
她只安慰自己,想是李衾因为战事艰难,所以不能一心二用,倒也罢了,却也只盼他满心都在战局之上,最好早点儿平靖叛乱,凯旋归来。
而另一方面,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段日子多数在李府的缘故,再也不曾见过李持酒。就算偶尔回萧府陪伴老夫人,李持酒也没有再来叨扰。
东淑并没有特意打听他的消息,只有一次到太白街的铺子,听老管事跟小伙计们说起来,听闻苏夫人的病大有起色,而镇远侯也准备返回北关去了,看他们的表情,却是欢欣鼓舞的。
东淑听了这消息,却也有些悄然安心,李持酒不来烦她,想必已经是过了那个任性胡为的时候,终于把心收起来了,他若真的改邪归正,却也是朝廷之福。
虽然当初李衾说要去谨州,东淑气的说了那些话,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害怕李衾这一去,又“重蹈覆辙”。
她没有办法淡忘那些犹如凌迟般的经历,更加舍不得他离开。
其实冷静下来,她又何尝不喜欢自己的夫君去顶天立地,为国为民,建功立业呢。
如今见李持酒也收心走上正途,东淑心中自然更加高兴。
毕竟以镇远侯的能耐,如今锋芒毕露,再稍加磨练,天下闻名,指日可待,对朝廷跟百姓都是极大的福气。
只除了一点……一想到那道无疾而终的遗诏,东淑心中隐隐地就有些过不去。
毕竟是亏欠了李持酒。
随着秋风乍起,京城内已经开始预备八月十五的节了。
这日,李府众位女眷蒙召进宫谒见皇后。
薛老夫人,府内两位夫人,以及袁少奶奶,方氏,东淑等都是有品级的诰命,便随着老夫人一并入内。
凤栖宫中,皇后娘娘召见各位,其中几位太妃等也在座,只不见皇太后。
听闻皇太后近来身体有恙,故而抱病不出,最近燕语公主伺候左右。
眼见将到中午,丽太妃起驾,顺势请薛老夫人等几位到翊坤宫略坐。
东淑并不喜欢去翊坤宫,但李府的众女眷都要去,自己也不能免俗,于是一路随行。
进了宫中,大家依次列坐,叙些家常的话,丽太妃又格外问起李衾在南边,因此又安抚了东淑几句。
东淑也一一应答罢了。
过了会儿,方氏转头四看,因对东淑道:“我有些胸口憋闷的,你陪我出去透透气儿?”
东淑道:“我对这里不熟悉,坐在这儿都害怕呢。”
方氏啐了声,回头对袁少奶奶道:“大奶奶对这宫内比世人都熟悉,不知能不能劳烦你陪一陪?免得我跟没头苍蝇一样,可别走错了地方……冲撞了哪位娘娘。”
袁少奶奶闻言便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谨小慎微起来了。”话虽如此却也答应了,起身双双告退出来。
两人才来到外间,才略站了片刻,就见有个宫女悄悄地来到。
这宫女行了礼,才对袁少奶奶道:“皇太后听说少奶奶进宫来了,请您过去说话。”
袁少奶奶正是皇太后本家的人,虽不算直系,到底也是族人。
之前听说皇太后病了,其实就起过要去探望之意,但如今皇太后有些失势,袁氏族人一举一动也要留意,所以袁少奶奶犹豫了半晌,终究并没有开口。
如今见皇太后的宫女来请,却是推脱不得了,方少奶奶听了忙道:“既然这样,你且快去吧。”
袁氏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无人,因道:“若是里头问起来,你替我说一声。”
方氏道:“知道了。”
袁少奶奶便带了个丫头,随着那宫女往前而去,皇太后如今迁到了永福宫,正是在翊坤宫的西南,从后殿走最为便利。
正要穿过体和殿,前头带路的宫女走的快,竟不见了踪影。
袁氏只以为她心急,倒也并不慌张,横竖她是认得路的,自己去就行了。
正要穿殿而过,不料才绕过正中屏风,就听到有个声音笑道:“美人儿,原来你在这里。”
话音未落,忽然有个人从旁边的柱子后扑出来,不由分说地竟将袁少奶奶抱了个正着!。
袁氏大惊失色,仓促中定睛看时,却见这抱紧自己的身影,明明是穿着明黄龙袍的,赫然正是皇帝!
皇帝猛然扑出来,抱着袁氏,两个人站立不稳,靠在屏风上摇摇欲坠。
袁少奶奶胆战心惊:“皇、皇上!”
跟随她的那个小丫头也吓呆了,这若是别的人,自己还可以上来呵斥驱赶,但如今是皇帝,又将如何?
而且两个人都闻到了皇帝身上有很大的一股酒气,显然是喝醉了。
听见声音,皇帝抬眸看向她,当看到眼前这张脸的时候,皇帝略怔了怔,然后笑道:“啊,是你啊!来的正好儿!”
袁氏闻听这话,简直魂不附体!
第94章
皇帝一把搂住了袁南风,口出轻薄之言。
偏在这会儿又有几个人嬉笑着跑了进来,蓦地看见这般情形,都也吓得呆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也不能出声。
袁少奶奶正是无法可想的时候,仓促中看见那几个来人似乎是后宫的妃嫔打扮,又见皇帝是这样情形,便猜到皇帝可能是跟她们在嬉戏玩闹,偏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她暗暗懊恼,想要挣脱逃走,但是皇帝的力气却极大,把她紧紧地箍住后,竟然伸头向着她的脸上亲了下来。
袁氏大叫了声:“皇上!”又羞又急,急忙摇头避开。
杨瑞听见这声,却笑道:“你急什么?放心,朕会好好宠幸你的。”
他说话间好像凶性大发,抬手抹住袁氏肩头用力一撕。
只听嗤啦一声,衣裳已经碎裂了。
跟随袁氏的那小丫头原先给吓呆了,如今看情形实在是不堪的很,总算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恳求道:“皇上,皇上饶恕……使不得!”
杨瑞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骂道:“给朕把这个没眼色的拉下去打死!”
那小丫头愣住,然后脸色惨白:“皇、皇上……”
袁氏原先正觉着肩上一凉,吓得几乎晕倒,又听到杨瑞要打杀自己的贴身丫鬟,惊急害怕之下泪早就涌了出来,竟不能言语。
这会儿因皇帝下令,早从外殿飞快地跑进几个内侍,上来就拉住那丫鬟,狠狠地往外拖了出去。
那丫头不敢置信,兀自叫道:“皇上饶命,大少奶奶、少奶奶救我!”
袁氏本正胆战心惊,蓦地听到这丫鬟呼唤自己,却突然想到:“这样一来只怕宫内的人都知道这丑事了,以后可还怎么活下去?”
皇帝却丝毫不在乎这些,只管抱住袁氏将脸埋了下来,像是已经迫不及待。
那些跟随皇帝的宫妃见状,都不敢打扰,便悄悄地往外退下了。
体和殿内,袁少奶奶挣又挣不过,像是给猛虎咬住的兔子毫无反抗之力,这一刻她心中绝望之极,逼得颤声道:“皇上,您、您是要逼死臣妾吗?”
皇帝听了这声抬头看过来,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满不在乎地笑道:“你怕什么?朕是皇帝,你只要从了朕,自然有李家的好处,连袁家也大好着呢!你只别惹恼了朕,否则……”
袁氏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皇帝竟然用袁家李家来要挟自己?
此时此刻,袁少奶奶忽然想起当初广恩寺的事情,以及在李衾知道真相后,她对李衾说过的话。
当时她斩钉截铁地表示并不后悔设计了萧东淑,并且觉着牺牲了萧东淑一个人却保全了千万人以及李衾的性命,自然是值得的。
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落入了相似的境地。
袁南风咬紧了唇,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感觉到皇帝的动作越发粗暴,好像要把她撕碎。
这样羞辱到极致,袁氏的眼前突然出现东淑的脸,那张惨白的,濒死的脸。
袁南风没有镜子看不到她自己的脸,但却清楚,这会儿的她,就跟当初的萧东淑一样。
原来,隔岸观火总是轻松,刀子没有刺入自己身上,那种痛到底是无法想象。
就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忽然有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皇、皇太后娘娘到。”
正在行凶的皇帝听见这一声,蓦地抬起头来。
他的眼中透出惊愕跟不悦。
皇帝可以不管别的,整个后宫几乎都是他肆意妄为的地方了,但是这一句他却不能忽视。
耳畔听见有脚步声匆匆忙忙的,皇帝急忙爬起身来,极快地扯了扯身上已经凌乱的龙袍。
皇太后入内殿的时候,看见了很不堪的刺心的一幕。
皇帝衣衫不整,脸上带着几分恍惚的醉意。
而旁边的袁少奶奶正勉强扶着柱子站起身来,她的衣裳已经给撕碎了,发髻也有些散乱,地上还掉落两支钗,满脸泪痕,神情慌乱。
除非是瞎子,否则一眼就会看出是发生了何事。
皇太后气的浑身发抖,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混、混账……”
这会儿跟着太后的除了永福宫中的宫女太监外,另还有燕语公主等人。
燕语最是吃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脑中一片混乱。
皇帝手拢着唇,轻轻地咳嗽了声,却若无其事的道:“太后凤体欠佳,怎么不在永福宫里静静调养,朕正想着过去探望呢。”
太后牙关紧咬,手却忍不住发抖:“皇上,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看了一眼袁少奶奶含泪垂头的样子,笑道:“哦,没什么,朕本来打这里经过,正遇到了袁夫人,不小心惊吓到她,却是个误会。”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从皇帝还是景王的时候,太后就很不喜欢这个人,自打景王登基后,起初两个月还是收敛的很好的,可渐渐地就露出了马脚。
只是太后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尴尬,所依仗的只有宫外的母族了,偏偏之前因为袁侍郎指使人欺压镇远侯府以及宋起建等事情,事发了后招惹了朝野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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