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祭无忘告乃翁 第136节(1 / 2)

谭振兴:“......”世间竟有如此厚脸皮的人,谭振兴算大开眼界了,“这位夫人,此乃谭家,你们怕是走错门了。”

妇人愣了下,随即乐呵道,“没走错,我与恒哥儿就是来找你们的。”整理好衣衫的她顺手拎起地上的包袱,笑眯眯道,“走吧,我还没见过恒哥儿表舅呢,也不知他是否如传言说的好看...”那痴迷仰慕的模样看得谭振兴浑身起鸡皮疙瘩,欲扬手拦住妇人去路,伸至半空时,却见对方恍然大悟道,“大公子,你没见过恒哥儿吧,也是,都多少年了,谭家恐怕都不记得恒哥儿祖母了。”

好奇心害死猫,直觉告诉谭振兴别多问,哪晓得妇人自顾往下说,“论辈分,你得唤恒哥儿祖母一声姑婆呢。”

姑婆...谭振兴整个人如遭雷击,要知道,谭家人自诩行事磊落无愧于心,唯独那位姑婆,宁肯死在夫家也不忍和离给谭家丢脸的姑婆,他回眸望着门口的少年,语气无比冷静,“唐家不是商人吗?”

怎么穿着读书人的服饰?

妇人明白他的意思,不在意道,“谭家是读书人,他穿得花里胡哨不太好哟...”那语气,像多为谭家考虑似的,谭振兴气得不轻,以致于忘记拦着他们了。

莫名奇妙多出两个亲戚,谭振兴心里不爽,尤其看唐恒进门后东张西望的猥琐样儿更为窝火,他也算有些见识的人了,心里感激那位姑婆为谭家的牺牲,但更多想到的是谭盛礼,近日文官百官都在议论太子老师的人选,谭盛礼可谓众望所归,可如果唐家的事儿传出去,谭家卖女求荣的事儿被翻出来,谭盛礼就做不成太子老师了。

想到此,他健步如飞地往书房跑,天塌似的喊道,“父亲,父亲,出事了哟。”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不是添麻烦吗,谭振兴急躁地冲进书房,急得嗓子都哑了,“父亲,大事不好了啊。”

“什么事?”

“姑婆..姑婆的孙子讨债来了。”

谭盛礼:“......”

没错,他们就是来讨债的,谭家显贵,他们上门讨债来了,谭振兴满脸惊恐,顾不得谭盛礼表情,仓促地丢下句,“父亲快去看看吧。”然后转身就朝谭佩珠院里跑去了。

谭盛礼太过正直,对付不了唐恒他们,得让谭佩珠想想法子,他像只兔子似的冲进院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敲门,“小妹,小妹,不好了。”

谭佩珠拉开门,语气尽是无奈,“怎么了?”

“姑婆孙子讨债来了。”在绵州时,因为这段过往,江举人写了多少文章讽刺他们啊,得亏那时谭家名声在外,否则不定被人唾弃成什么样子呢?好不容易来了京城,父亲做了国子监祭酒,眼看又要做太子老师,结果唐恒出现了?

京里人注重名声,但凡谭家旧事被挖出来,名声就毁了。

“小妹,你说怎么办啊?”谭振兴急得团团转,后悔道,“就不该和他们说这是谭家的。”也怪他老实,怎么就说了实话呢?

谭佩珠低头沉思不语,半晌,低低道,“会不会有人想坏父亲名声,故意请人做场戏将以前的事挖出来?”

谭振兴如醍醐灌顶,“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不行,我得告诉父亲去,以免他被人蒙骗。”说着,嗖的冲了出去,快得谭佩珠只感觉脸庞有风拂过,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她摩挲着门框,静站了许久,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就在谭振兴火烧眉毛地去提醒谭盛礼时,谭盛礼已经将两人请进了书房,谭家那位姑娘死的时候还年轻,谭盛礼不知道她是否有子嗣留下。

“唐恒见过表舅。”唐恒跪地给谭盛礼磕头,眼泪哗哗往下掉,谭盛礼忙扶起他,唤谭振学倒茶,问唐恒,“多大了?”

“十九了。”唐恒略微局促,眼底尽是小心翼翼,“表舅,你是我表舅吗?我...”他哽咽,再开口便是呜呜呜的哭泣声,为他倒茶的谭振学愣了愣,忍不住看向面前这位‘表弟’,说实话,冲着和谭振兴如出一辙的哭声,他相信这位就是姑婆的孩子。

毕竟,不是谁都有谭振兴独一无二的哭声的。

“来京途中吃了不少苦吧。”谭盛礼垂眸,看向少年破洞的鞋,露出的大拇指染了灰,依稀看得见破了皮,谭盛礼吩咐谭振业打盆热水来,先让他们洗漱,谭振业,慢条斯理的拱手,眸色若有所思地扫过两人,然后斜眸看向谭生隐,后者会意,“辰清叔,我去吧。”

“不用不用。”唐恒身旁的妇人摆手,“天色已晚,打扰谭老爷休息已过意不去,哪能劳烦谭公子呢?”

谭盛礼看向她,眼里带着茫然,问唐恒,“这位是...”

“这是我四姨,爹娘死后,多亏四姨照顾,否则我...我...”说着说着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踏进门的谭振兴恍惚以为走错了门,这哭声...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没有多想,他喊谭盛礼,“父亲,小心被他们骗了,他们包藏祸心要害咱们。”

屋里静默,突然又听得更尖锐的哭声,“呜呜呜,我的大表哥啊,我是唐恒啊...”

那抑扬顿挫的调调,可算让谭振兴回味过来了,这他不要脸的学他哭呢,谭振兴气得暴跳如雷,“父亲...”余下的话,被谭盛礼冷厉的眼神吓得卡在了喉咙,嘴唇动了又动,硬是说不出个半个字,只能委屈巴巴的看向谭振业,后者面无表情,连个眼神都不给他,谭振兴怕了,噗通声跪了下去,“父亲。”

谭盛礼扶额,“回屋歇着去。”

“是。”谭振兴哪儿舍得走,此事关乎谭家名声,出门后他就偷偷蹲在窗户下偷听,他倒要看看哪儿来的骗子...

屋里,为证身份,唐恒拿出自己的身份文书,哭哭啼啼说起唐家的事儿,“祖母死时爹爹不足四岁,爹爹说祖母交代,无论日后过得如何都不能去谭家找你们,你们是读书人,要走科举,不能和商人走得太近..爹爹记得祖母教诲,即使被逐出家门都没想过去谭家找你们...后来他疾病缠身,家里没钱医治,我娘劝给给你们写信,爹爹不让,他说谭家的钱要用在刀刃上,不该花在他这个临死之人身上...在夜里,爹爹趁身边没人跳了井,娘也跟着去了...”

爹娘死的时候,唐恒不过九岁。

“呜呜呜,表舅,我知道不该来找你们的,呜呜呜。”

“莫哭了。”谭盛礼的声音很温柔,“不好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

谭生隐端着水盆来时,注意到窗户边蹲着个人,瞅了眼书房,没有吭声,倒是后边来的大丫头姐妹两轻手轻脚走到谭振兴面前,小声道,“父亲,你在听墙角吗?”

“嘘。”谭振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

大丫头挑着眉,伸手扶起他,“非礼勿听父亲忘记了吗?别担心,容我和妹妹去看看吧。”话完,冲谭振兴眨眼,牵着二丫头进了屋,“祖父,家里来客人了吗?”

姐妹两进族学后愈发会装模作样了,但不得不说,这种时候谭振兴就喜欢两姐妹的装模作样,只听屋里谭盛礼说,“是啊,快来见见你恒叔吧。”

谭盛礼不曾怀疑唐恒的身份,等洗漱后就让他们先歇息,什么事以后再说,唐恒住以前卢老头住过的屋子,郑鹭娘替他整理行李,房间里就两人,唐恒关了窗户,凑到郑鹭娘面前,小声说,“四姨,我表现得还不错吧?”

郑鹭娘认真铺凉席,似乎没听到,唐恒又道,“四姨,你就等着享福吧。”

郑鹭娘停下动作,抬眸看了眼漫不经心打量屋子的唐恒,脸上没有人前的热络,相反,显得有些冷淡,“认了亲就好好过日子,谭老爷正直善良,莫让他失望。”

“失望什么?都是谭家欠我的,我看我那表弟不是好糊弄的,四姨,你会帮我的罢?”

郑鹭娘没有回答,唐恒晃了晃她手臂,撒娇,“四姨...”

“四姨会陪着你的。”郑鹭娘叹气,看了眼全然陌生的房间,“早点歇息罢。”

“是。”

清晨,东边泛起鱼肚白时,谭振兴如往常般出门准备去卢家检查卢状功课,经过灶房外的走廊,听到里边有说话声,音色陌生,他探头看了眼,然后就看到郑鹭娘坐在井边洗衣服,与汪氏聊家常...也不算家常,而是打听谭盛礼有没有再娶的打算,那满面含春的神色看得谭振兴心头警钟大作,这个郑鹭娘,怕不是奔着给他做后娘来的吧?

那真是癞□□想吃天鹅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