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生出几分感慨,几分羡慕,于钱还是尽职尽责的劝道:“今日天雨,外出实在不便,少夫人今日还是留在家中吧。要不然外出淋雨,若是惹了风寒,将来郎君知道必是要心疼的。”
沈望舒沉默了几息,而后看着外间道:“无事,雨已经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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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不歇,没有春雨缠绵温柔,但长久的下着也不似夏日的狂风暴雨。细密的雨丝落在油纸伞上,很快汇成水流,又沿着伞沿滴滴答答往下落。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沈望舒走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身边偶有人擦身而过也是行色匆匆。
她还是出来了,因为她是主人,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拦着。她走在雨中也并不着急,哪怕衣裙的下摆已经被雨水溅湿,她也依旧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城门的方向去——近两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养成这样的习惯了,每天去城门处看一看等一等,好似只有这般才能安放她无处排解的思念。
沈望舒一直是喜欢路以卿的,或者说她是爱着她的,从她嫁给她那刻起便是如此。没有勉强,没有委曲求全,从来都是真心真意,哪怕过去多年也不曾让这份爱意消减分毫。
如此,分离便越发难以接受了,如抓心挠肝般让人焦躁。
沈望舒每回去城门口都是带着希望的,她等着她的思念,所以这一路走来心情总是不错。哪怕今日下着雨,这扰人的雨水给她带来了些许麻烦,她也依旧想让这份好心情保持得更长些。虽然她知道,今日能等到人的可能性比往日更低了,毕竟她下雨出门都不易,下雨赶路就更别提了。
西凉城不大,哪怕下雨天走得慢,沈望舒撑着伞走了一刻钟,也还是到了城门口。
不出所料,行人寥寥,城门口值守的军士都一副懈怠模样。
直到看见沈望舒走近,几个值守的卫家军军士下意识收起了懈怠,也将腰背重新挺的笔直。领头的小队长脸上挂了笑,上前问道:“今日下雨,路夫人怎的还过来了?”
沈望舒对此习以为常,因为路以卿在卫家军中的身份特殊,连带着她这个总跟路以卿形影不离的人也被许多卫家军记住了模样。更别提路以卿等人离开后,她几乎日日都会来城门口看一看,这些守城门的将士更是早就对她熟悉了,私下里也曾羡慕过小两口感情深厚。
“雨不大,我便出来看看。”沈望舒随口应了一句,又问:“今日有人回来吗?”
后面一问几乎是惯例了,问的自然是卫家军的人。不管是出征的卫家军回来人了,还是传了信回来,她显然都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反倒是路以卿,她若回来,自己就回家去了。
小队长也习惯了,他看了眼城门洞外飘着的细雨,无奈耸肩:“今日下雨,怎会有人来?”
这话说得肯定,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当口,远方隐隐约约似乎便有清脆的马蹄声传来。行伍中人对此最是敏感,哪怕隔着雨声也引得军士们纷纷望去。
马蹄声遥远,但不一会儿也近了,隔着朦胧的雨幕渐渐能够看清,确实是有一骑向着城门而来。
小队长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感觉这打脸来得有点快,不过好在他脸皮厚,也不怎么在意。他看这那越发近了的一人一马,皱了皱眉:“怎么这个天气还赶路,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嘀咕的一声不算很大,奈何沈望舒离得近,一下子就听进了耳朵里。她握着伞柄的手无意识的紧了紧,定睛去看那雨幕中的骑士。可惜对方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裹得严严实实连个身形都无法判断,也实在是难以分辨是否认得。
很快,马儿就跑得近了,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西凉城原是新建,规矩也并没有太多,守城的将士只是防备敌人,对于一般人进出城门是不管的。因此马儿见到城门不停没毛病,守城的军士们也没有要拦的意思——和长安这样的大城市不同,西凉这样的边城是不禁止驰马的,只要马术够好不会伤人,随便他们跑。
沈望舒撑着油纸伞,也自觉往路旁避了避,不多时那骑马之人果然连停都没停就从旁边驰过了。速度太快好似带起了一阵风,还有些细雨被风吹得飘入了伞下。
沈望舒原本是抬高了伞,打算看看那人模样的,结果被这疾风细雨扑面,下意识便闭了闭眼。她没能看清马背上的人,哒哒的马蹄声就已从身边经过,不过还没等她遗憾,就听那急促的马蹄声忽的停住了。然后又调转了方向,缓缓地走了回来,最后在她面前踱了好几步。
伞面微抬,沈望舒再次抬头看去,却见马背上的人已经翻身跳下了马背。
蓑衣,斗笠,将眼前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她微微抬头,宽大的斗笠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四目相对,眸中具是诧异,又在下一刻尽数化作惊喜,然后便由欢喜一点点盈满了心间。
路以卿用手抬了抬斗笠,冲着面前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阿沈,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还有不少,新坑无缝接档,大家都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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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番外二
谁都没有想到,沈望舒居然真在下雨天把人等回来了,包括她自己。
回到家中,路以卿脱下蓑衣摘了斗笠,立刻就被沈望舒抱了满怀。她嘴角扬起欢喜的弧度,只觉一颗心都被填满了,手上却只轻轻将人回抱了一下,便将人松开了:“阿沈你先别忙着抱我,我这衣裳都半湿了,别再把你身上也弄湿了。”
沈望舒有些不舍,可此时却也没有强求:“那你快去换身衣裳,小心别着凉了。”说话间还握住路以卿的手试了试,万幸并不是很凉。
路以卿点点头,却看着沈望舒没有动。
两人相视一眼,似乎便有了某种默契。沈望舒扬起唇角牵着她走回了房中,路上顺便吩咐人准备了热水和姜汤,显然是打算让路以卿好好洗去一身风尘,也免得着凉风寒。
热水倒是送来得很快,几乎是路以卿刚将衣裳换好便送了过来。姜汤也是,大抵是从沈望舒执意雨天出门起,仆从们便已经备好的。于是路以卿这边刚穿好衣裳,转头就被沈望舒又推进浴房里,然后脱光了塞进浴桶里泡着驱寒。
期间借着脱衣的便利,沈望舒好好将人打量了一番。上上下下,没在路以卿身上发现半点伤疤,足足提了两个月的心这才放下。
路以卿很大方,任她打量,等人检查完了才踏进浴桶。
热水浸泡全身的感觉很是舒适,尤其对于一个刚经历过长途跋涉的人来说,路以卿只觉满身的疲惫都被安抚了。她双手搭在桶沿上,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沈望舒,笑盈盈的:“我都说了,我这次跟去就是混功劳的,而且卫家军此番顺遂,我连战场都没上过,这次可是毫发无损的回来的。”
这话不假,卫家军这一回入长安简直不能太顺利,以至于路以卿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这一去近两月,时间几乎都耗在了路上,她平平安安的回来也好安了媳妇的心。
然而沈望舒却没接她这话,闻言反倒是上前一步,一直手轻轻搭在了路以卿后颈处。
这位置有些敏感,路以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也看出沈望舒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欢喜。于是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歪着头不解道:“怎么了?”
沈望舒却没立刻回答,一双柔荑沿着她后颈又抚过她肩膀手臂,几乎快要将人撩得心猿意马了,才见她微微蹙眉道:“此去长安,阿卿清瘦了许多,路上恐怕没少吃苦吧。”说着又抬手抚了抚路以卿脸颊,见着两人肤色对比,又叹道:“还黑了许多……”
路以卿一听就不乐意了,抬手抓住了沈望舒的手,转头就咬了一口。没怎么用力,却偏做出一副凶狠模样:“怎么,我黑了你就嫌弃我?!”
沈望舒也没心思逗她,一本正经的说:“没有,只是我心疼。”
路以卿心里霎时软成了一片,原本抓着沈望舒的手故作凶狠的,这下子又将脸颊凑上去在媳妇手心里蹭了蹭,仿佛一只炸毛的狗子瞬间被顺了毛。
这是两人相处时,沈望舒最熟悉的姿态,眉眼都跟着柔和了下来。
路以卿自顾自撒了会儿娇,这才道:“算不上吃苦,只是大夏天的赶路,天热起来胃口就算不上好。再加上我这一路还穿着盔甲,十几斤的重量天天背在身上,你看着我清瘦了,其实倒是练出了一身力气,说不准现在身体比之前还好不少呢。”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沈望舒耳中还是心疼。她又想到了几年前初来西北时,路以卿执意练习骑马的那段时间,长时间骑马磨得她大腿破皮红肿,可她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无论练习骑马,还是随军出征,这些苦路以卿其实本不必吃的,可最后却一样也没少。
然而沈望舒却不能对此多说什么,因为这些都是路以卿自己的选择,所以她最后只道:“既然觉得夏日赶路辛苦,又何必急着回来呢,这一路也就今日下雨才凉爽些吧。”
路以卿仰头看着她,一双黑眸亮晶晶的:“可是我想阿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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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以卿沐浴耗费了不少时间,姜汤半道送过来她也没急着喝,而是先洗去了一身风尘。
沐浴完,路以卿穿着一身中衣回到了卧房,长发半湿不干的披散着。沈望舒便拿了干布巾来,一缕一缕的帮她擦拭起来,而路以卿自己这才捧着姜汤慢慢喝了起来。
姜汤不算难喝,可滋味儿也算不上好,路以卿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着,目光自始至终没离开沈望舒。那粘人的模样,仿佛少看一眼都是亏损——人都说小别胜新婚,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没错,虽然在沈望舒面前路以卿一直都很粘人就是了。
沈望舒帮她擦着头发,见路以卿半晌也才把碗里的姜汤喝了小半,不禁道:“别看了,好好喝你的姜汤,冒雨赶路也不怕着凉生病。”
路以卿自然知道这不是责备,因为她急着回来见她的心情,沈望舒必然是明白的。
于是路以卿撇着嘴,语气不满:“姜汤不好喝,要媳妇喂才可以。”
很显然,久别重逢后,路以卿不仅粘人,还爱上了撒娇——说来也真是奇怪,路以卿此行可是跟着卫家军去的,混迹军中她不仅没学得粗鲁,反而变得越发黏糊了。
偏沈望舒还真就吃她这一套,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竟真就放下帕子去接路以卿手中的姜汤了。倒是随口撒娇的路以卿被唬了一跳,等真享受到媳妇温柔的服务后,心里又美得不行。姜汤喝完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窝进了沈望舒怀里,被媳妇宠得整颗心又软又甜。
大抵就是太软太甜了,沈望舒看着披散着长发窝在自己怀中的路以卿,心思一动,忽然道:“阿卿,咱们成婚这许多年,我好像还没见你穿过女装?”
此时的路以卿穿着中衣,长发披散,少了常日里的修饰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这时候不管是谁来看,都能轻易认出她女子的身份,再不见平日里的少年气……这样的路以卿也是沈望舒所熟悉的,私下里她从不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可女装的话却是真没有了。
路以卿闻言身体却僵了僵,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可,可我根本没有女装啊,你的衣裳也不适合我穿。”
沈望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不自在,心中大抵明白,路以卿是从前都没穿过女装,这才如此反应。她也不急着强求:“那就等将来准备好了,你再穿给我看。”
路以卿也没有拒绝,只在心里小小的别扭了一下,便是默认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暂且揭过,等到沈望舒替路以卿将头发彻底擦干,便又引着她去了梳妆台前,亲手替她将长发重新束起。这个过程中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路以卿便陆陆续续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以及如今长安的局势都与沈望舒说了。
正经的话题沈望舒今日也不想多谈,听了也就听了,更多的注意力却还放在替路以卿梳头这件事上。偶尔指尖穿过那柔软的发丝,沈望舒眼中都是眷恋。
路以卿念念叨叨将长安的事说了,末了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此番襄王事败,恐怕要牵连不少人。阿沈你长姐是王妃,还有沈家……”
沈望舒最后替路以卿插上簪子,终于打断了她的话:“他们远在长安,咱们管不着。”
略显冷情的话并不出乎路以卿的意料,她回头看了看沈望舒,见她神色淡淡的,已没了之前的温柔缱绻。于是自觉说错了话,又握住媳妇的手,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沈望舒原本复杂的心绪一滞,差点儿没被她逗笑了:“好端端的,这般表情作甚?!”
路以卿便扯着她袖子摇了摇:“我说错话了,阿沈别生气。”
沈望舒伸出食指在她脸颊上戳了戳,其实路以卿的脸颊还是软软的,可她却总觉得她瘦了,连脸颊上的肉都少了。于是不在意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转而叮嘱道:“要我不生气,你便好生养养,至少要把你这两个月掉的肉都给养回来。”
路以卿闻言一面点头,一面眼珠子转了转:“我都听阿沈的便是。不过阿沈,你是不是嫌弃我瘦,肉太少手感都不好了?”
gu903();沈望舒刚戳了她的脸颊,闻言也没多想:“你觉得是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