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一听,双膝跪地,双手去扯楚尚武的袖子,求道“父亲,她肚子里也有您的孙子啊,您如何忍心。”
楚尚武不为所动,冷哼一声,甩开他。
林暮见楚尚武如此态度,双膝转了个方向,开始求赵金秀。
“母亲,您可怜可怜她,您也是女子,也当知道女子在这世上的不易,她无依无靠跟了我,又怀了我的孩子,我怎能弃她一个弱女子与不顾。”
赵金秀开始抹泪,都是她的错,她千不该,万不该在他犯错的时候,一直维护他,给他养成这个性子。
林暮见赵金秀流泪,以为他打动了她,她身为女子,懂得女子的苦楚,想来也会怜惜海棠。
连忙跪着凑到赵金秀面前,一副哄诱的语气道“母亲,儿子知道您一直想抱孙子,海棠肚子里就有一个,您若同意她入府,便能日日抱到孙子了。”
“哥哥,那嫂嫂呢,嫂嫂怎么办,你接一个外室入府,置嫂嫂于何地?你可别忘了嫂嫂也怀着身孕呢”
楚尤嫤听不下去了,上前质问。
林暮看向她,不解问道“她能怎么办,我不过是接海棠入府,你嫂嫂仍是个正室,何须计较这些事。”
楚尤嫤没想到他哥哥竟是这么想的,不再试图勾起他的廉耻心。
转问坐在高位上的两人“嫂嫂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自打嫁入楚府,端庄守礼,行事从未有过半点差错,如今又怀有身孕,父亲母亲打算如何做?”
楚尚武深呼一口气,昔日柔和的眸子染了暗色,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暮,冷声道“她和孩子一个都不许留。”
林暮喊道“父亲,您当真如此狠心?”
楚尚武又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派人去。”
“父亲,那是您的孙子啊。”林暮哭喊道。
楚尚武神色平静面无表情,喊道“林河,进来。”
“不知老爷找小的有何事。”从外面进来一中年男子,这便是府里的管事林河。
“那地方你也知道,你去处理干净。”
林暮失了气力,跌坐在地上。
“父亲,且慢。”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隔着道屏风,只听醒来的林罗云道“父亲,这也是夫君的孩子,不若就留下吧。”
林暮闻声冲进里间,握住林罗云的手“娘子,你醒了,你放心,就算她入府,你是堂堂正室,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
林罗云将自己的手从林暮的手里抽走,将头偏向另一侧,不愿看他,眼角缓缓的沁出一滴泪。
赵金秀从椅子起身,走过来,柔声道,“好孩子,就算你同意,我和你父亲也不可能同意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将她纳进府来。”
“我们楚府在荆州也是有名望的人家,那等不入流的女子和上不得台面的孩子,我们楚府不认!”赵金秀道。
“母亲。”林罗云忍不住哭泣。
“林河,还不快去。”楚尚武喊道。
“父亲,我自己去。”林暮见没了希望,便想自己去处理,也能再见她一面。
“我必定断的干干净净,日后再也不犯。”林暮指天发誓道。
“林河,你随他去。”楚尚武背过身,沉声道。
…
楚尤嫤亲自给林罗云喂了药,等她睡着后,给她掖好被角,才踏着月色回了自己的院子。
楚尤嫤躺在榻上,望着窗外明亮的月亮,想到上一世,林暮是等那外室的孩子落了地才告知府里的,搞得人尽皆知,当时已无他法,孩子已经生了出来,也不能再给他塞回去,只得认了这个孩子,连带着让那外室也入了府。
现下,一碗落子汤灌下去,相来那外室也没命活。
楚尤嫤不禁想到了彭煜和柳姬的那个孩子,也不知最后生没生下来。
为何男人总是如此,家中有妻有妾,却仍要惦记着外头的,贪得无厌,永不满足。
作者:彭追追:无中生子???我有个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第27章
春光正好,河边杨柳冒了绿芽,清溪见石,鱼游嬉戏,水面倒映着河中亭,岸边柳。
岸边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温润,女子娇俏。
“嫤儿妹妹,好巧,你也在这?”蒲柳之一袭白衣,手执折扇,腰间佩玉,清隽温柔。
因意外撞见楚尤嫤,脸上挂着和煦的笑。
“陪我母亲来,柳之哥哥也来上香?”楚尤嫤问道。
“我倒不是来上香,只是与好友一起来赏景罢了。”
庆和寺坐落于连峰山山脚,依山傍水,连峰山因连绵不绝的山峰而得此名,风景秀美,此时又正值花开时节,引得一片文人墨客来此赏景作诗。
蒲柳之亦是其中一人。
来这是为了赏景,却没想,赏了一朵更娇艳的花。
面前的女子一袭芙蓉色滚雪细纱双绣缎裳,一对红宝石双钗没于鸦黑顺亮的发中,抬手间,从金枝缠花袖口中露出的一节手腕,皓如白雪,显得白玉镯都失了华色。
都说三月桃花娇艳开,可就连此时的桃花在这都成了衬托。
蒲柳之不由得看的入神。
楚尤嫤有些不自在,出声道“母亲还在前边等我,我先告辞了。”
蒲柳之本想多聊几句,可楚尤嫤没给他这个机会,告辞后,片刻也不多呆,径直朝着寺庙而去。
蒲柳之本想装着顺路追上去,可刚迈出两步,身后就有个小厮喊住了他“公子,公子。城门就要失守。老爷一人无法抵抗,差小的来寻公子回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蒲柳之本欲置之不理,可耐不住那小厮追上来拉住了他。
小厮看出他的意图,也不拖拉,直接开门见山道“公子,你赶快回扬州吧,彭城彭煜带着重兵,把守在城外,老爷派我来寻公子回去。”
蒲柳之回头看他问道“彭煜?”
小厮连忙点头道是。
蒲柳之面容阴沉下去,疾步随小厮离去。
庆和寺内,钟声沉鸣,烛火烟绕。
祈过福后,赵金秀拉着楚尤嫤去求姻缘签。
楚尤嫤漫不经心的摇着竹筒,直到一只签从中掉落。
赵金秀连忙拿起来看,只见竹签上用墨色描着'坎坷多磨历苦难,终是认清长情福’赵金秀纳闷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赵金秀忙递给对面的玄德大师过目解签。
“大师,这是何意?”
“坎坷多磨历苦难,终是认清长情福。”玄德大师先是摇头,后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递给楚尤嫤道“施主若心境阔达,日后福气自会上门。”
赵金秀还想再问,那苦难可有化解之法,玄德大师却不在开口。
楚尤嫤倒不在乎,她经历的磨难还少吗,都说先苦后甜,若老天开眼,也该到了甜的时候。
二人拜别玄德大师,走到山脚宽敞平路上,入了自己马车,打道回府。
赵金秀想到那只签文,忍不住问道“嫤儿,你老实跟为娘说,你在彭城可受了什么委屈?”
楚尤嫤经历过,却不能说出来,拉过赵金秀的手,眉眼含笑,“母亲多虑了,我在彭城并未受什么委屈。”
“真的?”
楚尤嫤将头轻靠在赵金秀肩膀上傲娇道“女儿从小有父兄护着,母亲疼着,打小就没受过委屈,哪能叫别人给欺负了去。”
赵金秀闻言,心却没放下,那签文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磨难是少不了的。
赵金秀沉思片刻后,低头看着楚尤嫤道“听说近几日蒲家哥儿送来的东西你都给拒了,你这不是让蒲家哥儿寒心吗?”
“还是说,你没看出来蒲家哥儿的心思?”
赵金秀想,嫤儿一回来,蒲柳之便殷勤的很,想来是有些情意在,他为人忠厚,品行皆好,最重要的是踏实,女儿若能嫁给他,也不失是一桩好婚事。
“母亲,女儿已经是嫁过一回的人了,不再是当年扎着羊角辫喊他柳之哥哥的小妹妹,眼下女儿已过及笄,他年近弱冠,女儿与蒲公子间的来往送礼,便成了私相授受,况且,女儿一直把他当哥哥,实在是不好不知进退地接受他送的东西。”楚尤嫤正色道。
赵金秀听了楚尤嫤的这席话,笑道“好好好,不收便不收,我家嫤儿长大啦,……”
赵金秀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一声声女子哭泣的喊声透过马车门帘传入楚尤嫤母女二人的耳中。
“夫人,夫人,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车把式拉住缰绳,恭敬问道“夫人,一女子拦着马车,想见您一面。”
“母亲可要去看?”楚尤嫤猜测是她哥楚暮养在外头的那个外室。
赵金秀道“下去看看吧。”
下马车一看,果然是她,那名叫海棠的外室。
海棠见两人从马车里出来,忙在赵金秀面前跪下,两只手死死抓着赵金秀暗紫勾金裙裾,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不撒手。
只见女子哭泣道“夫人,求您放海棠一条生路,求您,海棠无父无母,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您不接纳我,我毫无怨言,但如今海棠肚子里有了孩子,您不能如此狠心不要他啊。”
声音凄惨,面上梨花带雨,女子面皮白净,一双桃花眼蓄满了眼泪,红唇黛眉,娇媚入骨,即使怀了身子,也不显臃肿。
怪不得她哥楚暮会被这个女子迷了心窍。
赵金秀想踢开她,可顾及她的身子,到底是没伸出脚,孩子虽不能要,但却不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毁在她脚下。
赵金秀拔高了声音冲着护在马车周围的护卫喊道“还不快把她拉开。”
可谁料,护卫手还没伸过去,那厢便扯开嗓子喊“夫人啊,您不能这样,您不认我可以,但您不能不要您的孙子啊,夫人,这是您儿子的骨血啊,上天有好生之德,您不能不顾我母子两条性命啊。”
海棠是死了心要缠住两人,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赵金秀不为所动,甩着帕子招呼护卫来把她拉开。
周遭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絮絮叨叨一顿探讨。
连峰山脚,庆和寺旁,在这条路上的人不是去上香的,就是上过香的人,大多怀着一颗慈悲心,见此情形,有人忍不住发声道“真是作孽呦,瞧着这位娘子身子都这么大了,还要受这种罪。”
海棠趴跪在地上,抽泣抹泪,道“我知楚府乃大户人家,看不上我这等没爹没娘,毫无权势的小户女,可孩子是无辜的,求夫人给这个孩子一条生路吧。”
其他人一听,明了,这是荆州地界赫赫有名的楚府家里事。
一时间,有摇头的,有惋惜的,更有甚者,为海棠鸣不平的,楚尤嫤母女成了众矢之的。
赵金秀气的脸都青了,留了句“待她回府。”回了马车。
海棠停下眼泪,超马车方向跪拜“海棠谢夫人大恩。”
马车内,赵金秀小声怒骂“你哥那个混账,我看他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这件事是哥哥处理的不好,可把她带回府,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浪,母亲打算怎么处置她?”楚尤嫤问道。
让一个外室大摇大摆的进了府,她父亲定少不了要发顿脾气,还有嫂嫂,指不定得如何伤心气急。
“处置她?能怎么处置她?今日她敢在我们面前闹,不就是仗着这件事已经传出去,我们楚府,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碍于声望,我们不敢拿她怎么样吗?这个……”赵金秀想骂一声小贱蹄子,可碍于女儿,硬生生的又憋了回去。
楚尤嫤没想到他哥哥对这海棠早已情根深种,竟想了法子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将孩子留了下来。
静默片刻后,楚尤嫤道“回府后,母亲打算将她安置在何处?”
“能安置在哪?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带她回府肯定不能在将她赶出来,放你哥哥院子里头罢。”赵金秀破罐子破摔道。
楚尤嫤担忧道“母亲,这位女子好生厉害,若让她去了哥哥院子,嫂嫂她心善单纯,若这女子起了坏心,嫂嫂还怀着身子,难免招架不住。”
赵金秀从气头上回过神来,道“你说的对,可不让她去你哥院子,还能让她去哪?总不能单独给她僻个院子出来。”
“不若以照料之名让她去母亲院子,这样一来不让她去嫂嫂面前招摇,二来,也防哥哥天天去找她,冷落嫂嫂。”楚尤嫤道。
……
马蹄声戛然而止,车把式在搁着门帘喊道“夫人,女郎,到了。”
赵金秀拍了拍楚尤嫤的手,点头道好。
随后并着海棠,三人一同回了府。
星子稀疏,楚府正厅灯火通明,没有想象中的怒火攻张,反倒是一片静寂无声。
还是闻声从府外赶回来的楚暮气喘吁吁的跨进正厅,扶住跪在地上的海棠欢喜道“父亲,母亲,您同意海棠入府了?”
楚尚武撇过头,不愿看他。
还是赵金秀冷声道“我瞧她肚子也不小了,你又是男子,不懂女子生孕之道,就让她先去我院子里住着。”说罢还不等楚暮反应,就走了。
楚尚武将茶碗拍在桌子上,甩了袖子随之离去。
楚暮见二人一走,连忙安慰海棠“你先去母亲院子里,等生下孩儿来,我在去求母亲,给你名分,让你正式入我院子。”
海棠娇柔一笑“能陪在爷身边就是海棠的福分,海棠不在乎名分,……”
两人含情脉脉,情意浓郁。
林罗云冷眼看着,终是受不住,要回自己的院子,楚尤嫤连忙扶着她,送她回去。
第28章
扬州蒲府……
“你个不孝子,你去招惹那有夫之妇作甚?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可满意?”
蒲柳之一回蒲府便被他父亲蒲玔仲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
“父亲何出此言?”蒲柳之不明所以道。
“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小子,不打一声招呼自己跑荆州去,我本纳闷,你干什么去了,原来是去勾搭有夫之妇。”蒲玔仲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情分,训话的用词也难听。
蒲柳之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被不留情面的一顿骂,任谁也不能不生气。
“您若只是找我茬,大可不必这老远寻我回来骂一顿,我累了,告退。”
“站住,以后你不许再去招惹那楚家女。”蒲玔仲叉腰指道。
闻言,蒲柳之步子一顿,回过头来道“父亲。”蒲柳之轻蔑一笑,随后道“我喊您一声父亲,您还真以为自己能管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