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马车里的林罗云惊问“嫤儿,你这是作何?”
“给彭煜写信求助。”楚尤嫤言简意赅。
能与冯羽抗衡的,眼下也只有彭煜一人。
“可是,你不是与他和离了吗?”
“除了他,我们实在是别无他法。”
若冯羽要想掌控荆州,必不会留他们楚家一家的性命。
如今写信给彭煜求助,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
庆幸她今世抽身的早,说不定彭煜还没彻底厌恶她,看在父亲面子上,他或许会出手相助,再不济,他手中还有荆州的兵力,他若有些良心,把这些兵力主动送回来也能壮大荆州声势。
楚尤嫤将写好的血书交给随行的善棋,让他加急送往彭城。
……
荆州与扬州都属南方地界,但两者之间水路相交,只得船和马车来回颠倒,最后身怀有孕的林罗云终是熬不住病倒了。
只得临时找了个落脚处,请郎中来给她诊治。
郎中给开了方子,只说是舟车劳顿,来回颠簸而致。
郎中叮嘱近几日需好生修养,切不可继续颠簸。
林罗云闻言心中满是内疚,觉得自己拖累了楚尤嫤。
面色歉然道“嫤儿,你别管我,你先走。”
楚尤嫤自是不能丢下她,一个人逃到扬州。
“你别担心,先在这里好生修养几天,就算新皇要来,从冀州到荆州也需得不少时日。”楚尤嫤安抚道。
林罗云还想再劝她先走,楚尤嫤道“嫂嫂,你还怀着我哥哥的孩子呢,眼看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嫂嫂行动不便,我若不在你身边照料着,我怎能放下心。”
林罗云想到自己的孩子,便止了声。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便在客栈歇脚,待林罗云身子好些了才继续赶路。
剩下的路程倒还算顺利,不出几日就到了扬州地界。
可没想到,楚尤嫤一行刚到扬州城外,就被一群身披甲衣的士兵团团围住,细细盘问。
铁剑泛着寒光,随着楚尤嫤被逼下马车映到她的脸上。
“做什么的?想到哪里去?”拿刀的士兵问道。
楚尤嫤没料到来扬州会遇到这种情形,平常过城门的检查也不过是在城门口派几个士兵盘查,可眼前,除了盘问楚尤嫤的士兵,前面还乌泱泱的一群士兵。
“我们去扬州探望亲人,还望官爷能让我们进去。”
楚尤嫤面上一派镇定的回答,心里却越来越慌。
扬州城外重兵把守,莫不是也知道要出事。
士兵糙声道“此路不放行,扬州前几日已封城,走走走,你打哪来回哪去。”
“官爷,你通融通融,我们去扬州有要事。”楚尤嫤拿了几锭银子想给他。
士兵却铁面不收,两人一番纠缠。
最后士兵高喊“你不走,我们可就要赶你们走了。”
许是士兵的叫嚷声过高,惊动了前方阵营,从前方过来一个人。
来人看到楚尤嫤先是惊讶了一瞬,后抱拳道“夫人怎么在此?”
楚尤嫤看到来人心里更是惊诧,“我来扬州探亲,你又为何在此?”
来人是彭煜的副将彭楚河,听到楚尤嫤发问,彭楚河眼光躲闪,并未回应,只道“将军就在前方,夫人可要过去打声招呼?”
楚尤嫤本不欲见他,可想到还有求于他,便点头道“请副将带路。”
当站在彭煜面前时,楚尤嫤看向他,心里有疑问,但更多的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楚尤嫤将心底的疑问压下,快步走到彭煜面前。
“求将军救我楚家一门!”
彭煜本还纳闷楚尤嫤为何出现在这里,以为她知道自己要对付蒲柳之,来替蒲柳之求情,心底泛虚。
看楚尤嫤神色焦急,并未提及蒲柳之,彭煜心下稍松,却在听完楚尤嫤的话后心又被提了起来。
彭煜看向楚尤嫤,问道“出何事了?”
“冯羽要派兵来打荆州,如今能救我父亲的只有你了,彭将军,过去种种皆是我的错,我都认了,这次只求你救救荆州。”楚尤嫤带着哭腔道。
“你慢慢说,冯羽要攻打荆州?”彭煜柔声问道。
彭煜带着楚尤嫤入了他的帐子,让她坐下。
“前几日,我父亲接到密诏,说新皇要来荆州,我父亲在他登基时曾反对过,后来才不情愿的臣服于他,如今虽不知何事,可他来,总归不能是好事。”楚尤嫤语气焦急。
彭煜闻言先是安抚了楚尤嫤,道“你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若他真的来打,那我必定派兵相助。”
得到彭煜的相助,楚尤嫤终于心安了些。
多日来的紧绷的情绪一松,楚尤嫤直直晕了过去。
第30章
“来人,快去找林郎中。”彭煜见刚刚还与他说话的楚尤嫤晕了过去,瞬间慌乱,高声喊随行的郎中。
林郎中进了帐篷,给楚尤嫤把脉,彭煜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等林郎中收回手,彭煜立马问道“郎中,她怎么了。”
林郎中回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连着好几日精神紧绷,在加上身子疲乏,一时松懈,身子有些吃不消。”
“那如何医治?”彭煜沉声道。
林郎中觑他一眼,笑道“如今在这郊外,营帐中只有跌打损伤之药,将军打算如何医治?”
外边条件简露,楚尤嫤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说白了就是累着了,好生歇歇,调整一下便好。
彭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摆手让林郎中出去。
夜晚,地上燃起了一簇簇的火。
林郎中与彭副将席地而坐。
林郎中用胳膊碰了碰彭楚河,彭楚河将目光从面前的火苗上移开,看向他。
林郎中眼睛看向彭煜的帐篷,小声问道“里边那位是谁啊,我还从来没看到将军这么紧张过,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彭楚河看他那副八卦的模样,没理他。
林郎中没得到回应,也不消停,更起兴了,露着一排白牙自言自语“难道将军见她长得漂亮,临时起意,也是,那姑娘长的可真标志,任谁见了,也忍不住。”
“况且这军营里又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难得来了位模样娇俏的姑娘……”
彭楚河见他越说越离谱,出声道“那是将军夫人。”
彭楚河心想,前夫人那也是夫人,况且看将军这行径,大有把前夫人变回夫人的架势。
“将军夫人?那可真是伉俪情深,夫人竟从彭城追到了这里。”
“别胡说。”彭楚河喝止,说完便走了。
林郎中望了眼透出昏黄烛光的帐篷,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怎么就成胡说了,你这个人,真没趣。”
营帐内,楚尤嫤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见彭煜拿着兵书坐在一旁的矮几前。
彭煜听到窸窣的动静,忘了眼床榻,看见楚尤嫤行了后,扔下手中的书,一个箭步就走到了楚尤嫤面前。
“你醒了,饿不饿,我让人给你端些粥来。”彭煜柔声问。
楚尤嫤坐起身,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声音干哑。
彭煜立马去拿水。
“郎中说是疲劳过度,压力太大所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惜。
彭煜将水递给楚尤嫤,楚尤嫤也不矫情,接过来喝了两口。
一杯温水下肚,楚尤嫤嗓子舒服不少。
一双乌黑的眸子看向彭煜,问道“我嫂嫂在哪儿?”
“你放心,都安置好了,你嫂嫂在另一个帐篷里。”彭煜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楚尤嫤,墨渊般的眸子里满是柔情。
“尤嫤多谢将军相救。”楚尤嫤回避了他的目光,感激道。
且不说上一世如何,这次他是实打实的帮了自己。
彭煜见她与自己如此生熟,心下怨恨自己,暗怪自己伤了她的心。
不过彭煜面上却不显,开始主动提荆州之事。
“你说冯羽要来攻打荆州,是何时得到的消息?”
楚尤嫤来了精神,回他“七八日前,想来不过几日应该就到了。”
彭煜沉默片刻,道“你在扬州有熟识?”
“我外祖一家在扬州。”
提到扬州,楚尤嫤忍不住问道“将军守兵在这扬州城外是作何?”
彭煜呼吸一滞,含糊道“路过扬州,在这里歇歇脚。”
楚尤嫤明显是不信他的这番说辞,却也没追问,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又如何管得了别人。
彭煜见她神色平静,蹙起的眉稍舒,道“冯羽想必不日就到荆州,你别太担心,今夜过后,我立马带兵赶往荆州。”
楚尤嫤猛的抬头看向他,眸子里是说不出的惊喜和感激。
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帮她。
前些日子他跑到她跟前来说他上一世做错了,她还不信,可……
罢了,他的心思她就没摸透过,如今只盼他能如他所说,保下荆州。
摆在烛台上的蜡烛明明灭灭,随着从门帐的缝里透进来的风忽闪不停。
楚尤嫤掀开薄被,想要起身。
彭煜在一旁看着不解道“你快躺下,郎中说你要多休息。”
楚尤嫤的衣服都在身上穿的好好的,她穿上绣履,给彭煜行礼道谢。
彭煜连忙扶住她,又听楚尤嫤道“我想去见见我嫂嫂。”
“好,我带你去。”
楚尤嫤一进帐篷,林罗云赶忙迎了过去。
“嫤儿,你怎么样?”林罗云紧张问道。
她听说有位姑娘在彭将军的帐篷里晕倒了,想来便是楚尤嫤。
“我无事,嫂嫂可还安好?”
林罗云回了句“一切安好。”
随后林罗云拉着楚尤嫤的手,在蒲团上坐下问道“你可跟彭将军说荆州之事了?”
“自然是提了。”
“那他如何说?”林罗云紧张的看向楚尤嫤。
楚尤嫤轻笑,“他说他会带兵去援助荆州。”
“真的,那太好了!”林罗云喜极而泣。
“彭将军他真是侠义之士……”
楚尤嫤心中尚对上一世的事情存疑,继而见不得林罗云夸他,提到“既然得了他相助,我打算同他一起回荆州。”
“也罢也罢,那咱一同回去。”
两人的想法达成一致,楚尤嫤便出了帐篷,找到彭煜,同他说了此事。
彭煜听完却一口回绝。
“不行,你不能去,若真打起来,未必能保全你。”声音坚决。
虽说若真出了事,彭煜定会冒死也要护她性命,可他却不想让她涉险。
楚尤嫤一双艳潋的眸子撞进彭煜如源似墨的眼帘里,瞧见了里面的担忧和一丝紧张。
楚尤嫤开始反思,她若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说不定还要添乱。
或许她留在扬州才是最好的选择。
遂不再坚持。
“时辰不早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一早你就去你外祖家。”静谧的暗夜中,彭煜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朗温柔。
“好。”
彭煜将楚尤嫤安置在自己帐篷里,自己去了彭楚河的帐篷。
翌日,天微微亮,楚尤嫤醒后穿上绣履,出了帐篷。
看到帐篷外的景象楚尤嫤微微一愣,只见昨夜还扎满了帐篷的营地此刻就只剩了两个帐篷。
此时彭楚河从不远处过来,手里提了两只烤好的鱼。
待走到楚尤嫤面前,将鱼递给楚尤嫤。
“在外行军,吃食住行都简陋了些,这两条鱼是刚抓的,望夫人不要嫌弃。”
楚尤嫤接过道谢。
问道“其他人呢?”
“将军一大早就带兵赶往荆州,让我等夫人醒后送夫人去扬州。”
一时间,楚尤嫤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里穿过一股暖流,抛去那些陈年旧事,对彭煜多了几分好印象。
林罗云醒后,二人上了马车,随后启程赶往扬州。
今一早扬州城就得到消息说彭煜已经带兵撤离,遂城门口的盘查也松懈下来。
可尽管如此,楚尤嫤一行人入城时仍被拦了下来。
“你们不能进。”拦下他们的守卫冷声道。
“我们来扬州城探亲,为何不能进?”车把式问。
守卫没回他,但态度很坚决,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彭楚河。
守卫认得他,知道他就是前几□□城的副将。
“让开,我护送我家夫人来扬州探亲,通关文牒具备,由不得你不让进。”彭楚河坐于马上,因常年跟随彭煜,也染上了些逼人的气势。
二人一番纠缠,守卫那方人多,彭楚河一人也无法与他们硬碰硬。
楚尤嫤从马车内出来,彭楚河无奈道“夫人,如今这扬州我们是进不去了,若夫人身子还能坚持,不如我护送夫人回彭城。”
扬州进不去,可又不能回荆州,楚尤嫤一时犯了难。
至于彭楚河说的随他去彭城,楚尤嫤说什么也不可能同意,一来路途遥远,嫂嫂未必能受得住,二来,她都与彭煜和离了,大老远的去彭城做什么。
思索片刻后,楚尤嫤道“不劳烦彭副将了,我们在扬州城附近寻个客栈住下便是。”
“也好。”
马车刚掉完头,还没迈出步子,就听见城门内传来一声“且慢。”
哒哒的马蹄声传至耳畔,楚尤嫤撩开帘子去看。
“嫤儿妹妹。”
是蒲柳之。
楚尤嫤回道“柳公子。”
蒲柳之听见她的称呼,满是笑意的眸子暗了下去,但还是柔声问道“嫤儿妹妹怎么来了扬州?”
楚尤嫤只好把这一路上说了好几遍的话又重复一遍“我来扬州探望外祖,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