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然后他便听到了电话那头季靖有点着急的声音:“老大,我们,我们好像被什么人跟踪了。”
全一峰心头一紧,说出的话听起来却仍旧平静得很:“季靖你不用着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儿?你发现有什么人跟着你和易剑平是吗?”
“嗯,是的,但可能主要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跟剑平在一起。”季靖稍稍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跟身边的易剑平对视了一眼,“我们今天一早不是又来了科技馆嘛,在科技馆大门的时候,我跟剑平说,路口那辆车真奇怪,我这两天老是见到它。然后剑平就问我都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怎么确定是同一辆车。
“那辆车其实也没那么特别,是一辆银灰色的小车,车标中间是一个大H,马路上经常见的。但是我认得它的车牌号呀。昨天早上的时候我在全奶奶家的小区门外第一次见到它,停在路边,中午和下午的时候在学校大门外的马路上看见它驶过,然后是今天早上,我跟剑平在路口早点摊儿边上等公交车,就又看见它了,那会儿它正从我们旁边的小区倒车出来。没想到原来是跟着我们坐的公交一起来到了科技馆。
“然后剑平就跟我说得赶紧告诉你,我们可能是被跟踪了。”
全一峰对季靖这种在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都能对所有过往车辆车牌号过目不忘的天赋丝毫不感陌生。那么问题就很明显了,究竟是谁在跟踪季靖?有着什么目的?是因为他这个身为刑警的监护人的缘故吗?
“你们现在在哪里?”全一峰按捺着抛下一切立马赶往小子们身边的冲动,他抬手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手头上的这起绑架案实在叫人分身乏术。
“我们现在还在科技馆里。我们刚才从窗户往外看了看,那辆车还停在大门口旁边。”听筒里传来的是易剑平的声音,“全老大你放心,我们哪里都不去,会一直呆在馆里人最多的地方。”
“好,你们做得非常对。”全一峰稍稍舒了口气,“你们看到车上都有什么人吗?”
“车窗的玻璃颜色有点深,不是看得太清楚,车里好像只有司机一个人,带着墨镜。刚才我们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也正在抬头看着我们这边。”季廉回答的声音有点怯怯。
“你们继续呆在科技馆的中心位置,远离门窗,不要跟任何陌生人接触或者说话。你季廉叔叔马上就要到火车站了,我让他直接过去接你们。建海叔叔现在也过去,我这边手头的事情得处理一下,很快就能跟你们汇合。”
全一峰把季靖报给他的车牌号码抄下来扔给方芳,在局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在系统里查清楚基本情况。
“操。”急躁的全一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在这种最不应该被分心的紧急时刻,他却只能两头不靠岸地干着急。吴家的孙子们,连被绑架都选这么个黄道吉日。
“是辆□□,昨天刚套上的,很有可能是被盗车辆,但失车地点应该不在临州市内。其他的信息系统还在跑。”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季廉刚下火车便接到了全一峰的电话,同样焦急万分。原本到局里帮忙追查绑匪信息什么的计划统统自动让位,一路道歉着插了队抢了出租车,便直奔市科技馆。
他该庆幸科技馆距离火车站非常近。出租车驶近馆大门的时候,他果然从车窗外看到了季靖所说的那辆银灰色的小车。
今天科技馆附近不知道在举办着什么活动,人流明显比平日里热闹不少,宽阔的人行道上摆放着好几张大桌子,看样子有点像是社区义诊和其他一些志愿者服务之类的,来凑热闹的以老人和小孩儿居多,而工作人员基本都是青年人。
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子在熙攘的街道中毫不起眼,连司机都不见了踪影,前挡风玻璃上甚至还被贴上了一张违停的“牛肉干儿”。
季廉在馆内找到季靖和易剑平的同时也接到了于建海的电话,说他开着车过来,快到了,正在半个街区外的路口等着红绿灯。
三人走出大门口,看着不远处正朝他们驶来的熟悉的那辆车,心里都默默松了一口气。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碎了这周遭一派祥和的外衣,有如大晴天里突然霹下的一道惊雷,浓雾下的魔鬼骤不及防地探出了腥臭的爪牙。
人行道上的两张长桌猛地插向地面,桌上的物品四处飞溅开来,一个小孩被压在了桌底下,露在外面的小脑袋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仿佛是耗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了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叫。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两张长桌中间冲出来的,竟然就是刚才那辆没有司机的银灰色小车!
于建海在自己的驾驶座上,眼睁睁地看着季廉搂着两个半大小孩儿,惊恐万状地看着朝他们直冲过来的小车。
时间仿佛定格了,眼前的一切又仿佛是慢放的镜头。
他在“急转方向盘把失控小车撞偏但也会撞飞周围的无辜群众”,以及“下车把季廉三人推离小车前进轨道但时间上已经不允许”这两种令人绝望的选择之间,体验着全身血液的瞬间冷却。
千钧一发,一个不甚高大的身影从众人的视线中一跃而过。
猛烈的撞击让季廉脑中空白一片,随即一阵接一阵尖锐的耳鸣如同汹涌的波涛拍向耳膜,又像是隔着好几座山脉飘来的幽谷回声。
原来车祸是这样子的。
季廉在灵魂出窍的超现实体验中不着边际地想着:就这样提前去上帝那儿报到了吗?
不对,自己还能抬起胳膊来。虽然在手掌摸向身体的时候,掌心和胸口都已经毫无知觉,但他心里却莫名地笃定:我还活着。
哭喊声、爆裂声、飞溅的残骸、翻腾的浓烟,周遭的一切天旋地转。
孩子们呢?!季廉猛地睁开眼,模糊中看见一丈之外的两人紧紧抱成一团,剑平似乎还把手掌捂在了季靖的眼睛上。
季廉才意识到,就在刚刚,有人替他们挡了那致命的一撞,而那个人,正在离他五六米开外的路面上,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峰,一峰,一峰,这个带着温度的名字在头脑中不受控地反复回荡,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里横冲直撞,誓要冲出一条炽热的大道来。
名字的主人在眼角的余光中跳下车门,超越音速向自己狂奔而来。
警车和救护车的二重奏再次响起。季廉在每分钟超过两百下的心跳中感觉到一切似乎正在恢复着秩序,只是为什么全一峰看向救护车那边的眼神显得如此的震惊?
“甄明?”全一峰快步跑向担架,在血迹纵横之下的那张脸庞中辨认着熟人的气息,“甄明怎么是你?!”
那个在青梅竹马爱人失踪的一个半月间跑了无数遍派出所的大男孩,那个执意“挑衅”村霸但求鱼死网破的小个子,那个在凌晨的村道旁默默等待着唯一执念的“守夜人”。
仿佛那个秋雨夜,只是发生在昨晚的事情,啤酒瓶轻砰的脆响还在耳边萦绕。明明这个男生才刚刚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平静地问他:“全警官,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一股股动魄惊心的鲜血从伤者的口中溢出,全一峰不敢置信地听着甄明最后口齿不清的低喃:“全警官,你看,梓玉,梓玉来接我了……谢谢……”
悲恸浸染了整片街区。或者嚎啕大哭或者小声呜咽的,是跟甄明一同前来参加志愿者活动的伙伴们。
几乎没人留意到这位便衣警官青筋暴尽的拳头和漆黑一片的双瞳,只有季廉听到了那一声寂静的怒吼,是一头被困于枷锁中的雄狮在他内心暴怒的吼叫:恶魔、恶魔!我要你粉身碎骨!
在这万鬼同哭般的现场里,只有季靖感觉到异常的安静。刚才那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的人工耳蜗甩了出去。失去了一半声量的世界,让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了污秽和丑恶的扒手贼窝,回到了那长达十年之久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被虐打的恐惧。
“琪琪!琪琪!”发着颤的声带在小声尖叫着,充盈着极端的压抑和固执。
易剑平推开正在为他包扎的医生,不管不顾地冲向季靖,一把把人抱住,“不怕不怕,我在呢。”
季靖看向易剑平的双眼仿佛正在凝视着超越时空的一些人和事,“他们叫我琪琪,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都叫我琪琪!”
说完,季靖垂下头往身后一倒,晕厥了过去。
第96章香消
临舟市中心医院,急诊内科。
病房内的季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周围一圈的医疗仪器叽咕乱叫。病房外的季廉坐在走廊边的塑料椅子上,头部和肩膀缠着纱布。
这充满既视感的一幕直让全一峰有种时光倒流回七个月前的错觉。
那一次让季廉和季靖陷入危险境地的是彭秋英,那个连续犯了两起命案,杀了亲叔叔和出租车司机,打算以此邀功加入拐卖团伙的真疯子。这次的幕后主谋又会是谁?
跟踪是冲着季靖来的。仅仅是冲着季靖来的?
警务工作天然是个得罪人的职务,更何况自己干的是刑警,牵连家人是种无可奈何的“司空见惯”。但,万一这事果真只是冲着季靖来的呢?除了自己惹的“仇家”以外,究竟还会有什么人想要了这么个半大小孩儿的命?
季靖的DNA在全国性的失踪人口库里都比对不出结果,究竟是身世成谜,这令全一峰不得不多想。
“医生怎么会查不出具体的问题?没问题的话人又怎么会醒不来?”全贵芳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她跟助理说话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你赶紧去联系一下刘院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躺在那儿呀。”
全一峰和季廉,在病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她直接无视了完好无损的儿子,径直扑向满身纱布的季廉,“哎哟,这伤得重不重?哎哟哎哟,看着就疼。孩子,头晕不晕啊?”
季廉用隔着纱布的手轻轻地回握着全妈妈的肩膀,安抚道:“就是点擦伤,没大碍的,您别担心。”
“后脑勺都肿起来这么大一个包了还说没事”全妈妈仰头看着季廉的脑瓜子,心疼得眼尾纹都皱了出来,“哎,这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车开到人行道上?”
她又转头看向自家儿子,“这是故意杀人啊!刚才梁助理还跟我说刚好就有你们同事在场,怎么可能连凶手都让他给逃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妈您来啦正好,我这边情况紧急得马上赶回局里,您就多照看着哈。”全一峰若无其事的一句答非所问,让全妈妈差点气得跳脚。
太后只是不知道,他儿子还不能向她一普通市民透露,这次他们遇上的不是什么醉驾毒驾,而是有能力改装和操纵小车无人驾驶的高技术犯罪。
“去去去,”全妈妈没好气地说,“只知道成天‘局里’‘队里’的,干起工作来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孩子还躺在里面呢。什么破职业。”
全妈妈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抱怨,简直让面前的两人诧异万分。
全一峰一双眼睛都瞪得浑圆,突然短路的大脑袋一时空荡荡的,在“太后已经洞悉一切”和“我自己过度解读”之间来回荡着秋千。而季廉则已经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高挺的鼻梁上一幅快裂成了八块的高度眼镜遮不住后面越涨越红的脸颊和双耳。
只有太后仍然镇定自若地补刀单:“怎么?你们都以为我瞎啊?我还正当壮年呢,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老眼昏花。见天儿的在我面前晃啊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些个狗粮和钛合金狗眼。”
两个“年轻人”被噎得哑口无言。全妈妈今天看来是打算把话都说开了,倒也挺符合她豪爽直率的大佬人设的:“反正我现在孙子也有了,还是个聪明绝顶的小神童,怎么算也是我赚了。”
全一峰生平第一次对母亲这个精明商人的身份由衷地感到了万分赞赏和钦佩。
“我啊,算命先生早就给我算过了,家庭缘分始终是薄的。我是不指望还有小孙子抱了,倒是还可以再指望指望曾孙子的。”
目瞪口呆的季廉耳朵里听着全妈妈的高论,眼睛里看着刚好从走廊那头的洗手间出来的易剑平小同学,不知道那个也绝顶聪明的小脑瓜子里,刚刚有没有接收到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全一峰向易小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但却没吭声,只拍了拍小子没有受伤的一边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从那眼神里,季廉分明感觉到其中的幸灾乐祸比担忧要多多了。
全一峰一溜烟地跑没影儿后,季廉和易剑平任由全妈妈和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各路院长、专家在病房里围着季靖团团转,非常乖巧地守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对了,剑平,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察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或者是跟平时有任何不一样的情况,”季廉小声跟易剑平问道,“多细微的都行。”
易剑平专心思考了一会儿,“最近不正常的地方,大的来说,除了今天的这个跟踪和车祸以外,应该是没有了。”
然后,他开始罗列了一下他们最近一周的主要课余活动:“上周六我们在科技馆的时候遇上戴老师。他是我妈妈的大学同学,刚好现在正在市教育部门负责一个青少年科技研究课题,对我们正在做的兴趣小组活动感兴趣,还提议我们加入他的课题组。这周三的时候,我们兴趣小组的组员凑齐了时间一块儿去了一趟课题组的办公室。还有就是今天了,我们原本是想找馆长就场地的问题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的。”
季廉正想着追问一下那个戴老师和馆长的情况,易剑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昨天见到季靖的时候,发现他右手手腕上贴了两块创可贴,还以为他手受伤了,但他却说只是不想让别人盯着自己的胎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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