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之后，七个人照例进入了一段“贤者时间”，聊聊工作之外的事情。

“他们放国庆假了，咩漾好像是和同学爬山去了，还有露营之类的吧。”

金硕真感叹道：“真好啊，大学生活就该这样多姿多彩，爬山露营野炊，他们那些孩子都是学艺术的，应该更加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氛围。”

金楠俊还在看林漾的那个视频，看看停停，鬼知道他看了多少遍。

金泰恒坐在旁边，一脸纠结地劝他：“哥，差不多得了。”

还想这位哥能看出点儿什么呢，结果他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语气欣慰，表情真挚，又略带一点儿甜蜜的忧愁：“哎，长高了，也瘦了。”

田玖国灌水的动作一顿：“我妈每次见了我也是这句话。”

朴至旻一口釜山话立刻学了起来：“哎一古，我们玖国啊，这是又瘦了哇……你每天到底吃多少啊，为什么又瘦了啊！”

金硕真冷乎乎的哼哧：“谁知道他为什么每天吃得不少还那么瘦？”

说起这个，大家又不得不想起林漾来。

“当初这俩孩子真的是吃穷我们哥儿几个。”

在这其中，又要属闵玧琪最有感触：“我钱包里要是有钱剩，那绝对是咩漾那小子最近胃口不好。”

这句话说得太顺太快了，以至于闵玧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其实是嘴巴快过了脑子的思考速度。

也是在这之后，他才隐隐想起自己其实不太常叫林漾“咩漾”的，这样小男孩儿一样腻腻歪歪的喊法是弟弟line那几个人惯用的昵称。

更多的时候，闵玧琪和林漾的交流似乎都没有准确的称谓，如果非要说，那一定是林漾做错了事情、才会厚着脸皮示弱喊他一声“哥哥”。

光是这么想着的话，包厢里似乎又要沉默了。

在此期间，金楠俊歪头看了一眼看了闵玧琪，而后者也跟着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想说给其他成员听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反倒是丝毫没注意这一点的金泰恒像是突然想起点儿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突然兴奋了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天是谁跟我说，Produce系列第二版已经立项通过了，至旻尼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亲故，他打算去报名参加！”

朴至旻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了两眼实权和队长的表情，大概也知道这事绝对不是看热看热闹而已那么简单。

可田玖国偏偏关键时刻也没看懂眼色，“哥哪个亲故，我怎么不知道？”

倒是郑浩锡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202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现在I.O.I不是还在活动之中嘛，据说也是本月回归呢？”

I.O.I是produce系列第一季优胜选手成军组合，自从决赛之后正式出道，的确自带一股破军气势加入了女团混战之中。

第一季的良好反响从开局开始到决胜期，热度一直超乎大家的预料，趁热打铁推出第二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再加上这样的生存选秀的确是综艺届的突破，当初民众们就热烈讨论过第二季男版的可行性。

可现在确切听到节目二期是真的在筹备之中的消息，还是让人有些觉得速度太快……

女团都还在活动呢，就这么急着推第二季的练习生出来组优胜男团吗？

金楠俊作为队长，考虑的事情就比这多得多了。

参照I.O.I带给现今女团局面的冲击，别家女团还在为初动破三万艰难发动签售会时，她们出道来的第一张专辑就轻而易举地用不到三天的速度完成了记录。

除此之外，音源和油管播放也完完全全凌驾于正常流程出道下的新团成长速度，用一句“吊打”或许是不那么谦虚的说法，但也符合眼下I.O.I攻城略地的气势。

如果produce第二季男版依然能够让大众延续如此之高的期待和关注，那明年后半年的男团局面相势必也会迎来大动荡。

几乎可以这么说，只要Mnet这个电视台能够在延续第一季优势的基础上，吸取经验、果断砍掉观众厌恶出现的某些情节，第二季大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要知道，男团和女团的生存天花板本质有壁。

很显然，突然被提起来的这个话题让饭桌上七个男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思考，大家都在为不同的问题沉思着。

直到金硕真再次开口：“当初第一季那会儿什么时候出的风声？算算时间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快吧？如果节目明年开春开拍，那现在开始筛人挑人的确差不多了。”

闵玧琪没说话，他从前不关心这些，但金泰恒之前说的那些让他想到一些事情，现在正忙着看手机。

旁边朴至旻瞅了一眼，并不知道他在和谁联系，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没见过闵玧琪这么急匆匆关注信息回复的样子。

越往后，桌上讲话的人渐渐只剩金硕真和郑浩锡，年纪小的三个在旁边听着，偶尔说两句，大家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但越是这样闲聊，才把金楠俊和闵玧琪的沉默衬托地明显。

他们俩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想着自己的事情，对队友们谈论的话题虽然在听，但显然没有全然注意，尽管称不上忽视，但也没有过多关心的样子。

这顿饭后，金楠俊、闵玧琪照例去了自己的工作室，郑浩锡倒是想找他们俩说点什么，最后只能拉住他相当确定、同样对这事儿有着极高关注的金硕真——

哥line几个人虽然在用不同的方式做着同一件事情，但却默契地没有第一时间把计划告诉下面三个小的弟弟。

朴至旻哼哼唧唧地跟在金泰恒后面看他又拿了一罐可乐，反而忘了自己最开始是想要说什么，下意识就抢过来放回冰柜里：

“还喝？”

金泰恒瘪着嘴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放回去的可乐，并没有坚持要买，小小声地叹气之后，跟着人出了便利店。

田玖国坐在太阳伞下玩手机，看到这两人出来，做贼似的切换了页面。

“偷偷摸摸看什么呢？”

后者梗着脖子否认：“我才没干什么！”

“做贼心虚知道不？”

田玖国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我就是跟咩漾说说这事。”

金泰恒楞了一下，“是那个produce第二季的事情吗？”

朴至旻也一时语塞，他知道哥哥们一定也在考量这事儿，大家都憋着憋着放在心里没说，就是觉得事件本身应该认真对待、仔细想过可行再拿出来一起商量。

可谁知道啊，队里有一个傻憨憨已经够可怕了，居然还能有俩！

偏偏这俩傻憨憨还齐齐回过头看向朴至旻：“至旻/至旻哥怎么不说话呀？”

朴至旻心里叹气：我不说话？我是被你俩气死了！

这事儿最后不了了之，朴至旻不开口，金泰恒和田玖国两个臭皮匠也做不了什么事儿，两个脑袋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商量了什么，连回宿舍了上厕所洗澡都绑定在一块儿。

再说到被田玖国心急通知到的林漾，大概是脑海里潜意识的认知选择在起作用了，自从他听到了produce系列第二季正式进入筹备后，最近一段时间就频频从各个途径得到这方面的信息——

比如淡定哥她女朋友的闺蜜的小姐妹打算远赴韩国，试图从PD第二季“梦”开始的地方开始追星，争做前线小斗士。

又比如小胖哥儿不知道从隔壁系哥儿在中戏读书的同学那里得知，国内想仿照南韩搞练习生选秀这事儿暂时停摆了：因为上边儿似乎又有大动作。

而当初唯二知道林漾休学的那两年并不单纯是去国外参加比赛、还偷偷摸摸做了“童工”练习生的老师也难得地跨过了大北京城四个环儿，过来找他约饭。

呸呸呸！

什么约饭！

林漾到了之后，才知道这是时隔两年多、迟来的、来自恩师的过期心灵鸡汤！

第14章

林漾可以摸着自己的心口说：

时至今日，他对做个偶像歌手出道，已经没有多大的执念了。

比起那些四处找跳板也要达到目的进入娱乐圈的相比，他自认野心低到别无所求，除了安安稳稳过了大学四年、保个研就挺不错了，甚至连国外留学这事都没敢想。

他甚至还记得，当初在师父冷到几乎能冻住人的眼神下，自己是怎么咬紧了后槽牙才可能克制住打抖的冲动，一字一句坚持着请了假。

是长假，不知道何时能归的那种长假。

在之后的时间里，林漾算是“叛出师门”的逆徒，几乎和老师和师父断绝了联系，再加上那两年的确也没有时间回国，原本就被刻意放置的关系更是岌岌可危……

直到出道失败之后灰溜溜地被父母接回国，不得不重返校园的林漾才带着不被原谅的决心重新来到了他们面前，承认自己的确是心高气远、翅膀硬了就想飞。

再见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艰难。

何况那时的林漾的确也还小，他所有的行为都能用叛逆和不懂事来解释，年长的师者气归气，可时隔两年见到瘦瘦高高的孩子回来还是心软了。

在那之后，大家默契地再没提过之前的事情。

而林漾就像是真的收了心，专心走着一条路。

师父和老师安排的，他一点功课都不落下，仿佛要把前些年欠下来的都补上。

有天赋的努力如果还格外努力的话，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林漾似乎又被拨乱归正了回来，他走着传统而精细的学院派路子，坎坷却也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了大家期许的位置。

在这通电话之后，林漾脑子里的头一个想法是：师父还没放松警惕。

师徒俩在某个乐器行三楼见了面，开端就是检查功课，林漾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一顿板子，绷紧的神经依然没敢放松。

“最近吃了什么东西，我有教你这么吹长音？”

林漾沉默，他国庆假是出去玩了几天，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了点儿，可做早课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啊……

他不说话，垂着一双眼睛似乎是往常那样认错的样子，李老头儿看了两眼又心软了。

“咱们爷俩儿先找个地方吃饭。”

地方自然是李老头做主，他点了三个林漾爱吃的菜，又添了两样小食和一份时蔬汤，最后才加了一道自己吃得多的家常菜。

说实在的，这顿饭吃得林漾挺不自在，他现在就像是被吊在了悬崖边上，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一刻不说清楚就多煎熬一刻。

当李老头儿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林漾知道他终于等到了。

“最近呢，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这样的开场白在师徒俩的对话里罕见到几乎从未有过，通常都是直接进入正题，不带任何铺垫和缓冲。

李老头儿两手自然放在说上，看了看自己的一手老皮，又看了看那边白皙细腻的、属于年轻清透少年人的纤长五指，或许指腹上也有长期练习而留下的茧，但它们也格外眷顾这样的年纪，不动声色地藏在合乎一体的肤色中，并不叫人看出来。

这只是一个让李老头深刻觉悟林漾还是个相当年轻的孩子的点儿。

对方浓密乌黑的发，深刻而清晰的眉眼，不需要任何妆容修饰也透露着俊朗英气的五官，和哪怕沉静无言时也昭然若显的属于少年人的活力……

每一样，都在一遍遍地提醒李老头儿：

林漾还小，还年轻。

你不该用自以为是地打着为他好的旗子替他规划未来。

他心里，其实是有更想要去做的事情……

“咱们这手活儿，到了如今，想要养活自己都已经不太容易了。”

李老头儿没打算怎么卖惨，可真正把这话说出口居然也没那么容易，毕竟自个儿揭短是真的有些损自尊的。

“人家隔壁说相声的，不说起死回生那么难听，至少现在也是不愁那口饭吃了，必要的时候是可以舍弃点儿颜面。”

“我就寻思呢，天赋得看命，音乐大厅那种地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得去的。剩下的那拨儿，难道都要去街头卖艺？去学院里边教书好歹还要考个研究生考个证呢，可学艺术的人，又有多少真正能读得书进？”

如今的李老头儿差不多是算自己推翻自己的信仰了。

可林漾却有些茫然了，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病过之后，才彻底清醒，人是血肉堆的，得吃饭。”

李老头儿败给了现实了：他年初病了一场，前后两次手术几乎耗空了和老伴儿多年的积蓄，他不得不还在术后修养期就开始为余生养老发愁。

于是，结束了修养复工后不单纯只带林漾了。

音乐学院送来的返聘书，李老头儿受了；协会偶尔有“活儿”，他也接了，不用出国的话，单在国内跑跑，也在身体的承受范围之内；教协要编什么材料，请名誉顾问，李老头儿也不拒了……

六十岁才明白这个道理，似乎也不太晚。

李老头儿经过长达半年多的单方面的精神斗争，终于决定暂时舍下颜面和徒弟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尽管这些话几乎算是打曾经的自己的嘴巴子。

可哪怕这样一番话下来，林漾依然未领会到李老头的重点，或者说，他是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真正想要传达的意思。

“您去复查了吗？”

李老头儿一时间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换了个话题，但他还是答了：“复查了，我定期复查，上月末才查的。”

“结果还好吗？”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可李老头儿还是继续道：“挺好啊。”

林漾慢慢点头，“那就好……”

后知后觉的李老头儿：“你想哪儿去了？我这是认真跟你说我的生死顿悟！”

gu903();林漾扯开嘴角笑了笑，“您老别开玩笑了，‘娱乐圈都是吃人怪物，哪儿好了’这话从前至少一天听您念叨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