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偏见么……再说了，圈子里还是有些认真做音乐、认真做艺术的人。”李老头儿这半年多来就认识了不少，“他们是努力寻找到了世俗和艺术的平衡点，其实这并不是完全矛盾的。”

他这话说得不像是随口一提，可林漾依然不敢当真。

李老头放下茶杯，没想着一次性就把人劝好。可改变心态这事是一个忽然领悟过程，一旦转换了思想，后续的变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就像他从前只喜欢喝普洱，现在不照样连普普通通的茉莉花茶也灌进肚子里了？

“我了解到韩国那边的孩子都出道早，人不是说了么，出名要趁早，照现在的时代来看，这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李老头儿想扒拉一支烟出来，嘴皮子砸吧了一下又给忍住了，他看着垂眸沉思的林漾，继续说道：

“那些大器晚成的虽然也是佳话，可到底还是怪让人惋惜的。你当年学唱晚了、学笛子也晚了，虽然后来的确都做得极好，可就一直这么迟迟的，谁知道将来会错过怎么样的大时运？”

“师父不是劝你特地去做什么事儿，而是现在的时间不等人，你如果心里真的有想要做的事情，别犹豫了，别等待了，去做吧。”

林漾眨了眨眼睛，长睫轻轻抖动时也带起灯光垂在眼睑上的那片扇形阴影。

他笑了笑，“我没什么特别想做的。”

李老头儿心疼又没法儿：“总而言之，年轻的时候，早点把想做的事情昨晚。免得将来大了、又或者伤了、病了再来后悔……”

***

回学校之后，林漾有些郁郁。

虽然道理本身很简单，可他段时间真的想不通。

好比让一个自小在寺院山脚下长大、耳濡目染着阿弥陀佛的佛教信仰者去念《圣经》，观念重塑需要的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

在这期间内，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学校里一个直系学长放弃签别人连实习offer都拿不到的工作室，“自甘堕落”去拍了一个什么IP网剧，以往最疼爱对方的专业课教授再也不在课堂上提“你们XX师兄”。

又比如，林漾从淡定哥这个“博爱路人”的嘴里听到防弹新专辑回归有“大爆相”，他对防弹少年团这个突然之间在中国范围内爆红起来、甚至在本土快要赶超EXO的无外籍纯本土韩团给予了高度评价：

这大概就是渡劫吧。

小胖哥儿颇感兴趣问了一句：“怎么说？”

淡定哥振振有词：“天时地利人和。”

林漾不做声，可依然被拉着看了一遍新歌MV，耳边还有淡定哥和小胖儿时不时感叹一句：“这个运镜真的拉高审美”、“刚刚那一节编曲特别好，EDM里加一点古典伴奏元素过度刚好解解腻。”

彼时的南韩音乐的前线流行元素尚未完全和欧美同步，一个准上升期男团选EDM风格的曲子做主打尚且算冒险，尤其是他们前一张专辑还在走鬼马乖张的少年风的前提下做如此转型，可谓是抱着不破不立的决心了。

可正如淡定哥所说，林漾也觉得他们把握住了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他甚至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每天都会搜搜防弹回归的实时成绩：专辑卖了多少了？本土音乐榜的排名如何了？油管的观看点击点赞涨幅如何……

直到10月下旬，林漾收到了远自韩国寄来的包裹。

胖哥儿去拿快递时顺便帮他把东西带回了宿舍，“小水哥，你买了啥？大斧头吗？”

第15章

说实在的，小胖哥儿抱着那个形状奇怪的快递回宿舍的路上，接受了无数注目礼。

好在平时和林漾走得近，早早习惯了这种走哪儿被盯到哪儿的炙热关注，他顶多觉得大家对自己手里的东西好奇罢了。

快递单上写着韩文和英文，小胖哥勉强看得懂英文，却读不懂韩语的那一部分，只能先把东西带回来再说。

林漾这些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怀着对室友身心健康的关爱，胖哥儿顺带还让淡定哥从外面打包了串串回来，下午在寝室里搞个室内投影，大家顺便把鉴赏作业一起起写了。

原本一起下课回来，结果淡定哥先溜回来一步，先找了个大家惯用的大笔筒套上袋子、把串串从打包袋里小心拿出来，最后才把辣油汤汁倒进去，香味立刻溢满整个寝室！

“我们小水哥呢？”

淡定哥吮了一下沾上辣油的手指头，含糊不清地道：“小水哥在楼下又被堵了。”

“这次又是哪位？”

“不知道，反正是新进校的学妹，一腔热血、斗志昂扬，还没得到社会毒打的那种。”

小胖儿开了窗，又用他的小胖腿儿把窗帘掩上好关住冷气，弹出个身子朝楼下看：“什么呀，我们小水哥拎着个西瓜被堵在楼下，这样真的好么？”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是饭点儿上，随着吃了饭回宿舍的人越来越多，林漾也不愿意让人这么围观下去，冷下脸直接拒了人家姑娘拎着大西瓜速度上楼走人。

一进门就听到淡定哥那张嘴忙着扒拉：“你是不知道哇！我和小水哥提着串串抱着西瓜看门口围了点人，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就想着凑过去看看，结果走过去，人家自动把路给让开了哈哈哈哈……你懂这种原本想吃瓜结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吗？”

小胖哥儿老老实实摇头。

淡定没忍住偷偷吃了一串鹌鹑蛋，砸吧了嘴继续道：“我也不懂，但水哥他肯定深有体会！”

正主进门来了，把两人吓得原地一抖！

“哈哈，回来了啊！”

“来来来，趁热吃！”

冷锅串串哪儿来的热？！

林漾坐下来之后，胖哥儿顺手把投影开了，三人关了灯拉上了窗帘，把碟片放进机子里，随手从旁边捞了个本子，预备边吃边搞作业了，谁也没再说楼下那点儿事儿。

中途大家因为西瓜吃多了一起去放了次水，顺带说起了那个形状奇特的快递。

胖哥儿有点好奇：“咱们的工兵铲不好么？水哥还要买进口的大斧头。”

林漾顺带拆开了快递——

三个大男孩儿看着那几本专辑和包裹地结结实实的长圆筒，破案时刻来得猝不及防。

“BTS？”

博爱路人饭淡定哥随手把水擦在自己裤子上，从桌上拿了一本专辑：“还带小条子？哟，我们小水哥从哪儿找的代签啊？”

林漾看着这整套漂洋过海而来的专辑，下意识地又抽了张纸巾擦手才去碰它们，小胖哥在和装了海报的长筒较劲儿，他倒是淡定有点好奇专辑内页。

“搞快点搞快点！”

林漾手脚还算轻的，撕外面的塑料薄膜也轻手轻脚，他闻着那种崭新崭新的纸张油磨香，不自觉地进一步放缓了动作，“挺好的……”

淡定哥虽然好奇，但他还是坚持看林漾亲自拆。

再小心那也是男孩子，做不来女生那样一张张小心翼翼地翻页，林漾随手翻了一张内页，看了两眼和他认知中完全不同的“BTS”成员之后，一时间还有点发愣：这几位哥怎么突然整得这……骚气呢？

就是骚气，甚至还有说不出来的色气，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低级和油腻。

旁边的淡定和胖哥儿也连连惊叹：“哇，他们团这个风格也能消化地很好啊。”

看着看着，掉出一张小卡，是金泰恒的。

直男本男小胖哥儿给予了高度评价：“这哥们儿氛围太棒了！”

事实上知道金泰恒私底下到底是怎么样一团黏黏糊糊的糖糕的林漾只能保持沉默，他有点想象不出来这样的照片到底是怎么拍摄出来的。

但认知却又一点点地得到了更新：大家正经营业工作的时候，随便摆个什么姿势表情都很能唬住人啊！

课外鉴赏的空档里，三个男孩子又好好地看了看这套专辑，不愧是淡定哥认定的“天时地利人和”有“大爆相”的男团的新专，哪怕是林漾撇开熟人滤镜，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音乐性、艺术性和流行性融合度相当完美的一张专辑。

等到大家真的意识到防弹少年团这个自带土气的名字在中国有了更大的影响力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深秋，韩国本土的热烈效应经过一定时间的滞待，终于姗姗来迟地登陆了国内。

彼时的林漾已经穿上毛衣，北方偶尔的沙尘天气里，他会戴个口罩。可偏偏是这样之后，走在路上反而会有更多的人看他。

天气冷了，大家都穿得多了。人衣服穿得多了，自然身材就臃肿了些。在这样大家都灰扑扑的大背景里，有一个人依然挺拔地像青竹一样，怎么能不醒目耀眼？

同样是帽子口罩挡头发蒙脸的，偏偏有的人做出来就是不一样。

校内论坛里，诸如“某日XX楼遇到一小哥哥驼色毛衣戴黑色帽子背单肩包求问是谁”、“LY是什么神仙那天大教室上课听他说两句话现在脑子满脑子还是他的声音”之类的帖子依然层出不穷。

之所以这样的帖子在非学期初期也能拥有涨幅，大概率是因为小胖哥儿脱单了——

胖哥儿脱单之后，和林漾在一起的时间自然而然就少了。

而林漾落了单，从前那些脸皮薄的女孩子就敢趁着他一个人的时候冲上去了。

不仅如此，就连央音校内号都发了一条类似“机会来了，姐妹们GKD！”的微博来暗示大家不要错过好时机。

女孩子又或者是男孩子（？）们蠢蠢欲动地操作了一番，结果林漾还是独来独往：并不是没有朋友，他人缘不错，可总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

大学生想要不让自己闲下来，那可有太多种办法了，何况是在这样顶级的艺术院校。

于是，林漾就按着自己的计划，忙着专业课，又或者是给别人帮一把手，偶尔自己接点儿有意思的小活儿。但更多的是时候，林漾在考虑下学期实习的事情，他觉得想保研，这方面也得跟上来些……

11月中旬，闵玧琪问他有没有时间，林漾说没有。

大概是同一周的某一天，金泰恒也来问了一次，林漾依然说没有。

11月下旬，闵玧琪又问，“有没有时间？”

林漾就不太好意思拒绝了。

拒绝一两次是可以的，可拒绝三次，换做自己心里也会有些小难过，于是他说自己有时间。

于是，林漾在一周后带着自己的通行证和简单收拾的行礼飞到了香港——

一天后，MAMA颁奖典礼将在这里举行。

时隔小半年，再次见到防弹的几位，林漾已经没有那种生疏感了，他甚至可以从容面对来自哥哥们的“慈爱”的视线关怀。

“瘦了些，但也长高了不少。”

比起大家有什么就说了什么，什么“想你”、“担心你”之类的全部说出口，林漾觉得自己这样情感内敛一点儿的在这时候的确有点儿像锯嘴葫芦。

他被大家抱抱捏捏，有那么一秒钟想要推开，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既然把孩子哄过来了，吃、住、玩自然就全包了，虽然防弹大多数时候都需要做彩排、练习，可林漾呆着也不觉得无聊。

他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开心。

何况闵玧琪、金楠俊也知道哪些场合能把人带上、哪些时候带人过去不方便，大家安排好了时间和行程，绝不让孩子感觉一点儿无聊或者孤单。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晚上，防弹从公司临时找的练习场地呆到大概11点就回来了，恰好碰到从外面逛了街买了宵夜回来的林漾。

林漾冷不丁地和一整个团队打了个照面，强行镇定下来走过去打了招呼。

金楠俊直接把人揽住了，顺手还拎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明天太重要了，原本练到后半夜，但最后还是提前回来了。”

闵玧琪随手撸了一把自己的额发重新戴好了帽子，语气自然往这边看，“有喝的没，快渴死了。”

金楠俊自然而然地找了找林漾买回来的东西，可除了吃的就是吃的，闵玧琪看了两眼，直接伸手拿过了林漾手里的那一杯喝了一半儿的。

“别小气啊，回头哥请你喝个够。”

金楠俊原本想说些什么，硬生生忍住了，倒是旁边的朴至旻一副累坏了不想说话的样子，没骨头似的搭在林漾肩上。

另一边电梯上来的其他四人在同一层门口碰了面，看到东西已经被分了，立刻吱哇吱哇地叫了起来：“咩漾啊，给哥哥留了吗？”

这么一插科打诨，刚才电梯里那一点莫名其妙的气氛立刻就散得无影无踪了！

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林漾就是稍微感觉有点儿不自在。

他见过防弹和见过防弹团队是两码事：防弹是七个人，是哥哥们。可防弹团队十几二十号人，还不包括管后勤和舞者团队，他们在工作之外也和自己负责的艺人有着很深的交集。

所以在这两天里，原本以为可以完美避开，实际上还是碰面了的结果给林漾带了不止一丝半点的拘束感。

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上时刻带着一种“考量”的注视，那并不是单纯的“我同事家的孩子”应该得到的视线。

第16章

等到防弹这几个一天就只吃了一顿还累惨了的大男孩儿终于能暂时放下工作、开始吃林漾带回来的东西之后，他就准备先告辞了——

对作为艺人的防弹而言，他们在此之后或许还有安排。

但对作为素人的林漾而言，将近12点的时间，他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金硕真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道：“十八岁的孩子就该这个时候休息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忘记了旁边那个体力透支的田玖国也才比林漾大了一岁半，而这位田姓“未成年”还在大口吃东西，他今天彩排有点伤到腰，所以哥哥们这下也让着他，想吃什么都优先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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