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儿,你先别急着拒绝,你们二人先相处看看,或许……”顾老夫人企图用缓兵计,让沈伊就范。
沈伊却毅然打断了外祖母打得“啪/啪”响的算盘:“外祖母,此事伊儿不能答应……”
沈伊正说着话,突然看到梁禄与崔宁急匆匆地走到看台上,将她护在身后。
梁禄如临大敌般,压低声音说:“殿下,围猎场有刺客,奴才护送您回去。”
梁禄话音刚落,孙梧就带着众多禁卫军冲上看台,将所有的世家夫人、小姐围在里面,他自己则不动声色地站在沈伊之前。
禁卫军的到来,让看台上乱成一团,都是些几乎足不出户的夫人小姐,何曾见过刺杀这样的事,胆子小的已经吓昏了过去,胆子大的,也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躲在禁卫军身后不敢露头。
一时间风声鹤唳,仿佛四周微风拂过的声音都是刺客袭来般,吓得一些世家小姐惊叫声不断。
有些慌了神的夫人,拉着自己的女儿就往围猎场外面的方向跑去,禁军士兵不得不将她们追回来。
一时间,方才还一派和气的看台上,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凝神戒备着,生怕身边随时会冒出一个身着黑衣,武功盖世的刺客。
沈伊皱着眉头,瞧着白发苍苍的外祖母,她年纪大了,只怕受不得这种场面,看了一眼崔宁:“将外祖母好好地送回去。”
崔宁想留下来保护长公主,却瞧着孙梧与梁禄都在,还有梓檀在一旁,便默不作声地过来搀扶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却不知哪里来的那样大的力气,甩开崔宁,一把拽住了沈伊的手,将她拉到身后:“外祖母活了这么大年纪,早就活够了,可伊儿还年轻,外祖母绝不能让你有事!”
一句话说得沈伊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看着在自己身前站着的,身子有些佝偻的外祖母,心里暖烘烘的。
有这么多人护着,再加上自己这已经是多活了一辈子,沈伊显得格外镇定自若,她压低声音问:“孙梧,父皇可还安全?宋骁呢”
正走过来的顾言青听到沈伊这话,面上的表情僵了僵,正在迈出的腿都显得格外多余。
“皇上与宋大人都没事。”听到长公主问及统领大人,孙梧内心雀跃了片刻,“刺客已被拿下,只是宋大人担心刺客会有同党,派微臣来保护长公主与众位夫人小姐。”
沈伊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落定,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腿软脚软。
在禁卫军的疏散下,所有的世家小姐各自都回了住处,看台上只剩下沈伊与顾老夫人、顾言青。
孙梧寸步不曾离开沈伊,高大宽阔的背始终挡在她前面,说:“微臣护送殿下回去。”
“父皇他们现在在哪里?”沈伊瞧着四周并无任何动静,心下稍定,“宋骁到底要做什么?”
“殿下,皇上此刻应该已经安然无恙回到大帐。”孙梧避重就轻地回答,“殿下放心……”
沈伊不再言语,转身脱离了孙梧的保护范围,直奔皇上所在的大帐。
孙梧正说着话,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异样,转身就跟了上来:“殿下,让微臣送您回去。”
“不必。”沈伊冷冷扔下这两个字,看也不看孙梧便走。
孙梧无奈地看了一眼梓檀,希望她能有办法,谁知梓檀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法子,他们两人只好一路跟着长公主到了皇上的大帐。
皇上的大帐内,刑部尚书张春与兵部尚书乌达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皇上阴沉的面色。
沈风铎沉声问:“你们倒是告诉朕,为何本该在刑部大牢的逆贼,会在围猎场等着刺杀朕?”
方才,众人都投入到最后的围猎之中,想要从中崭露头角,没人发现皇上一个人落了单。
沈风铎兴致勃勃地追着一只驯鹿直到森林深处,搭弓上箭,千钧一发之时,从一旁冲出两个黑衣人。
刺客功夫不弱,一个字都不曾说,便亮出兵器直奔皇上,目标异常明确。
沈风铎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大意竟落了单,他一边应对,一边放出自己身上带着的信号。
一个久居深宫之人,如何是两名刺客的对手,沈风铎很快便落了下风,被两名刺客擒住,用绳子绑了坐在树下。
那两名刺客看起来并不想伤沈风铎,绑绳子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其中一名刺客竟对着他双膝跪地,说:“皇上,草民无意冒犯,只是太子殿下抓了无辜的百姓给刑部交差,我等不得不用皇上交换自己的家人,还请恕罪。”
都做了刺客,还想让皇上恕罪,沈风铎倒是被他们给气笑了,心里反复琢磨着刺客的话。
就在这时,宋骁从天而降,一伸手就将其中一名刺客掀翻在地,干净利落。
另一名刺客见状,内心发慌地用自己手中的刀抵在沈风铎的脖子上,哆哆嗦嗦地说:“别过来,否则我就杀,杀了他……”
宋骁似乎真的被他这句话给吓住了,顿住脚站在不远处,凉凉地扫了一眼刺客手中的刀:“放下刀,饶你不死。”
沈风铎对宋骁的身手很有把握,此刻对近在咫尺的刀丝毫不畏惧,反而唇角含着笑意。
刺客将刀又往沈风铎的脖颈间移了几分,吞了吞口水,说:“将刑部大牢的百姓都放了,否则……”
他话还未说完,眼前一晃,就失去了宋骁的踪影,再看到对方时,自己的刀已经被宋骁徒手握在掌心,而“人质”已经到了宋骁的身后。
……
听到皇帝责问,张春身子重重一震,就差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过去了,他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说:“臣,臣……”
“臣”了片刻,张春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此事倒是怨不得他,刚刚左陶审问之后,发现刺客根本无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刺客原本与太子殿下上次剿的匪是一伙儿的,太子殿下不是剿灭匪徒凯旋而归吗?鬼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漏网之鱼。
“乌达你且来告诉朕,上次让你派五千精兵于太子剿匪,派的都是些什么兵,居然有遗漏?”沈风铎又把目光投向兵部尚书。
乌达觉得皇上的目光如千斤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也想知道为什么,给太子派兵他哪敢不尽心?就差把兵部在册的都派出去了,可谁知道太子如何剿的匪,皇上却不分青红皂白地一股脑怪在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身上。
此刻若是宋骁在,或许还能分担他们一些压力,毕竟禁军负责皇上的安全,皇上被行刺,禁军统领责无旁贷。
可宋骁居然好死不死地受伤了,谁能料到堂堂统领大人,有着通天的本领,居然让一个刺客给伤了?
张春与乌达郁闷不已,只恨那受伤的人不是自己。
正在这寂静如死的气氛中,左陶在外面求见,被允许进来之后,便将一本奏折默默递给了罗春,转交给皇上。
沈风铎冷着脸接过来,越看面色越阴沉,直到将那个奏折撕得粉碎扔在左陶脚下。
左陶一直跪的肩背笔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眼皮都未掀一下,就那样直面皇帝的怒火。
“朕看你这个刑部侍郎是做到头了,居然连这种鬼话都信!”沈风铎见左陶听得腰杆笔直,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越发怒火中烧,“你若是无用,自有人顶替。”
“皇上,为了太子殿下的声誉,臣尚有一事待禀明。”左陶仿佛根本没明白皇上是在生气,面色平平地扮演着自己耿直忠臣的角色。
他此话一出口,张春的身子猛地一震,觉得这货怕不是找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第38章
就听左陶接着说:“刑部大牢里,如今正关着太子殿下抓回来的那些‘匪徒’,那些人看起来并不像是逆贼,被抓进来时,口口声声说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含着冤枉,皇上可以向张大人核实。”
张春心说果然,他狠狠地剜了一眼左陶,眸中磨着刀,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看到。
“张爱卿,可有此事?”沈风铎口气明显带着杀意,这几个字也像是从后槽牙里磨出来的。
皇上明显护短,左陶却上赶着要揪出太子的小辫子,这不是找死吗?
张春觉得自己的眼神若是能杀人,一定先瞪死左陶,他怎么一直不知道自己手下竟有此“蠢货”,此刻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左右为难。
思虑了半晌,就在大帐之内再度陷入诡异的静默时,张春用衣袖拭去自己额头的汗珠,开口说:“回皇上,确有此事,但臣绝不相信那些逆贼所言,本想将他们一起处斩,只是皇上刚刚登基,大赦天下,臣这才一直将那群逆贼的性命留到了现在,至于左大人是为何,臣便不知。”
张春这一番话,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顺便给左陶挖了个坑。
左陶始终一副八风不动的耿直模样,听张春这么说,仿佛不觉得他是给自己挖坑,接着开口:“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臣怕有人蓄意陷害太子殿下,这才将那些人都关押着,一直未处置。”
“哦?”沈风铎眸中掠过一丝冷意,凉凉地一笑,“左卿倒是为太子考虑周全。”
“臣为大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左陶一副听不懂皇上的意思,“大傻子”似的匍匐在地,高声呼出自己的忠心。
沈风铎被这份“忠心”给气笑了,不由地想掰开左陶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些浆糊做的铜墙铁壁。
就在这时,外面一名禁卫军急匆匆来报:“皇上,围猎场外上千名百姓联名上书,要刑部放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这事居然闹得这样大,看来是不好收场了,张春和乌达隐隐觉得自己的乌纱帽摇摇欲坠。
沈伊走到大帐外时,正好听到禁军的禀报,她朗声道:“儿臣求见父皇。”
沈风铎正怒火冲天,听到女儿的声音,面色略微缓和了些:“伊儿先回去,父皇这里还有事。”
“父皇。”沈伊却不等通传,着急地冲入大帐内,一进去就直奔沈风铎处,将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伤口,“请父皇恕罪,儿臣听到有刺客,实在是担心。”
“无妨。”沈风铎总算露出一点笑容,“伊儿有孝心,父皇十分高兴,今日可有吓着?”
在场的张春与乌达无比感谢长公主殿下的到来,皇上看起来心情好了些,让他们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儿臣没事。”沈伊长舒一口气,不着痕迹地说,“居然有刺客闯入围猎场,儿臣定要狠狠责罚宋骁。”
围猎场惊现刺客,虽然太子负责此次围猎的一切事宜,但以皇上护短的性子,作为禁军统领的宋骁自会少不了一顿责罚。
沈伊看似不经意的开口,却是试探父皇,看他打算如何处置宋骁。
“宋骁为父皇受伤,不用你责罚了。”沈风铎并不知女儿这是试探,又或者他不信这样“单纯”的女儿会试探他,便实话实说。
张春与乌达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宋骁可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他们这些老臣,甚至是太子都得让着几分,长公主居然开口就要责罚,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皇上居然不生气。
沈伊心里一惊,宋骁居然受伤了,他两世加起来的功夫,谁人能伤他?她面上却不显,浅浅一笑:“那儿臣便暂且放过他。”
“去吧,今日你也累了。”沈风铎格外好脾气地说,“罗春,让人送长公主回去休息。”
罗春得了个差事,恨不能脚下生风,立刻离开这个大帐,他袍子的后背全都被冷汗浸湿了。
沈伊听到宋骁受伤,心中莫名慌乱,顺势欠了欠身告退,一离开,就直奔自己的大帐。
一进门,沈伊立刻便唤来梁禄:“去给本宫找一身合适的禁卫衣服。”
“啊?”梁禄觉得自己的耳朵怕不是有问题,长公主找禁卫的衣服做什么?
“啊什么啊,叫你去找,就赶紧去。”梓檀是最了解长公主心意的,自然明白她要做什么,“记得,要合适长公主的。”
梁禄这才将自己震惊的下巴合上,匆匆忙忙出门,打算去找禁卫军中合适长公主的衣服,却迎面碰上了何铄。
何铄求见,沈伊吃了一惊,忙让他进来,问道:“宋骁可有大碍?”
瞧着长公主真如孙梧所说,如此担心宋大人,何铄欣喜不已,笑着说:“大人无碍,殿下请放心。”
“当真无碍?”沈伊紧皱的眉头丝毫不曾舒缓半分,她生怕何铄是不想让她担心,才说这些话。
“殿下若不信,可亲自去瞧瞧,衣服已经为殿下准备好了。”何铄似是早已料到长公主会不放心,从背后拿出衣服,正是禁军的黑色劲装。
沈伊根本没有注意到何铄翘起来压都压不住的嘴角,直接接过衣服,进到大帐里面去换。
换好衣服之后,何铄便带着这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禁卫军”直奔统领大人的大帐。
宋骁坐在床榻边,正任由御医包扎自己右手的伤口,伤口不深,却十分碍事,皇上又特意下了旨让御医过来,他不得不乖乖坐着。
御医悉心为他包扎好伤口,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宋骁默默看着自己带血的右手,昨夜他可是傻子一样抱着它睡了一晚,鼻端始终逡巡着那股只属于沈伊的淡淡香味。
他眉头微皱,抬起手嗅了嗅,此刻只剩下血腥味了。
此刻,何铄在外求见,宋骁准许他进来,余光瞥见有人,便下意识地觉得是何铄,皱着眉冷声问:“何事?”
说话的却并不是何铄,而是温温柔柔的:“听说你受伤了?”
宋骁心下一惊,蓦然抬起头来,方才在脑海中浮现的俏丽容颜,狠狠撞进他的双眸,撞得他有些呆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伊。
沈伊瞧着他这样憨憨的表情,别过脸去,莫名不敢与他对视:“宋骁,本宫说过了,那些仇恨是只属于我的,你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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