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珠自是不笨,听得出长公主言语中的警惕,她站起身深深一揖:“殿下放心,今日奴婢没有来过,也什么都没说过。”
说完,丽珠默默转身往惊鸿宫大门方向走了。
梁禄压低声音问:“殿下,要奴才去跟着她吗?”
“不必。”沈伊咬了一口梓檀递过来的桃花酥,“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日后且看她如何做。”
梁禄一直小心翼翼的,没敢提昨天的事,此刻见殿下当真心情不错,这才试探着问:“殿下,那翠娥还在柴房关着呢,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将她带过来。”沈伊眸中的温情一敛,重新变得冷若冰霜,“本宫就让这惊鸿宫的奴才们好好瞧瞧,背叛本宫是什么下场。”
梁禄应了一声,飞快地跑着去将那已被他五花大绑,在柴房关了一夜的翠娥带过来。
翠娥被梁禄推搡着跪倒在长公主脚下,她惊恐万分,又表现地十分不解,拼命地挣扎着,看似想要解释什么。
沈伊抬了抬手,梁禄便上前取出来翠娥口中塞着的东西,她一瞬间吸入大口的凉气,呛得重重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翠娥才平息下来,朝着沈伊泪眼汪汪地说:“殿下要为奴婢做主,奴婢昨日好端端地给殿下做了桃花酥,却被这厮莫名绑了丢在柴房一晚。”
沈伊勾了勾唇,看来沈蔓这次倒是小心,并未像这个蠢货透露多少消息,只怕翠娥根本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
梁禄从袖中摸出一个纸包:“殿下,这就是在她屋子里搜出来的迷药,奴才拿去让孙御医瞧过,此药有致幻作用,服药后一个时辰人便会陷入幻觉之中,若是长期服用,可让人痴傻。”
翠娥眼睛睁地溜圆儿,她是四公主派到惊鸿宫的没错,也一直为四公主探听长公主的消息,可她不过是个后厨的低阶宫女,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被四公主因此而训斥打骂多次。
为此,她不惜铤而走险,越过后厨,直接到长公主面前露了几次脸,没想到长公主竟真的瞧上她了,还给她升了二等宫女。
之前四公主将药给翠娥时,只说是对长公主殿下并无丝毫害处,只是想看长公主如喝醉酒一般出出丑,任何人都不会发现,更不会连累到她。
既然如此,那是她哪里做的不对,让长公主怀疑了吗?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沈伊面无表情地说:“你不必疑惑,自你自己跳出来的那一刻起,本宫就知道你是谁的人,之前不过是陪你和你的主子演戏罢了。”
翠娥一屁股瘫坐在地,没想到她自以为聪明,却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两个公主的圈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梁禄低下头,用看已死之人的目光看着她,“若是说得好,殿下也许会给你一个痛快。”
翠娥绝望地笑起来,眼前浮现过自己年迈的祖母和幼小的弟弟,后悔不迭地想,如果自己不是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能不会为了四公主许的重金而陷害长公主。
事已至此,翠娥自知对不起长公主,她没脸也不可能在活下去了,就算长公主放过她,四公主也会杀人灭口,倒不如自己死了干净,还不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翠娥笑着笑着,眼泪骤然大颗大颗地滴落:“殿下可知,穷人家的日子有多苦,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有多苦?您和四公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不会懂……”
说完,翠娥狠狠地用牙尖咬自己的舌根,使出了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全部力气,仰面倒在了地上。
祖母,弟弟,对不起……我不能再守护你们了。
第52章
没想到一个小小宫女竟如此烈性,沈伊倒是有些猝不及防,她茫然地看着翠娥的尸体,想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崔宁,你在宫中多年,可知道她家里是何情况?”
崔宁叹了口气:“奴婢知道,翠娥做了错事,她该死,但她也是个可怜人,自小便父母双亡,祖母年迈又缠绵病榻多年,为了给祖母赚看病的银子,她才会卖身为奴,进了宫,对了,她还有个年幼的弟弟。”
崔宁说出这些时,她不确定长公主究竟是要做什么,但她笃定,殿下绝不会因此牵连翠娥的家人,赶尽杀绝的。
“既是如此,崔宁,你明日出宫一趟。”沈伊摆了摆手,让梁禄将尸体带下去,“给她的祖母和弟弟一些银子,就算是本宫的一些补偿。”
虽然崔宁笃定殿下不会斩草除根,却也没想到殿下竟会如此仁慈,她热泪盈眶地跪下,说:“奴婢替翠娥,多谢殿下大恩!”
沈伊叹息:“也是个可怜人。”
话音刚落,就看到何铄从暗处飘落在内院,朝长公主拱手一揖:“殿下,宋大人命微臣将此物送来给您。”
崔宁拭去自己眸中的泪水,站起身从他手中接过一个镶着金边,格外小巧精致的盒子,转呈给沈伊。
沈伊接过来打开瞧了一眼,是一个小拇指尖大小的骰子,晶莹剔透,她放在手中仔细一瞧,那骰子中塞着的,竟是颗粒饱满的红豆。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何铄嘴角抽搐着,表情怪异地心想,大人最近整日和路公子在一起,这讨女孩子欢心的招数倒是学到了不少。
梓檀和崔宁相视一眼,都明白了昨晚长公主和宋大人为何都奇奇怪怪的,感情是两人已经互相表白心意了呀。
精致的骰子下面还放着一张小纸条,沈伊拿起一瞧,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虽然看起来已经刻意收敛,浓浓的相思之意依旧从字里行间扑面而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沈伊面色红了红:“告诉你们大人,东西本宫收到了……很喜欢,替本宫谢谢他的心意。”
何铄一拱手:“是,微臣定当将话带到。”
看着何铄离开,沈伊将手中的玲珑骰子递给崔宁:“本宫知道你的女工极好,替本宫编一条绳子。”
崔宁应声,小心翼翼地将骰子接过来,手脚麻利地从屋子里拿出红色的丝线,编织成一条十分精致的绳子,将那骰子穿起来。
沈伊接过,将红绳挂在脖颈间,骰子紧贴在心口的位置,就像是她与宋骁的心越来越近一般。
“奴婢恭喜殿下与宋大人。”崔宁欠了欠身,欢喜地说,心想宋大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宋大人待公主是极好的,奴婢都一一看在眼里,奴婢……”梓檀说着,竟有些哽咽,“奴婢替公主开心。”
“傻丫头,开心你还哭什么?”沈伊拍了拍梓檀的手,“本宫这些年,苦了自己,也苦了身边的人,如今想通了,以后定会好好的和宋骁在一起。”
只要想起上一世宋骁是如何死的,沈伊的心就一阵揪疼,她本以为那时的自己是最苦的一个,如今却能体会到宋骁当时的心境,越发觉得心疼他。
既然如今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就会坚定地和宋骁走下去,无论未来遇到什么,这一世只要有他,她都不会太过担心。
这种感觉,真是……甜滋滋的,心里好似吃了蜜一般。
“是,奴婢开心,奴婢誓死守护公主的幸福。”梓檀跪了下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
崔宁与梁禄相视一眼,也一起跪了下来:“奴婢(奴才)誓死守护殿下的幸福。”
沈伊欣慰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三人:“都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们忠心,但本宫的幸福,会自己牢牢把握住,绝不会让它在指尖溜走。”
三人一起欢欢喜喜地站起来,梓檀活泼泼地说:“既然宋大人送了公主东西,公主要不要回礼,以表心意?”
沈伊一怔,两世了,她还从未送过除父皇外的任何男人东西,如今既然和宋骁互表心意,是该送个定情信物才是。
想到“定情信物”四个字,沈伊右手捂着胸口处静静躺着的骰子,轻轻一笑:“本宫要亲手给他做个荷包。”
沈伊整整用了三日,绣了一个带有红豆树的荷包,却没有让何铄转交,只让何铄告诉宋骁,她要见他。
他说过,她想见他,他便会来。
宋骁说过的话,自是不会食言,当晚他就偷偷进宫,直接去了惊鸿宫长公主的寝殿内。
看见他,沈伊就想起自己上一次那个吻,羞得满脸通红,一个姑娘家如此主动,若是被他看轻了可如何是好?
她内心十分忐忑地看着宋骁,却见他自进来开始,便不错眼珠地一直凝视着她,脸颊越发红了。
宋骁缓缓走过来,搓了搓自己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本想将沈伊拥入怀中,又怕吓着她,便只是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看到她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宋骁笑问:“藏了什么?”
沈伊贝齿紧咬下唇,低眉垂目的样子格外惹人怜,半晌,她还是将身后的东西拿出来:“送给你的,就当还你送我东西之礼。”
看到荷包的那一瞬间,宋骁的眸子骤然亮得骇人,他惊喜地接过荷包,左看右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好久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沈伊抬起头,身子却一震,她竟看到了宋骁脸颊上挂着晶莹的一滴泪。
一个荷包,男女互表心意时十分普通的礼物,居然让这个两世都是铮铮铁汉的宋骁,哭了!
“宋骁,你……”沈伊望着为她而落的那滴泪,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
她想,无论前世今生,亦或有来世,她再也不会遇到比宋骁更在意她之人了。
宋骁双手捧着沈伊为他所绣的荷包,珍而贵之地放在自己袖中,打算回去以后贴身带着。
“沈伊,你可知,我有,多开心。”宋骁声音微微颤抖,说话都有些不连贯,“这一世就算是……”
沈伊抬起素手,放在他的唇上:“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宋骁顺势吻了吻她的指尖,握在掌心放在胸口,将她柔弱的双肩揽在了怀里,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
……终于,可以将你拥入怀中了。
靠在宋骁坚实的胸膛上,沈伊的俏脸红红的,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喜悦之情挂在眼角眉梢。
宋骁低下头,又一次看见了那樱红小巧的唇,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疯狂想要亲一亲她的念头,覆上她的唇那一刻,他能听到自己聒噪如擂鼓的心跳,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沈伊下意识地想要躲,却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黑亮的眸子,她的心一颤,微微合上双眼,心里的冰墙在这一瞬间崩塌。
因为顾及到沈伊的感受,宋骁的吻本来只是打算浅尝辄止般的亲亲她的唇,直到感受到唇瓣的柔和与香甜,他才发现根本无法自拔。
触碰的瞬间,他便已经沉沦,两世的相思都在此刻得以释放,他辗转吮吸,与她的唇齿缠绕不休,他揽着她的腰身,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过了多久,沈伊险些喘不上来气,宋骁才放开了她,两人微微喘着气,相视一笑,一个声音同时在他们心间响起。
——今天,终于可以好好亲一亲他(她)。
“宋骁,我很欢喜。”沈伊靠在他的臂弯里,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
宋骁没有说,却再度掠夺了她的唇,以行动告诉她,他欢喜地快要疯了。
宋骁从惊鸿宫离开时,已经是月上中梢,他是亲手将沈伊抱着放到床榻上,看着她入睡才离开的。
只是他刚一离开,沈伊便睁开了双眼,若不是因为怕宋骁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她刚才险些就想抱着他不让他离开了。
她伸出食指,轻轻抚过自己被他亲的有些微微发肿的唇,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如果男女若是心意相通,便只是平常的亲亲抱抱,也是如此美好,美好地让人的心变得软成一团。
唇间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清冽的,只属于他的气息,沈伊便带着这让人安心的气息陷入了睡梦之中。
这一次,她的梦中只有甜蜜。
欢喜地快要疯了的宋骁没有回自己宫外的住处,而是直接跑到路府,将已经睡着的路珩之拉起来霍霍了一通。
路珩之若不是背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真想跳起来把这个半夜打搅别人清梦的混蛋拎起来打一顿。
“你现在是爱情顺利了,便要把身边这些没媳妇儿的人霍霍个遍吗?”路珩之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盯着宋骁,很想在他脸上挠朵花。
宋骁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中,根本没听见“怨妇”似的路珩之说了什么,他脸上挂着傻兮兮的,很欠揍的笑容。
路珩之:“……”
这世上不知有没有卖后悔药的,他能不能回到几年前,和眼前这个只顾自己幸福,丝毫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割袍断义?
宋骁一脸兴奋地抓住路珩之亵衣的衣领,晃了几晃:“路珩之,她说她很欢喜,是不是代表她早就喜欢我了?”
路珩之的小身板差点被他晃散架了,“嗷”一嗓子嚎出来:“宋骁!你可做个人吧!”
长公主殿下这一夜倒是睡了个好觉,只可怜了原本风流倜傥的路公子,被爱情冲昏头脑之人霍霍了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领了皇上封他为兵部主事的圣旨。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