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得没错,胆敢偷盗长公主的东西,又挑拨姐姐与我的关系……”沈蔓眼神冰冷地看着小宫女,仿佛看着已死之人,“江豆子,拖出去,杖毙!”
小宫女闻言,拼命地想从江豆子手中挣脱,却被他捂得死死的,她将求助的目光望向沈伊,都说这个长公主人美心善,定不会看着她就这么死的。
岂料,沈伊就好似没看见似的,掸了掸自己衣裙,仿佛那上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小宫女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依靠,无力地瘫坐在地,任由江豆子将她拖着往外走去。
“妹妹身边的人可是要留意,下次别再出这样的事情了。”沈伊勾着唇角拍了拍沈蔓的手,“本宫也乏了,这就回去休息,改日在惊鸿宫设宴,妹妹可别不来呀。”
说完,沈伊便和梓檀先出去了,留下崔宁一人,对着沈蔓欠了欠身说:“奴婢在此停留片刻,待那小宫女处置完,奴婢好回去给殿下复命。”
沈蔓暗暗握紧了双拳,指节发出“咯咯”的响声,在心底一字一顿地说:“沈、伊!”
梓檀搀扶着沈伊上了轿撵,莞尔一笑:“公主,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奴婢看见四公主铁青的脸色,心里着实高兴。”
沈伊勾唇:“今日只是个开始,以后,本宫自会让她知道,什么是长公主的权力。”
“奴婢觉得,自打公主被封为长公主那日起,性子似乎就变了。”梓檀跟在轿撵边,刻意压低声音说,“在王府时,您总是吃亏,奴婢不知为您流过多少眼泪。”
“梓檀,你觉得本宫的改变,是好,亦或是坏?”沈伊望着比上一世活得久的梓檀,眸中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这一世,她总算有能力,可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了。
“自然是好,奴婢不知道多开心呢。”梓檀欢快地说,“奴婢在王府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做,以后不同了,奴婢定会为公主争气。”
方才看到崔宁与长公主的默契配合,梓檀不知道有多羡慕,只是她没有崔宁的那种气势,震慑不住别人,以后她还是要跟崔宁多学才是。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沈伊笑着颔首,“本宫再也不会任人欺辱。”
主仆二人说着,已经到了惊鸿宫门前,沈伊下了轿撵,进大殿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大殿内莫名有种冰冷的气息。
梓檀似乎也觉出不对,挡在长公主身前,摆出时刻出手伤人的架势,然后看到了方才一闪即逝,如今又去而复返,面色格外凝重的宋大人。
梓檀瞧了瞧宋大人的脸色,又看着自家公主如被定了身形似的一动不动,便识相地告退出去。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沉默了很久,宋骁苦笑着站起来走到沈伊面前:“你怎么总是让自己以身犯险?”
“你怎么知道我做什么去了?”沈伊不答反问,“你又怎么会去而复返?”
“我离开惊鸿宫之后,便看到四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朝着这边而来,便折回来,没想到你已经走了,便只能跟着。”宋骁似乎只有在沈伊面前,才会变得十分多话,“生怕你为了报仇,把自己折腾个好歹。”
宋骁的目光,如那丝线,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沈伊,却不敢靠近,只是小心翼翼地围在她身周。
宋骁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伊今日特意穿的那件裙子上,纪秦的手艺自是一流,她的身材更是将这件长裙衬得美艳无双,叫他再也移不开眼睛。
——穿着我送你的裙子,真是美。
“本宫记得我说过,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你……”沈伊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丝毫底气,再加上今日下午自己鬼使神差穿的这件裙子,简直是无声地打脸,“再进……”
“这里是大殿,不是寝殿。”宋骁跟她耍无赖,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要溺死人一般,“我没有违背你的意思。”
“你……”沈伊抬起头看着他,瞪了半晌,最终还是在他深若幽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你无赖!”
方才耍得无赖,不过是宋骁一时兴起,随口拿出来的理由,没想到竟让他意外发现,这招对沈伊非常有用,眼瞧着她的面色微微泛红,就连耳垂都红了。
这个无意中的发现,让宋晓格外开心,他接着方才的劲儿,握住了沈伊的手:“我知道你放不下过去,可那终究已经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有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一人,不会让你无助,更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棋子,这一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一生无忧。”
说完这么长一句话,宋骁暗暗吐出一口气,天哪,他终于说出口了,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沈伊身子一震,都忘了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就那么和他怔怔地对视许久,之前那些脑海中的片段似乎突然之间就消散了,她的脑海中、眼里,就只剩下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他似乎屏住了呼吸,只有睫毛一颤一颤的,沈伊骤然发现,他的睫毛长而乌黑,垂下眼帘时,在他刀刻一般精致的脸颊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这样的宋骁,没有了平日里的煞气裹身,所有的凌厉仿佛都收入鞘中,整个人变得柔和而好看,甚至有些……可爱。
沈伊蓦然轻笑,用力回握住了宋骁的手,然后踮起脚尖,凑到他脸颊边,轻轻印上一吻,继而甩脱他的手,红着脸往殿内跑去了。
沈伊的唇仿佛在他的脸颊上点了火星,这点火星开启燎原之势,瞬间就将宋大统领拿下,他的脑子里被这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炸成了一团浆糊,如一个人形木桩一般呆立当场,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停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宋骁眨了眨泛酸的双眼,活动了一下僵石更的四肢,茫然四顾,发现这里还是惊鸿宫时,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这不是做梦。
——沈伊,真的亲他了!
宋骁这一世沾满鲜血都不曾颤抖半分的手,缓缓抬起时,竟颤抖地几乎握不住,他缓缓用手掌附在方才沈伊亲过的地方,目光呆滞,半身不遂地走到大殿外。
暗处的何铄慌忙落下来,在他身边低声道:“大人,您是偷偷进宫的,可不能让人发现。”
何铄仿佛等了一个大齐年那样长,也没等来大人的回应,心里琢磨着大人这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怎么成这样了呢?
宋骁根本已经忘了自己是偷溜进宫的,就这么捂着半边脸,目光呆滞,腿脚不协调地离开了惊鸿宫。
梓檀和刚刚回来的崔宁面面相觑片刻,都没明白过来大人这是怎么了。
崔宁瞪了兀自在暗处愣着的何铄一眼:“你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跟上去,别出什么事。”
何铄反应过来,慌忙跟了上去,瞧大人那神情,只怕在长公主那里受的刺激不小,他一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过去,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示意四周的禁卫军将大人走过的路全都守住了。
其实就算不守,大晚上的,在宫中看到宋骁,所有人也只会觉得他是奉了皇上的密令做什么事,没有人会作死到皇上面前去问,更不会多嘴说出去。
但万事都不是绝对的,何铄只能小心应对,默默地跟在大人身后。
宋骁夜游魂一样在皇城四周的路上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在打算转第二圈时,碰到了从皇上那里出来的孙梧。
孙梧今日本来当值,皇上念在他这些日子辛苦,便让他回去歇息一晚,明早起来再当值,他还未回到宣武殿,就看到自家大人傻兮兮地捂着脸向他走过来。
孙梧疑惑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牙疼吗?属下倒是认得一个专治牙疼的大夫,这就给您找来瞧瞧。”
何铄一掐眉心,觉得孙梧今日算是触了大人的霉头,他难得义气地想要转移大人的注意力,一拍胸口:“大人,无论您做什么,属下都陪您到底。”
宋骁蓦然笑了,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看着两个忠心的属下说:“今日我高兴,我们围着皇城跑三圈。”
何铄:“……”
见大人笑了,何铄头皮发麻,头发都炸起老高,再听到大人说的话,他内心有一种寻死的冲动。
孙梧激动地拼命点头:“好啊,好啊,大人,属下正有此意,这些日子待在皇上身边,属下一身的功夫都快废了,今天正好跟着您。”
何铄暗想:“……这两个大牲口。”
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胸口都拍了,不跑是不行了,只好眼一闭心一横,跟着大人先行跑起来。
孙梧兴奋不已,一边跑还一边问:“大人,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
宋骁捂着脸,眸中波光粼粼:“沈伊……亲我了。”
何铄:“!!!”
作者有话要说:宋骁嗷嗷着绕着皇城跑:沈伊她亲我了!我媳妇亲我了!
何铄:大人不高兴也让我跑,高兴也让我跑,我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生无可恋)?
第51章
何铄心中有万千委屈一涌而出,很想一屁股坐到地上骂娘,没想到大人的确是受了刺激,却是被亲傻了。
“什么!?长……”孙梧那个大块头一蹦三尺高,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可以压低了声音,“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何铄从委屈中扒开一条“血路”,趟着自己刚才流下的“血泪”走到宋大人面前:“恭喜大人赢得殿下的心,以后必当鸿运罩顶,幸福美满。”
宋骁点头:“是,定会幸福美满。”
沈伊,这一世,我定会让你幸福美满,再也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委屈。
这一晚,若是有人站在大齐皇宫的城墙上看一眼,就会发现三个大傻子在围着皇城跑圈,前面两人不知疲累,一个满脸幸福,一个满脸兴奋。
至于后面那一个人,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次日清晨,惊鸿宫。
沈伊很早就起来了,用了早膳,便亲手给那盆紫色的小花松土施肥,又吩咐崔宁将自己那件淡蓝色的长裙洗干净,好好放起来,万不可弄坏。
梓檀和崔宁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怕长公主心情不好,早上却发现她这哪里是心情不好,简直是太好了,甚至一直哼着小曲儿。
梓檀悄悄跟崔宁咬耳朵:“崔姐姐,你说公主和宋大人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崔宁一向老持稳重,此刻虽然内心也十分好奇,却仍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不会打听主子们的事,我们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便好。”
梓檀知道规矩,她也不过是一时好奇,毕竟十五年了,她从未见长公主如此开心过。
既然主子开心,梓檀和崔宁也十分高兴,她们做起事来都事半功倍,惊鸿宫一整日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格外融洽。
这让偷偷跑来的丽珠心里格外向往,这是她在毓秀宫所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她的那位主子,对仆人格外苛责,动辄打骂,围猎场上用一块药碗的碎片硬生生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至今伤痕还未彻底消除。
她们这些做仆人的,从未想过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只盼着能跟一个好的主子,留着命,再少存些银子,将来出宫好过活。
沈伊丽珠本是尚宫局一名洗衣宫女,在围猎场时,因为四公主身边的仆人全都被撤换掉,她就被临时指派到四公主身边,如今看来,这只怕不只是“临时”。
上次长公主身边的崔嬷嬷颇有深意地跟她说了几句话,虽然她没读过几天书,却明白崔宁的意思。
她内心也挣扎了很久,毕竟若是背叛旧主,她就算是被盖上了“不忠”的戳儿,以后或许再也无人敢用她。
直到走到惊鸿宫门外时,丽珠心里依旧是纠结的,可听到了那里面的欢声笑语,她的腿就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迈了进去。
梓檀正在将自己方才做的桃花酥切成小块,让长公主好克化,而长公主正在桃花树下荡秋千,梁禄正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推。
崔宁焦急地瞪了一眼梁禄:“慢点,都跟你说了仔细着点,万一殿下磕着碰着,你小心你的脑袋!”
梁禄却不气也不急,一下一下地推着秋千,脸不红气不喘地笑着对崔宁说:“就奴才这功夫,姐姐放心就是,殿下若是少一根汗毛,姐姐拿奴才是问。”
沈伊的笑声若银铃般响起,昨日一连两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她想不笑都不行:“你们两个别斗嘴了,本宫还要再高些。”
崔宁惊呼着正要制止,蓦然看到已经走进来,呆立许久的丽珠,她拍了一下梁禄,走过去将丽珠引到长公主面前不远处。
沈伊正闭着眼睛荡秋千,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丽珠的到来,她笑着对梁禄说:“梁禄,你别听崔宁的,再高一点,本宫不怕的。”
梁禄一笑:“那奴才可不敢了,待会儿崔姐姐和檀姑娘非得扒了奴才的皮不可……哎,崔姐姐呢?”
沈伊顺着他的声音睁开眼,这才看到低眉垂目的丽珠,她挥手让梁禄停下,不解的问:“这是谁?”
丽珠双膝跪地:“回殿下的话,奴婢是四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丽珠。”
“哦。”沈伊微微颔首,“妹妹身边的人,到本宫这里是来做什么?”
怕长公主误会,丽珠慌忙摇着头匍匐在地:“奴婢知道四公主几次三番想要害殿下,奴婢在围场不得已被派到四公主身边,从未做过任何对殿下不利之事,也未能取得四公主信任,昨日之事并未得到任何消息,还请殿下责罚。”
“这是说的什么话?”沈伊挑了挑眉,莫名有一种硬气逼人之感,“你是妹妹身边的人,该是好好服侍她才是,如何跑到本宫这里说这些话?本宫可是一句也听不懂。”
丽珠怔了怔,她本以为上次崔嬷嬷向她打听毓秀宫的事,还问她是什么时候到四公主身边伺候的,甚至隐晦地说梓欣是如何死的,让她有消息就跟惊鸿宫知一声,这些难道不是让她做内应吗?
为何长公主殿下看似并无这个意思,难道是崔宁自己的意思?丽珠抬起头看了一眼崔宁,发现她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根本没有看她,这才反应过来,只怕这就是崔宁自己的意思,生怕长公主殿下知道了责怪。
丽珠重新跪好:“奴婢在尚宫局就时常听人说长公主殿下对奴才们格外好,方才听到看到的都证实了这一点,奴婢不才,想到殿下身边伺候,即便做个洒扫宫女也求之不得,在这之前,奴婢愿意待在四公主身边,为殿下探听消息。”
gu903();“本宫与四公主姐妹情深,根本不需要什么探听什么消息。”有了太多次被人欺骗的经历,沈伊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你且回吧,本宫念你初犯,便暂时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