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对燕贵妃千恩万谢,却被她吩咐人扶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沈风铎来时,就看到燕贵妃对兰嫔千叮咛万嘱咐,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她临产之前都要做什么准备,安抚她不必害怕,头胎是有些不舒服的,以后慢慢就好了。
这样一片安静和乐的景象,沈风铎自然十分满意,觉得燕贵妃比废后懂事多了,后宫这些日子都没让他烦过心。
席间,沈风铎为了安抚燕贵妃的心,特意夸了几句,还赏赐了许多东西,却绝口不提立后之事。
燕贵妃虽然失望,却觉得也没什么,左右整个后宫如今都是她在操持,不过缺一个皇后的位分罢了,若是她的儿子做了太子,她还愁没什么地位吗?
一念及此,她便不再纠结,照样开开心心地将宴席办完,好好地将所有人都送走。
沈伊特意落在后面,她想试探一下自己的父皇,便特意走过去与辛妃打招呼,显得十分热络。
辛妃很开心,正要与她一同离开,余光却瞥见皇帝那张阴沉的脸,终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被婢女扶着离开了。
沈伊的心在往下沉,父皇果然如废后所说,非常不愿辛妃接近她,到底是为何?难道真是他们合谋杀了自己的娘亲吗?
若是不喜欢,休了便是,身为大齐唯一的皇嗣,难道有必要去杀人吗?
沈伊不肯相信废后所说的话,但是父皇真的很反感辛妃接近她,而且不止一次,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想到娘亲时,可有过一丝丝的怀念吗?
回到惊鸿宫,何铄已经在等着了,看起来应该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心情十分愉悦。
沈伊忙问:“你可是查到什么了?”
何铄点了点头,将一个人从身后推出来,那人是个青年男子,身形瘦削,面黄肌瘦,一瞧就是不大殷实之家的人。
“他是谁?”沈伊不解地问。
“属下顺着夏鸢嬷嬷身边的人去查,终于查到了这个人,他是嬷嬷曾经的邻居之子。”何铄看着那青年男子说道,“嬷嬷一生未婚,一直将他视如己出,给他留了很多东西,还包括一封书信。”
何铄将信递给沈伊,她接过来看了看,上面一开始写着自己在顾小姐身边伺候多年,之后又跟随她嫁入皇家,准备伺候她一辈子。
谁料,嫁到王府不过五年有余,三小姐才两岁多,顾小姐就因为得病而香消玉殒了,那之后,侧妃符氏被扶正,而一直只是妾的辛氏,也跟着被封了贵夫人。
她曾怀疑过是符氏害死了自己的小姐,才有机会坐上正妃之位,可一次偶然的机会,符氏居然冒险救了她,还让她离开王府,给了银子让她保命,还给她安排了一个比较陌生的环境,没有任何人认得她。
她过了很久消遣的日子,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是符氏害了小姐,为何要救她,干脆一起杀了了事,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沈伊将信看完,感觉除了说夏鸢一直怀疑她娘亲的死与符氏有关之外,再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沈伊耐着性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那青年,温和地问道:“夏鸢当时在世时,一定很疼你吧?”
青年一怔,不是来问话的吗,怎么还如此轻声细语的?若不是看到何铄那张冰冷的面孔,他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见他半天不吭声,何铄忍不住用自己手中的佩剑戳了戳青年的背。
青年回过神来,朗声道:“是的干娘她在世时,的确是很疼我,我也很喜欢干娘,可不知为何她居然被人害死了,我们一家怕惹麻烦,当天夜里便直接搬家,离开了月湖村,没想到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说着,青年为了配合自己的哀痛,竟落下几滴泪来,看似真的很伤心似的。
沈伊仔细地观察他,发现他的哀痛之意是不达眼底的,看来不过是跟她宴席罢了:“本宫且来问你,既然如此,为何她死了你们却离开了,都不帮她收殓吗?”
青年一梗脖子:“我知道干娘对我情深义重,可我毕竟只是一介草民,还未给自家传宗接代,实在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第90章
沈伊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何铄:“夏鸢曾是本宫娘亲最亲近之人,如今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死之后他们一家就搬走,嫌疑很大,你知道怎么办。”
何铄跟了长公主那么久,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是要吓唬这个不老实的青年,立刻点头,上前就将那青年的胳膊抓住,直接扭到了身后,带着就往殿外走去。
毕竟只是个普通百姓,从未见过这阵仗,青年吓得直接双膝跪地求饶:“殿下饶命,饶命啊!这事,这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真不知道,干娘,干娘,我真的不知道……”
青年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磕地额头上一片血迹。
沈伊微微颔首,何铄放开了青年,她的声音蓦然变得冷厉:“你是因为知道夏鸢的死因,怕给自己家人招惹上麻烦,这才离开的吧?”
青年一怔,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想着再怎么应对,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何铄直接拿剑抵在他的肩上,剑尖已经刺破了他的衣服,嵌入肉中。
“若是再不肯说,就休怪我的剑尖再入几分。”何铄蹲下身子,压低声音在青年的耳边说道。
青年身子一抖,立刻直起身子,说:“殿下,我,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干娘死得那晚,我本来想去找她,无意中看见了一个黑影越墙而入,腰间还有佩剑一闪而逝,吓得我狂奔回去,一夜没睡,第二天就看到干娘已经死了……”
许是何铄的吓唬十分成功,青年的话这次不再打结,而是语速很快地说完。
沈伊盯着他的眼睛,问:“本宫猜,你不只是看到了黑影那么简单,只怕还捡到了什么东西?”
青年彻底怔住了,似乎没料到长公主会猜到,他头往下低了几分,沉默了片刻,说:“殿下圣明,的确是捡到了这个……”
青年颤颤巍巍地伸手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何铄接过来看了一眼,继而瞪大了双眼抬起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梓檀将令牌接过来递到沈伊面前,她看了一眼,却比何铄的表情还要震惊,她一只手紧紧握住那个令牌,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整个人都抖了抖。
这居然是龙鳞卫的令牌!整个大齐,能指挥龙鳞卫去杀人的,除了皇帝,不作第二人想。
如果是龙鳞卫杀了夏鸢,是不是代表着她的娘亲也……沈伊的呼吸一瞬间就乱了,她握住令牌的手,用力地指节近乎发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青年似乎被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给吓住了,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片刻后,沈伊的心情总算平静了几分,她微微闭了闭眼,说:“何铄,将他带下去,找个地方严加看管,本宫若是知道他所说的有半句假话,本宫必定要他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青年身子抖若筛糠,被何铄拎着衣领直接拎出了大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待何铄带着那青年离开,沈伊将手中的令牌交给进来的梁禄:“去找人查查,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另外,再查辛妃与龙鳞卫是否有关系。”
梁禄双手接过令牌,点头应了一声,将令牌揣进怀里直接告退离开。
宋骁夜里回来时,沈伊将今日之事一一告知于他,他却不以为然,认为如果只是一个婢女,皇帝不会劳师动众地出动龙鳞卫,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包括禁卫军的人。
沈伊的心这才平静了些,她仔细想想,也觉得那个青年有问题,吩咐何铄将那个人看好了,千万不能出任何事。
次日清晨,汪梦柯拿着沈伊给的令牌进了宫,在惊鸿宫的寝殿与沈伊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出来时,是怒气冲冲的。
汪梦柯对着寝殿内,像是十分刻意似的扯着嗓音大喊道:“殿下可知,我也是立了战功之人,皇上许了诺,只要我想要的,必定会奖赏,我就不信,我只是想做将军的二夫人,皇上会不允?”
沈伊从寝殿中走出,看着汪梦柯冷冷一笑:“你一个大姑娘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害臊,二夫人?你可真敢说出口,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嫁给路珩之吗?”
“你还真是天真呢,殿下。”汪梦柯一笑,竟有几分摇曳生姿,“若不是我如此说,又怎么能随您一起入华京城呢?”
沈伊杏目圆睁,指着汪梦柯气结:“你……”
汪梦柯说完,转身扬长而去,根本不理会身后气得面色发青的长公主。
自那日开始,汪梦柯想要嫁给宋骁做二夫人,而她因此跟长公主不合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传得各种版本都有,神乎其神。
没两日,汪梦柯又趁着进宫的机会,在御花园“悄悄”跟宋骁表白,却被冷眼拒绝,因此对长公主怀恨在心,两人的仇恨与日俱增。
沈伊收回了汪梦柯手中可以随时进宫的令牌,令她不能再进宫找宋骁。
如今掌管后宫的燕贵妃,为了与沈伊保持一致,责令守宫门的所有人,不准将汪梦柯再放进宫。
可谁知汪梦柯神通广大,她没两日,竟不知从哪里搞到了禁军的令牌,这下更是堂而皇之地以禁卫军的身份待在宋骁身边。
宫里说什么的都有,时不时地就会传入沈伊的耳中,她气得在自己宫里将最爱的瓷器都砸了,却又无可奈何。
沈风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发雷霆,在御书房摔了正在看的奏折,指着宋骁问:“当初你娶伊儿时,跟朕保证过什么,难道你都忘了?”
“臣没忘。”正在御书房内守着的宋骁立刻单膝跪地,“臣这一世只对长公主一人好,至于那个汪梦柯,臣从未想过。”
“您从未想过,她倒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沈风铎显然十分不悦,“这样下去,你让伊儿的颜面何存?”
宋骁一脸愧疚地说:“臣知道了,臣会尽快解决这件事,请皇上放心。”
沈风铎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朕有何不放心的?你与伊儿的感情朕知道,可别因为朕的伊儿单纯善良,就欺负她。”
“是,皇上放心,流言终究只是留言,臣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宋骁再度保证,“请皇上再相信臣一次。”
沈风铎摆了摆手:“这两日不用你伺候了,去搞清楚自己的家事,再来吧。”
宋骁已经被封为镇国公,按爵位,本不用再任禁军统领一职,可皇上一直以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为由,要他再任职一段时间,等到有合适的接替人,再离开。
实则是沈风铎认为宋骁如今已经是权势熏天,如果不将他放在身边看着,他恐怕会夜不安枕,这也是他为何同意沈伊回宫住些日子的原因。
宋骁被允准休沐两日,直接便回了惊鸿宫,也不见他怎么安慰,沈伊便不气了,而汪梦柯也乖乖的再没进宫。
这日,沈伊在宫中的桃花树下坐着,又是一个春天到来,桃花开得很好,微风拂过,满园都是淡淡的桃花香。
梁禄扯着嗓音喊道:“辛妃娘娘驾到!”
沈伊缓缓睁开眼,看到辛妃已经近在眼前了,温和地笑望着她,她红了红脸,说:“辛妃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本宫也好安排。”
“我不过是过来瞧瞧你。”辛妃一脸慈爱地坐在她面前的桌子对面,“我听说这些日子,你的日子不好过,便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尝尝看,可还能像小时候一般,让你开心起来?”
沈伊有些不好意思:“辛妃娘娘有心了,本宫不过是有些小事烦心罢了,哪有你和燕贵妃辛苦?今日还要劳烦你过来一趟,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你呀,这就是跟我见外了。”辛妃笑了笑,看起来温柔婉约,“我都听说了,那个汪梦柯真是辜负了殿下对她的情义,竟然妄想嫁给大将军做二夫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过仗着有战功罢了。”沈伊吃了一口辛妃带来的点心,“嗯,还是小时候的味道,真是很好吃。”
她记得小时候,别人都有娘亲,就她没有,看着他们兄妹几人都有娘亲做点心吃,她羡慕极了。
许是可怜她,辛妃偶尔会将一些点心送来给沈伊,只是从未露过面。
“如今她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功臣,可这人品……”辛妃为之咋舌,“前些日子还与路珩之走得那么近,这几日就说要嫁给大将军,这还真是水性杨花。”
“何止呢?”沈伊自嘲似的笑了笑,“与她在边关相处了那些日子,本宫算是对这个女人看地清清楚楚,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如今本宫阻拦了她嫁给宋骁,她必定会想尽法子来报复,只怕杀了本宫的心都有。”
“殿下放心,这些日子你就都住在宫中。”辛妃的话,就好像自己已经是后宫之主一般,“本宫总会护着你的,以后那个汪梦柯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沈伊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多谢辛妃了。”
说完,她悄然观察辛妃的表情,发现辛妃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那一瞬间,她甚至完全相信了废后之言,她娘亲是辛妃害死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辛妃便起身告辞离开,径直除了惊鸿宫,回自己的宫殿。
回到自己宫中,辛妃招来自己的心腹,吩咐她出宫去将汪梦柯悄然带进来,谁知禁卫军看得太严,汪梦柯进不来。
她只好想法子,自己出宫去见那个汪梦柯,有些事她得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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