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佩戴吉庆墨玉牌的人却越发感到亲切。
呵呵笑了一声,喃喃道:“那年我在敬王府也误喝了一回毒药,躺在床上整整三天下不了地。结果我那位好弟弟不痛不痒地推出一位管事抵帐,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让我连个冤都没处喊去,跟这个顾衡今日的处境何其相像……”
青衣随从自小是在他身边服侍的,闻言跪在地上低声劝道:“当今圣人性子一贯软和,又宠幸毓秀宫周娘娘,对周娘娘所生的敬王自然另眼相看。主子贵为端王,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就不要跟那些宵小之辈计较太多。”
端王看了他半会儿,忽地摇头苦笑道:“嫡长子,我宁愿不做这个嫡长子。再则,不是我愿不愿意跟他们计较,现如今的境地是我不计较就只有死。像这个莱州顾秀才一样,在那个家里侥幸躲过一回,只怕躲不过虎视眈眈的第二回,只有什么都不要逃得远远的。”
青衣随从见状不免心酸。
他名叫魏大智,原是名不见经传的宫中小内侍。十几年前被内府管事挑过来服侍端王,谁都羡慕他一跟头跌进了云尖上,要知道端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长子。
谁知到了钟萃宫,才知道这个所谓的皇长子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儿。
宫中但凡有一点脸面的管事,都敢怠慢钟萃宫。不说平日的冰炭棉绸这些供奉常常缺斤少两,就是皇帝逢年过节亲自赏下来的金玉之物,也时时有缺损。
端王虽是皇后所出,但据说这位皇后性格暴躁不知变通,很早的时候就以“厌胜”的罪名赐死冷宫。皇帝没有再立后,此后十几年里一直独宠毓秀宫的周贵妃。
这位周娘娘出自,为人温文尔雅善解人意,连带着她所生的敬王在皇帝面前也极为得脸。
最最要紧的是,自家王爷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只能领一星半点的闲差,在朝堂可谓是毫无建树。而敬王只比王爷小两岁,已经两次代表皇帝巡狩江南,朝廷为其请立太子的呼声从其成年起就此起彼伏。
自家王爷知道争不过人家,早就歇了争储的心。
奈何这世上有些事不由自己说了算,有些人如同猛虎戏鼠就是喜欢步步紧逼。当然不乏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好为自己谋取利益。所以比起莱州顾衡的处境,自家王爷才算是岌岌可危。
魏大智上前一步,弓着身子倒了杯颜色澄碧的青梅酒,细声劝道:“王爷如今已经开府建衙,总能寻摸到几个得用的人才。其实圣人给您安排巡守各地贡院的差事,也不见得全是坏事。朝堂上那些声名赫赫的阁老,哪一个不是从这些贡院考出去的?只要耐下性子,总归能成就大事。”
端王从酒杯上面轻轻瞟了他一眼,轻斥道:“你也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老人儿,怎么说话如此轻狂?成就大事,我能成就什么大事?”
魏大智如同冰雪浇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知道自己又犯了饶舌的老毛病。
领他进门的师傅说过,奴才要当主子肚子里的虫。主子想要什么,当奴才的就要把这样东西提前放在主子面前。但当奴才的要像锯嘴的葫芦一样嘴巴严实,多听多看就是不能多说。从宫里出来得久,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了,脑袋上就差一个把门的家伙。
待魏大智老老实实地跪了一刻钟,端王方出声把人叫了起来,“休要卖弄你那点小聪明,有些话我说得你却说不得。若是不能把自己管住,在宫里还是什么地方突然说秃噜了嘴,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写!”
魏大智知道主子这是在提点自己小心做人,想起三皇子敬王的睚眦必报,心肝也不由地颤了一下。
在朝臣们的眼中,敬王为人豪爽仗义率性天真,是个值得投靠的好主子。却不认真想想,从小在波涛诡谲的皇宫长大,母亲是宠冠六宫的周娘娘,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真把率性天真当做真性情?
早些年宫里私底下有个传说。
说周贵妃当姑娘的时候就被皇帝看上了,但当时太后刚刚去世,举国正值国丧,一年之内禁婚嫁禁酒宴。但人可以等,人的肚子不可以等。所以周贵妃进了毓秀宫不足半年就生下了个大胖小子,时常惹得其余不得宠的嫔妃在背后窃窃私语。
十二岁的少年已经知道羞耻,敬王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身世上的这一点瑕疵,这股邪火憋得他在人背后越发暴戾。
有一回,两个茶水房的小杂役边做活边闲聊,突然说起了早产、不懂廉耻之类的话语,不知怎么忽然间就触动了敬王那根敏感的神经。半大少年随手举起火炉边的铁叉,眨眼间就把两个小杂役抽得面目全非。
有一个当场就死了,另一个年纪小些的又惊又怕,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宫里的管事太监后来细细调查,却原来是不知哪里来的一只白猫赖在了茶水房不走,这些杂役本来年纪就小,闲来无事时就把这只猫当成了猫祖宗伺弄。
谁知道这个猫祖宗是个母的,隔三差五地怀孕产子,眼看一间小小的猫房根本就关不住了,这才商量着要给猫儿重新挪个窝。
猫跟人不一样,这种畜牲的孕期本来就极短,等不了多久就会生一窝。其中一个小杂役就顽笑一般说了个“早产”二字,没想到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魏大智吞了口唾沫,想起隔着门缝看到的一团看不清模样的模糊血肉,猛地打了个冷噤。
到底是跟了自己十来年的人,端王也不想把话说的太过,就浅啜一口杯中青梅酒,“这些读书人如今只不过是秀才出身,读了几年书就以为论天下。人前人后弄些心眼子,心里头明明急得不行,非要先摆些假模式。这一众人里,我看唯有顾、冉两个秀才品性尚堪一用。”
饶是魏大智才受了罚,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子的话虽然刻薄,但却是一针见血。
就压着声音陪笑道:“那顾衡年纪虽轻,但自踏进这家客栈以来,说话做事都颇有章法。不过区区八十两银子,就将他哥哥这些所谓的知交全部拉拢过来,可见是个胸有城府的。这人若是心性端正,倒可以收为智囊。”
端王点点头,面色也转好。
这一路上暗中所查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数十,哪晓得竟是良莠不齐,没有一个入得了眼。谁知走到小小的济南府来,倒是碰到了几个有才干的人。
魏大智知道这是允许自己往下说的意思,就大着胆子继续道:“那个姓冉的秀才为人要厚道稳重些,不管是顾徔还是顾衡,他的评述都还算中肯。这个人日后若是得中,可以做得一方守牧。”
端王眼有赞许,“看来把你送到内书房读了几年书,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这两个人给我的印象也差不离。等此间结果出来后,着济南府布政史将顾、冉二人的考卷单独抽出来,快马送到我的府第上。”
魏大智忙躬身细细记下,他敏感地发现主子将顾衡排在冉秀才的前面。这说明在潜意识当中,主子其实更想看重的是顾衡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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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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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应考
济南府,和丰楼。
顾衡将青花瓷碗里最后一点焦香的黑糊喝完,心满意足地笑道:“这是我妹子亲自碾的黑芝麻,炒香了放在细麻口袋里,说是看书看累了就拿来补脑子。整整一个月的份儿,可惜让我半个月就喝完了。”
顾瑛知道他要按原计划应考后,生怕他身子虚,行李里塞了不少好东西。像暖胃的糕饼,里面掺了切成小丁的红枣粒。解饿的糊糊用油纸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里面是芝麻粉核桃粉,最是垫肚子。
钱师傅这一路不知听他显摆多少回了,耳朵都差点起茧子了。他虽是个大男人,但出门在外手脚自然锻炼得利索。将用过的碗筷摆在门口,自然有勤快的店小二过来收拾。
顾衡拿着一张棉帕慢慢擦拭手指,这才有闲心问到刚才的事情,“那几个莱州秀才在雅间里吃了半个时辰的饭,竟然没有察觉隔壁有几个大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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